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鹤染第一个参与建设和经营的封地,她知道,未来随着痨病村的解体,她还将拥有很多个天赐镇,但不可能每一个都像这个小镇这样让她如此上心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人,分身乏术,无论如何都照顾不到所有地方。
    但封地既然存在,就需要建设和经营,她不去,就必须得有人代替她去。否则当痨病解除,痨病村不复存在,那些被治好的人们又该何去何从?有家的还好,可以回家,已经没有家的呢?痨病一病就是一家,一死也是一家,难道要那些人去流浪?
    何况她也舍不得放弃那些人,毕竟那都是她救回来的,忠诚度是最高的,是她成立天赐镇的根本,是她未来最忠诚的子民。
    眼下都是君慕凛和阎王殿不停地派人手去增援各地痨病村,兴建天赐镇也是君慕凛的人在帮忙。但建设好了以后呢?她手里必须得有足够多的人分到那些镇子上去驻守一方。
    即便将来每个镇子上都会成立阎王殿分殿,即便那些分殿都归属于他的管辖,甚至都不会再听九皇子的话。但她还是想让自己的人渗透进去,成为除了阎王殿以外,代表她的存在。
    选人是最难的,她身边永远缺人,好不容易多两个,也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她从始至终都在缺人的状态下挣扎着,没想到越缺还越多,有了这些个天赐镇,她缺人的窟窿是越撑越大了,大到她几乎都想放弃去找补。
    不过通过这一个天赐镇也给了她不少启发,虽然镇上的人多半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但其中也不乏有没落的世家大足,有富户人家的子女,还有苦读圣贤书的学者。既然她相信天赐镇上的人忠诚度是最高的,那何必不在这镇上先培养一番,兴许缺失的人手从镇上就能找补到,然后假以时日便能派得上用场。
    这主意打定,白鹤染心里痛快多了。以前选人都人通过人伢子,属于买人。如今有一整个镇子的人供她挑选,形形色色琳琅满目,她想要什么样的人才会没有呢?
    一想到这点就很开心,面上笑意更浓。她又问那些妇人:“你们的户籍都落好了吗?我头半年去了青州治灾,都没顾得上细打听咱们天赐镇上的事,你们同我多说说。”
    妇人们于是抢着说:“早就落好了,咱们天赐镇是单独的户籍,我们都是天赐镇的人。”
    “是阎王殿和京城府衙的户籍官给办的,从前咱们也听说过阎王殿,觉得阎王殿可吓人了。但现在接触多了才知道,原来也没有那么可怕,他们只是让坏人闻风丧胆,但是对好人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我们都是良民,大家都一心扑在生活上,谁有那闲工夫做坏事呀!”
    “对,阎王殿的大人们都特别好,今年夏天雨水大,胡大人挨家挨户地走访,就为了看有没有漏雨。镇上的房子都是新盖的,我们自己盖的,都好着呢,一家都没漏。”
    “可不是!现在我们走在街上看到阎王殿的大人们,都能打声招呼,大家都乐呵呵的,哎呀,这种日子过起来可真是舒坦。哎公主,您尝尝那盘蘑菇,那是咱们自己采的,晒干了留着。当初还是东宫先生教给我们如何分辩山里能吃的蘑菇,现在家家户户都学会采蘑菇,一到了季节就去山里采,采回来晾晒,能吃一整年。”
    白鹤染很高兴,带着自己这一桌都夹了一筷子蘑菇,的确很入味儿。这种野生的蘑菇比后世种植的好上不知多少,每一种蘑菇都有独特的味道,是后世根本品尝不到的。
    “我们还种了好些菜,家里的小园子不够种,我们就到山里开地去种。十殿下的人当初来建公主府时,顺便教给我们挖菜窖的方法,我们现在家家户户都往下挖了菜窖,用来储存夏秋两季摘下来的蔬菜,所以冬日里也能吃上绿叶儿的菜呢!”
