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让又带着一众人,恭恭敬敬地给白燕语磕了三个头,“老奴给郡磕头,您是殿下指定的新主子,老奴能侍候您这几日就是荣幸,希望郡主善待这座府邸。”
    白燕语亦郑重点头,是点头后还是追问了句:“童公公真不能不走吗?”
    童让笑了,“得走,主子得用新人,这是规矩,也是寓意一个新的开始。老奴也在城外置了田产,不远,以后会常来看望三小姐的。”
    所有人又给白燕语磕后,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带着包袱离开。
    直到人都走干净了,凌王府里便迎来了极度的安静。
    三位主子坐在前厅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红氏先开口说话。她告诉白燕语:“看到没有,这就是正经王府里培养出来的奴才,懂规矩,知进退,从来都是为主子着想,只要主子好,他们就算离开这里都行。燕语,如果有一天你也能将你府里的下人都培养成这般,那便是成功。这也算是五殿下送给你的又一份大礼,从现在起,这座王府彻彻底底的归你了。我这就派人将白顺从公主府叫回来,府上的事总得有人帮着忙活,白顺是用惯了的人,知根知底,待你日后寻到合适的管家再说。明儿把匾额挂上,将昨日送过来的朝服穿好,挂匾之后进宫谢恩,从今往后你就是凌安郡主,再也不是文国公府的庶女三小姐了。”
    白燕语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从今往后,生活真的不一样了。
    次日,凌安郡主府挂匾,引来了许多人围观。白燕语身穿郡主朝服,雍容华贵,同从前文国公府里那个小小庶女已经判若两人。
    有不少显贵之家派人送来贺礼,有派下人来的,便是白顺接待,有夫人小姐亲自上门的,白燕语便会陪她们说上几句话。不过红氏不让她多说,她如今是郡主,身份已经高过她们了。
    匾额终于高高挂起,有不少百姓都跪了下来,高呼“凌安郡主千岁千千岁”。白燕语叫了一声平身,看到的是百姓们眼底真诚的祝福。
    终于,人们散去,白燕语在白蓁蓁的陪伴下进宫谢恩,帝后二人皆有重赏。两人空手进的宫,再出宫时,身后跟了整整六大辆赏赐,怀里也揣了大把大把的银票。
    白蓁蓁说:“皇上皇后这是把对五殿下的想念都用在你身上了,三姐,咱们可一定得好好活着,得对得起那位哥哥为咱们争取来的这一切。”
    白燕语点点头,“是啊,得好好活着,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她掀开宫车的帘子,抬头往上头看,现在是白日里,看不到星星的。遗憾地将帘子放下,这才跟白蓁蓁说:“二姐姐告诉我,每一个逝去的人都会化成天上的星星,守护着他想要守护的人。我希望他也变成星星,这样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就会觉得他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白蓁蓁挽了她的手,“会的,三姐,你的心愿都会实现,从今以后老天爷会待你很好,所以你自己也得争气,活出个样子来给老天爷看,也给那位哥哥看。”
    白燕语点头,一只手却不停地摸索着这驾宫车。
    这是君慕丰留下的,之前白鹤染回天赐镇时坐过一次,后来便给了她。她跟白蓁蓁说:“娘亲一直劝我再重新打一架宫车,别坐这辆,怕的是我睹物思人总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可是她不知道,如果我身边一样他的东西都没有了,我会疯掉。所以有的时候不是一定非要去忘记一个人,不如将他深深记在心里,这样才能给想念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不想我的生命里从此彻底的没有了他,我还得靠着他的影响和他的气息活下去。蓁蓁,你能懂吗?”
