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纪伯转了身又回,白鹤染便问道:“可是还有事?”
    纪伯点点头,“是这样的,来府上帮厨的人从一大清早就过来了,一直忙活到现在,也没吃饭呢!老奴是想替她们跟公主您讨个赏,多多少少是那个意思,也笼一笼公主府的人心。”
    白鹤染一愣,“这到是我疏忽了。”然后赶紧给冬天雪递眼色。
    冬天雪早有准备,身上一直揣着打赏用的金银稞子,大大小小有好几袋。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不少小物件儿,比如说银花生、金瓜子、玉葫芦之类的玩意,都是用来到新府邸打赏人用的。这会儿见白鹤染给她使眼色,冬天雪想了想,将一包金稞子拿了出来,手伸进去抓了一把塞给纪伯,“把这个给大家分分吧!忙活这么久也都不容易,这是主子的一点心意。”
    纪伯以为最多也就是赏些碎银,没想到白鹤染一出手就是金稞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金稞子是用碎金打造而成的,每个大小不一,最大也不过指甲那么大。
    但那也是金子啊,比银子可是值钱很多倍,别说一给就是一把,就是单拿出来一颗,换成银子赏给帮厨的妇人们都足够足够了,何况冬天雪给他的这一把都挺大个儿,成色还特别好,一看就是细金打造成的。这哪里是用来打赏,几乎都可以被那些妇人们制成耳坠子,当成传家的宝贝传给自己的女儿和儿媳。
    纪伯手就有点儿哆嗦:“公主,这太贵重了,也太多了,这要是赏下去可得把她们给吓着。”他一边说一边将手里那一大捧金稞子放到桌上,然后再小心地数了二十五个拿在手里,“今日帮厨的算上吴婆也就是二十五个人,老奴做主,一人一个,剩下的就请雪姑娘再收着吧!天赐镇上不比上都城里,这边的人都是苦日子熬过来的,也没见过多少世面,没有上都城里的人胃口那么大。咱们打赏一人一粒,这价值都够她们一家吃上三年,足够了。”
    白鹤染也觉得一人一粒足够了,冬天雪一掏就是一把也把她给吓了一跳,当时心里就想,今儿这日子真应该把迎春给带过来,冬天雪从前是混江湖的,她哪里懂得这些大户府宅里的规矩。好在纪伯是把好手,能给把着关,否则按冬天雪这个花法,红家也能被她给花穷了。
    “就都听纪伯的。”白鹤染笑着开口,然后又对冬天雪说,“以后多跟纪伯学着这些事,有时候不是给得越多就越合适,很多时候你得学会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冬天雪挠挠头,“属下记住了,不过主子今后还是要寻个像迎春那样的丫鬟,属下舞刀弄剑的行,整这些实在是太难为我了。”
    白鹤染剜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对纪伯道:“这席面儿应该还有剩下的吧?”
    纪伯点头,“还剩下不少呢,老奴想着让她们每人带上一些,回家就能吃上。”
    “那就在这花厅里再开两桌,也别回家了,就把人都叫进来一起吃,热闹。”
    “哎哟这可使不得!”纪伯吓了一跳,“您是公主,千金之体,跟这些丫鬟们同屋用膳已经是开了天恩了,怎么可以再跟村野妇人同食。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白鹤染摇摇头,“纪伯,我说使得就使得。这规矩或许在上都城里需要多遵着些,但我如今回到天赐镇却是没想摆公主的架子。我若在自己的封地上还讲京城里的那些个规矩,那活的也是够累的了。去吧,就听我的,在花厅里再开两桌席,把帮厨的人都叫过来。今儿我初回封地,也算跟大家认识认识,府里往后少不得要人帮忙,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纪伯一听她摞了这话,便也不好再劝,只好依着她的吩咐去大厨房那头安排。一边走嘴里着还一边念叨:“这主子是真好,谁不愿意跟着这样的主子啊,真是老天爷赐福了。”
    这念叨一直念叨到大厨房,镇上的妇人们正等在大厨房唠嗑,猜着公主会给什么赏。
    有人说:“赏一般都是赏银,咱们就做了顿饭,也不是使多大力气的事,一人赏块儿碎银子就不错了,你们还想咋地?还想要金子啊?”
    “哎哟可不敢可不敢。”人们连连摆手,“我们连碎银子都没指望,要知道,一块儿碎银子也够吃上三个月呢?咱们干多大事儿啊拿那么重的赏?”
