的确是自作孽不可活,白鹤染无奈地摇头,“喝酒误事,喝酒伤身,喝酒还害命啊!今晚的事明明应该到此为止了,这位大人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正好给国君陛下那无处宣泄的怒火找到了一个出口。这真是,人自己找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罗安公主也跟着叹气,“是啊,他们家没有女儿,所以后宫那些妃嫔和孩子没他们家的事,按说今儿这一局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可惜这一番话,却把自己也给陷了进来。”
    白鹤染苦笑,“何止是他自己,害的是他们一家子。”
    此时那被砸中的言官正捂着脑袋跌坐在地,他的夫人从女宾席里冲了出去,扑到他面前,失声惊叫:“你在说什么?快快住口!几口马尿灌进去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话是你该说的吗?还不快给国君陛下磕头认错!你这是要害死我们一家啊!”
    夫人是个聪明的,说完话立即跪到地上,不停地给淳于傲磕头。额头砰砰砰地磕到地上,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不一会儿的工夫就磕了满脑袋血。
    可他的夫君却并没顺他的意,也不知道是没被砸清醒,还是觉得今日几乎所有人都站到了国君的对立面,他要是不表现一下就显得太不合群。总之,这位言官大人在被砸之后、在他的夫人磕头求饶之后,居然义正辞严地说了一番话。
    他说:“你不要给他磕头,我是言官,这是我的责任。身为言官,我不能只是弹劾我的同僚,我也不能总是顺着国君的心意说些好听的话,那样才是害了国君陛下,才是害了我歌布国。今日我说的话或许别人不敢说,但是我身为言官就必须说,否则这个国家就乱了套。夫人你不要再磕头了,你起来,听我把话说完。”
    他的夫人都快气疯了,猛地一把推开他:“说说说,你说什么说?言官就了不起啊?言官就逮着什么说什么啊?今晚这宫宴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又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自己找死别带上我们全家,你要死就自己去死,老娘可不陪着你!来吧,先给我写一纸修书,再备案官府说你与你的儿子断绝父子关系,这些事情都做完了你再说!”
    那位言官大人听得直笑,“夫人你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我不过是觐言而已,怎么就严重到死不死了。我说过,这是我身为言官的负责,国君陛下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否则他还怎么当这个国君?你说对吧?放心吧,只要咱们的国君陛下还不糊涂,我就死不了。”
    白鹤染眼一亮,与罗安公主对视了一眼,同时笑道:“看来咱们是小瞧这位言官大人了,这哪里是喝多了说糊话,这分明是心思缜密,把个国君陛下给算计得死死的。”
    罗安公主也笑,“从前还真是没注意到这位,没想到歌布朝堂也是人才辈出啊!”
    此刻的淳于傲已经开始求助巴争了,因为他觉得今天晚上他可能是撞了邪,要不然怎么可能一场宫宴办到这个份儿上?现在连个小小言官都能威胁于他,他的运数是不是要尽了?
    可惜,巴争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他答案,只能冲着他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淳于傲郁闷了,他甚至有些慌了,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
    而下方那言官又开了口,大声地道:“敢问陛下,若是一国之君连子嗣都没有,那将琮这王位又该如何传承?现在您坐着的那把龙椅,在您百年之后又该由谁来坐?陛下,臣是言官,有些话就不得不说。形父终究只是形父,就算后宫的秘密永远都无人说破,可是老天爷还在上头看着呢。将来一个没有皇家血统之人坐到了君位上,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又或者是淳于氏自动退出了历史,由新一任国君不费吹灰之力就改朝换代了?”
    “你给孤王住口!”淳于傲猛地一口血吐了出来,这回是真气吐血了,眼前都发黑了。此时此刻他掐死这个言官的心都有,甚至都在回想自己当初为何把这样的人招到朝中来。
    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那么做,那么做了就是心虚,就是应了那人先前的话:他糊涂了。
    一个糊涂的人是不能当国君的,君臣会以这个为借口逼他退位。
    他也想到了所谓的报应,天道轮回,莫非这就是他这么多年广寻形父的报应?
    “孤王一定会有孩子的!”他唇上带血,狠狠地道,“你们都听好了,孤王一定会有孩子的!来,你告诉他们——”他一把将白惊鸿给抓了过来,“告诉他们孤王一定会有孩子!”