    “对对对,公主府也有菜窖,还挖得挺大,我们当初也摘了好些菜送到公主府来,都在菜窖里存着呢,公主您什么时候想吃都能吃得上。”
    “今儿桌上的猪肉是早上新杀的猪,咱们在山里养的,可香了。我们还养了兔子、鹿、还有黄牛和羊。天赐镇咱们自己立了规矩,不杀耕地的牛,不吃看门的狗……”
    这一顿饭,从晌午刚过一直吃到天蒙蒙黑,人们笑言这是连晚饭都一起吃了。
    最后实在是怕白鹤染太累,人们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临走时有人说:“这顿饭怕是这一辈子也不会忘,她回去不但要讲给家里人听,还要让她的儿子讲给孙子,将来孙子再讲给孙子,一代一代传下去,这是她们家的骄傲。”
    撤席时,白鹤染跟纪伯说:“明日府里选人手,不单要选些能来府里做事帮工的,还要留意些有特殊才能的。比如书读得好的、帐算得快的,还有会功夫的、会骑马的,这样的人都要留意一些。到不至于一下子全招进府来,但咱们收里得有个数,是哪家的人,叫什么名字,都记下来。这都是天赐镇的人才,将来一定能用得上。”
    纪伯点头,“老奴明白公主的意思,天赐镇初建,正是用人之计,老奴会留意镇上各方面的好人手,今后咱们重点栽培栽培。”
    红家的丫鬟要多留两日,一来帮着收拾东西,二来等新人入了府,也要帮着熟悉一下环境,再提点一下该如何在府里做事。虽然她要求不高,但一家人是一家人,无规矩也不成方圆,这里好歹是公主府,是天赐镇的脸面,该立的规矩也是得立的。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与刚进来时的琳琅满目比起来,现在就闲得清爽许多。一些没用的装饰物拿掉之后,房间显得更大了。冬天雪说:“东西一少就显得有些空,咱们慢慢的还得添置一些。主子带过来的衣裳不少,明儿添个大柜子吧,用来装衣裳。”
    白鹤染点点头,“这些事情你们处理就好,不懂的就先问问默语,明日纪伯会选新人,等我选到合适的丫鬟,就能把你解脱出来了。”
    冬天雪有些失落,“主子是觉得我侍候得不好?我以前是没做过这些事,但我可以学啊!”
    她失笑,“不是嫌你做得不好,是你原本也不是该做这些事的。你是我的暗哨,不是我的丫鬟,包括默语也一样。我留你们在身边要只是为了贴身侍候,那我何苦还要送你到阎王殿去,我直接选几个丫鬟就好了,经济实惠。”
    冬天雪一愣,“什么叫经济实惠?”
    “就是价钱便宜,公道。”
    “主子是嫌我贵了?我也可以不要那么多例银的。”
    “你是物有所值。”白鹤染拍拍她的肩膀,“行了别纠结了,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岗位,你是暗哨你就做暗哨,侍女有侍女该做的事。不过现在我身边没有侍女,你就先担几天,去给我备水吧,我要沐浴。再跟默语说一声儿,别忘了把药膏涂了,再把药丸吃了。”
    白鹤染沐浴时一向不喜欢有人在跟前,冬天雪也知道她这个习惯,只把水放好就出去了。
    她一个人坐在浴桶里,想着今日所见到的天赐镇,想着那些妇人们讲述的天赐镇的生活,突然觉得原来这就是一直以来的向往。她两世所愿所寻的,不就是这样的人生?
    原来一直寻寻觅觅,最好的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全部拥有。只是这种拥有能拥有多久呢?皇上让她在上都城东南西北各起四座天赐镇,谈何容易。不是有痨病村就能建天赐镇的,特别是京都重地,就这么一座都建得坎坎坷坷,再起另三座,那些个朝臣和皇子还不得打上门来。到时候她就成了红颜祸水,成了迷惑十殿下的魑魅魍魉,一直把十殿下迷惑到鼓动皇上分裂国土,将东秦的大好山河都划给了她做为封地。
    看吧,台词她都替那些人想好了,罪名她也都想好了,到时候只要往她头上一扣,她就从救国救民的天赐公主,变成了分裂东秦的大罪人。
    这是一件很头疼的事,她都能想到的种种可能,天和帝那万年的老狐狸会想不到?
    可老狐狸依然要这么做,纵是千难万难也得做。她都能想像得到,天和帝八成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在做着类似的谋划,只不过谋划没成方圆,再者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而她,恰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成为了这个合适的人选。
    任重道远啊!白鹤染感叹,总想着要过云淡风轻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惜前世今生,从落地的那一刻就处在了权利的漩涡。毒脉白家的权力,东秦王朝的权力,哪一个她都摆脱不了,哪一个她都逃脱不掉。纵然她不怕血雨腥风,不畏艰难险恶,可也没有人愿意一个坑接一个坑的往里面跳,且永远都爬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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