    “其实赏块儿点心吃就行,多少就是那个意思,现如今咱们镇上吃穿都不缺,房子也盖得那么好,谁家缺银子啊?对不对?就是公主回来了咱们高兴,天天让我来做饭我都乐意。”
    “我也乐意我也乐意。”人们争先恐后地说,“公主是咱们的大恩人,这恩情是一辈子都报不完的。只要公主有需要,让我干什么都行。”
    正唠着,管家纪伯走进来了,离着老远就听着了这些妇人们在唠嗑,所以一进来纪伯就先开了口问她们:“你们猜猜,公主殿下赏了你们什么?先说好,有两个赏,先猜一个。”
    妇人们愣住了,“两个赏?我们连一个赏都觉得多,怎么还有两个赏?”
    有人猜:“其中一个肯定是碎银子吧?我以前听说,一般大户人家的赏都是碎银子。”
    可是纪伯摇头,“不是,再猜。”
    “再猜?”有人胆子大了些,“那难道是整银?是一整块儿银元宝?五两十两的那种?”
    纪伯还是摇头,再看看这些妇人没见识的模样,便决定不卖关子了。于是他将手一摊,手里的金稞子便展在人们面前,“你们自己来拿吧,一人一个,这是公主殿下给你们的赏。”
    妇人们愣住了,都没人敢上前,只瞅着纪伯手里金灿灿的一捧东西晃得眼花。
    这是什么?金子?我的老天,公主居然赏她们金子?
    终于有人认出来了,“这是金稞子,是极有钱的富户才打赏得起的,但能得这种赏的都是贴身的人,或是有头面的奴仆,可不是咱们这种只做了顿饭的村野妇人。我以前见过一个人炫耀自己得的金稞,可没这么大个儿,最多也就这个一半的大小,这……这也太大了。”
    做为金稞子,做到大拇指指甲大小,的确是太大了。纪伯说:“就这一个金稞子,你们如果不肆意挥霍,只管家人吃饭,足够你们吃五年。这是吃饱,如果再算上穿暖,那也够三年。知道这一个金稞子有多贵重了吧?来吧一人一个,这是公主殿下给你们的赏。可别觉得咱们公主多富裕,之所以给这么大的赏,是因为今儿你们这是头一份差事,也是公主刚回镇上来,凡事讨个吉利,往后可不是回回都这么个赏法的。”
    “哎哟,这太贵重了,咱们要不起啊!”这些妇人们特别实在,话都不用纪伯说,她们自己就觉得这太多了,一时间谁都不敢上前。“老纪,你收回去吧,就跟公主说咱们不求赏,命都是她救的,做顿饭怎么了?要是赏碎银咱们就收着了,金子太贵重。”
    纪伯无奈地叹了一声,“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吧,起初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公主说了,她把天赐镇上的百姓都当成一家人,她希望家里人都能过得好。再说这也确实是头一份赏,讨个吉利,就赏这个。来吧,别推了,一人拿一个,完了还有别的事呢!”
    人们见拗不过,只好上前来一人拿了一个,纪伯还提醒她们:“刚才说够吃五年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们都不傻,可别真拿这东西换吃喝。有多少人一辈子见都没见过这东西,谁拿这东西去换吃喝那就是傻。现在日子都过得好了,谁家里也不缺花用,这东西最好都留着,将来谁家嫁闺女娶媳妇儿的,多有面儿啊!贵重不说,这可是公主赏的!”
    “对,老纪你说得太对了,这东西就是留着传家,咱们都给儿孙留着。”
    人们喜滋滋地一人拿了一个金稞子,小心翼翼地收好,有人就问了:“刚才说一共两个赏,还有一个是什么呀?这一个赏都如此贵重,怎么还有两个赏呢?”
    纪伯呵呵地笑,一边笑一边招呼着众人:“来吧,把剩下的菜凑一凑,能凑多少凑多少,不行就再炒几个,总之公主吩咐了,再备两桌席面,也摆到花厅。”
    人们一愣,“哟,两桌没够还得两桌?是又有贵人来了吗?”一边说一边就忙活了开,“成,别着急,菜都有多的,再炒几个就能凑两桌,咱们这就炒。”
    纪伯笑道:“来什么贵人啊,是给你们自己备的。公主说了,今儿都上桌,除了男席开在前厅之外,花厅这边不分主仆,全都摆到一起。公主殿下心疼你们辛苦一头午了,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热乎的,就给了恩典,让你们一并到花厅用膳,说是热闹。”
    “哎哟,这是真的?”妇人们一听可乐坏了,这个恩典比得一枚金稞子还要叫人高兴啊!
    “当然是真的。”纪伯催促起来,“赶紧的吧,赶紧把席面儿张罗起来,然后一起到花厅当面儿给公主殿下磕头谢恩。”说完又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咱们这是积了什么德,命是人家救的,现在恩还没报,人家就又对咱们这么好,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有人听到了,连连点头,一个个都兴奋得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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