    白惊鸿点点头,开口道:“对,我相信陛下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那就请陛下抓紧吧!”那位言官终于满意了,点着头道,“抓紧生吧,用事实说话。”
    白鹤染几乎都要笑出内伤来了,她觉得如果她与君慕凛的计划顺利的话,待歌布收复之后,她一定要认识一下这位言官大人。这哪里是个自作孽不可活的傻子,这分明是个精得不能再精的活宝。朝中能有这么一位在,可是能增加不少乐趣。
    宫宴终于结束了,这一晚上,有人欢天喜地,有人哭哭啼啼,有人提心吊胆,也有人憋着一股子劲儿要跟国君对抗到底。但说起来,总归是大多数人都有所收获的,也总归是把大部份人都逼到了国君的对立面上。淳于傲这位国君的口碑、威信还有人缘,随着东秦太子的到来,随着天赐公主的潜入,在这一场宫宴之后,跌到了历史最低点。
    对此,白鹤染表示十分满意。
    不过在临散场之前,君慕凛也对淳于傲提出了要求,他说:“本太子也需要保护啊!本太子现在可是在歌布的地届儿上,且还是歌布京都,方才听了孟家的事,本太子深深觉得这凤乡城实在是太不安全了。所以还请国君陛下也保护好本太子的安危,万一本太子要是在凤乡城里有个什么闪失,我家里那位父皇可不是吃素的。别看他已经年过六十了,但精神头儿还是挺不错的,保不齐就亲自带兵把歌布一举给灭了,又或是暗里派些人把你这位国君直接给做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有些事情我们东秦之前是没做,但并不代表我们不会做。所以国君陛下啊,保护好本太子吧,这也算是本太子给予你的忠告。”
    这话白鹤染听了,便也跟着补充道:“还有东秦的皇后娘娘,听说脾气比皇上还了暴躁呢!如果太子殿下在歌布有个什么闪失,即使东秦皇帝能咽得下这口气,怕是那位皇后也咽不下去,一定会怂恿皇上出兵讨伐。还有九皇下,阎王殿的殿主,唉,那也是个惹不起的存在啊!我说国君啊国君,你说你招惹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淳于傲又吐了一口血,差点儿没当场昏过去,要不是边上有白惊鸿扶着,只怕他就得死在高台上,从而成为歌布历史上第一位被活活气死的国君。
    该死,招惹招惹,他到底招惹谁了?这太子分明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分明是来招惹他这个国君的,怎么到最后反到成了他招惹东秦了?
    不过气归气,淳于傲心里也明白,先撩者贱,确实是他先跟郭家和叶家联手的,确实是他一直在偷偷的支持着郭叶两家。还有德镇段家,也是他招纳入歌布。包括林寒生与白惊鸿联手去祸害兰城和铜城,这些事情他觉得做得滴水不漏,可就像他后宫那些事一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有一天是要被人发现并知晓全部的。
    君慕凛的话提醒了他,东秦不是不跟他算这笔帐,只是还没腾出空来算罢了。又或者东秦并没把他放在眼里,根本不屑于他这小小歌布。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东秦要管他的事了,他这些年不朝贡,还在背后搅局,东秦终于要向他出手了。
    淳于傲咬咬牙,抬起袖子擦了嘴角的血,点点头道:“太子殿下请放心,孤王一定会派人保护好你,绝对不会让你在凤乡城出任何事情。”
    君慕凛邪乎乎地笑了,“这就对了嘛!有国君陛下保护,本太子就放心了。要不然我总是担心陛下您会对我出手,现在好了,堂堂国君,总不至于监守自盗。”
    淳于傲又要吐血了,巴争看不下去,在边上小声提点了句:“陛下静心,别再听旁的话。”
    他这才勉强稳下来,却是在白惊鸿的搀扶下急匆匆地下了高台,直接从后面走了,甚至连跟贵太妃打招呼都没顾得上。这霜月殿,他简直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白鹤染同罗安公主二人率先跪下来向贵太妃行礼,其它人便也反应过来,纷纷跪下来再次祝寿,然后告退。
    贵太妃不愿多理会这些人,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也需要回去安安静静地想一想,消化一下。于是挥挥手,让人们都退了,自己也在宫女的搀扶下离了高台。只是在临走之前又往白鹤染那处看去,目光里带着期盼,却见白鹤染冲着她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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