    白蓁蓁苦笑,“我都是订了亲的人,我怎么不懂?九殿下到现在都没有回京,我从来没跟谁问过他的去向。不是我想问,而是我害怕问,与其问到一个不好的结果,不如我抱着自己的幻想好好活下去。只要信念还在,他就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赶车的人是马平川,白鹤染离京之后将他留给了白燕语。宫车一路行得十分平稳,人多的地方也避让得不着痕迹,白燕语不得不感叹:“二姐姐身边的能人是真多,就连个车夫都是个中高手。过去的一年里,我们都是依靠着二姐姐过活,现在自己也开门立府了,就不能总靠着姐姐,得自己长本事了。”
    小娥掀开车窗帘子往外头看,轻声开口说:“到了以前的文国公府了。”
    车里的人都愣了一会儿,然后齐齐往窗外看,果然是她们从小长到大的熟悉的地方。
    只是现在的文国公府也就只能看个街景,府邸已经烧没了,就连大门和门口的两个柱子也都烧得焦黑一断两截。物非人非,从前盛景如今不过是处遗址,也是叫人唏嘘。
    白蓁蓁说:“把帘子放下吧,没什么好看的,那座府里几乎就没有好的回忆,至少我如今能想得到的,尽是些糟心糟肝脑人的破事,没一点儿值得惦记的。”
    小娥说:“也不尽然,至少二小姐回京之后是有几件叫人爽快的事的。”
    白燕语亦想起从前的生活,不由得苦笑起来,“从前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把自己折腾成了那个样子,如今想想,那时的我和我娘亲,跟站在花楼门口挥帕子的姑娘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一个站街,一个站府罢了。我甚至还曾经对白浩宸动过心思,图的就是将来他能继承爵位,而我若跟了他,后半生便能有个踏实的生活。”
    白蓁蓁拍拍她,“形势所迫罢了,否则谁愿意过那样的日子?我若不是因为红家有钱,怕早也被那个爹给卖了。在他眼里,我们不过是他棋局里的一枚枚棋子,哪里需要就扔到哪里,他可不管我们幸不幸福,也不会管我们的死活的。”
    宫车终于回到凌安郡主府,红氏还在府里忙活,她在教林氏如何帮着白燕语打理郡主府,同时也告诉林氏凡事都不能太过,虽然她是娘亲,但她的女儿已经是郡主了,不可同日而语。
    林氏这些日子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红氏,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就连一些规矩利益也更熟络。所以对于红氏这话她是一百二十个同意,也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她如今就是郡主府的老夫人,虽然年轻了点,但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她可以帮着白燕语打理府里的锁事,但所有大事、所有主意都得白燕语来拿,一旦白燕语决定的事,她就不会再反驳。
    白燕语回府之后就去找了红氏,对红氏说:“能不能让白顺留下?之前二姐姐问过我要不要白顺的,我碍于凌王府上还有童公公在,就没答应。但是现在红姨也看到了,府上何止是缺人手,根本就是没人手。不如就让白顺留下来帮着我操持吧,买奴的事他也在行,我能省心不少。不然再让我去外头找个管家来,我真是不放心。”
    红氏立即点头,“我明白,放心吧,我会去跟白顺说,公主府那头也会托人给纪伯带话,告诉他白顺不回去了。另外公主府里头还有一些从前文国公府的旧人,这些人我建议你就别要了。那童公公说得对,新主子要用新奴才,这是规矩,也是个好的寓意。管家咱们没办法找新人,其它的人就得尽可能的讲究起来。就让白顺从外头再给你买新人进来,虽然新人也有好有坏,但这就是个过程,你总得学会辩人用人。”
    这事就这样说定了,白顺也很高兴能留下来照顾三小姐。
    再次日,宫里传出消息,太后大丧。
    刚恢复几日的上都城又重新挂起白幡,百姓都说:“这个年算是过不好了。”
    的确过不好了,这才正月十一,就办了两场丧事,更别提大年夜那晚城外遍野的尸体。
    太后大丧办得很隆重,但同时也很官方,一切都是按照太后的规制来办的,没简略半点,但也没增添半点。皇上给了叶太后死后该有的一切尊荣,但却是不带一丝感情的,包括给太后的谥号里头,都不见一个慈字,也未见一个义字。
    有明眼人看得出来,皇家和这位叶太后的关系不好,能做到大办丧事就已经不错了。
    太后的丧事原本想办五日的,但有朝臣说,第五日正好是上元节,这个大年都没过好,大年夜都用来打仗了,如果上元节再给太后出殡,这一年的年景实在是叫人堪忧啊!
    古人是很讲究这个事的,为何大年都要过得热闹隆重,还得讲究顺顺利利,就是图未来的一年能够有一个好的开端,风调雨顺。
    所以朝臣这一提,天和帝也觉得是这么个理,故而原定的停灵五日改为了三日,正月十三这天就抬灵出城,往皇陵去了。
    如此,老百姓总算是过了个正月十五上元节,虽然街上也不见往年那般热闹,但好歹见了彩儿,不再是满街的白布白幡。
    这一晚,往兰城去的客船上,也较之前几日热闹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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