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染瘪了嘴巴,不高兴了,“祖母是不喜欢阿染吗?为何不愿跟阿染一起去住?”
    老夫人伸出手,揉了揉这个孙女的头,“祖母怎么可能不喜欢我的阿染,在这座府里,祖母最心疼的就是你了。过去那些年啊,祖母恨不得冲到那小院儿去把你给接出来,你爹不养你,祖母也是养得起你的,给得起你一口饭吃。可是祖母没本事,抢不出你来,每次提起这事你爹都会气得叫人打你一顿,后来我就再不敢提了。”
    好在你自己争气,自己把自己给救出了火坑,祖母什么忙都没帮上,反过来还要你来保护我,祖母只要想想这些,心里就不好受。
    “就为了这个不愿跟我去公主府?”白鹤染表示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如果祖母觉得过去对我照顾不够,那更应该同我一起去公主府,继续照顾我。不然你说我一个人住在那里,连一个关怀我的长辈都没有,日子过得再好,想想也是心酸。祖母,去吧!”
    可老夫人还是摇头,“阿染,我若去了你那儿,白家的脸面就更难全了。你还有几个妹妹没有出嫁,还有弟弟没有长大,祖母不能只顾着自己痛快,不想儿孙的福祉。文国公府再不好也是他们的家,白家再不合,将来他们还是要顶着一个白姓离府嫁人,还是要顶着一个白家儿郎的名头娶妻生子。所以我得守着白家,为他们守着。”
    白鹤染不再强求了,这番道理老夫人早前就曾说过。但其实对于她来讲,她没有那么强烈的家族观念,也并不认为家族的兴衰会对个人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但这也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因为她来自另外一个时代,观点不同,眼界不同,信念也不同,所以她无所谓,但她不能要求这个时代的人也无所谓。
    说到底,有一个声名显赫的家族在背后撑着,不管是出嫁的女儿,还是娶妻进门的儿郎,确实都有着极大的容光。但那是真正显赫之家,像文国公府已经腐烂到根儿上的家族,就算存在,又如何能给儿孙撑得起腰来?谁又会把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文国公府放在眼里?
    “那祖母会不会怪我?”她问老夫人,“您会不会觉得我是躲出去不了,不再管家里这些弟弟妹妹?甚至我的离开会不会让家族蒙羞?会不会被人背后说道?”
    老夫人一愣,“阿染你怎么会这样想?你跟我不一样,我是白家老夫人,而你是天赐公主。你代表的不只是白家,还有整个东秦。天赐镇是你的封地,你做为天赐公主就理应在天赐镇驻守,哪有将自己的封地扔在外,你还要在京城住的。阿染,就算你不提,祖母也得给你讲这番道理,我得告诉你,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家,还得够着皇上赐给你的天赐镇。”
    她听着老夫人的话,又想起天和帝同她说过的,兴建四座天赐镇之事。
    四镇围京,那是极大的动作,得慎之又慎。
    关氏见她走神,忙在边上扯了扯她的袖子,“阿染,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在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听祖母一席话,受益匪浅。我之前的确是对天赐镇没太放在心上,再加上往青州一去半年,如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天赐镇被建设成了什么样子。包括我那座公主府,我自己更是一眼都没有去看过。祖母说得对,皇上既然把它给了我,我就得担负起一个镇子的责任,而不是只做个闲散公主。”
    她说到这里,笑着叹了口气,“我可能就是操心的命,好好的做个嫡小姐多好,自己给自己找活干。”她看着关氏,“浩风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好帮帮我,祖母说得对,上战场太危险,家里人也惦记,不如帮我建设封地,身边多点儿贴心的人,我心里也踏实。”
    关氏点点头,“只要你愿意,风儿他巴不得现在就跟你走。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他跟轩儿常有往来,听说轩儿跟你学医术,已经可以自己配制简单的药丸,可把他给羡慕得不得了。后来又听说轩儿可以自由出入你的药屋,他就更着急了,天天绕着轩儿让他帮着引荐引荐,也想同你多亲近。有一回我听见了,我就笑他,我说那也是你的姐姐,你想同她亲近自己去找她说话就好,不必一定要让轩儿帮着引荐呀?可我们家那孩子脸皮薄,总不好意思。”
    白鹤染明白关氏的意思,这是亲自上阵,来为自己的儿子做引荐了。
    不过她并不排斥,白浩风那孩子被她三叔一家养得很好,她跟白浩风的姐姐白瞳剪关系也非常不错。如果浩风愿意同她亲近,她自然是乐意的。
    “过两日我去公主府,风儿要是愿意的话,可以随我一起去玩。燕语如今也是常住那边的,正好可以带着他在镇子上转转。那边的府衙由阎王殿设立,安全你放心。”
    关氏很高兴,“那我回去就同他说,他一定乐坏了。”说完,又看向老夫人,再道:“刚才来时我还同阿染说,正好有事跟母亲商量。后来听阿染提起想请您到公主府去住,儿媳便没好意思再提。如今母亲既然决定不去公主府,那儿媳这话可就得说了。”
    她往老夫人身边又凑了凑,“母亲,既然不去公主府,那就随我回将军府吧!母亲先别急着摇头,您先听我说。”关氏稳住了想要拒绝的老夫人,继续道,“公主府是离京城了,来来回回不方便,但我们镇北将军府可就在上都城内,跟国公府离着也没有多远,您就当是串门子,说回来随时就可以回来。母亲到儿子家去住住,这总不会有人说什么,何况儿媳也真是有事求母亲,请母亲一定到府上帮帮儿媳。”
    老夫人一愣,“你是有什么事?”
    “母亲忘了吗?”关氏提醒她,“瞳剪,您的孙女瞳剪,她订了亲,再过半年就要成亲了。可她爹爹在边关带兵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日子能回来,这女儿成亲,家里大事小情的实在太多了,儿媳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说,有许多规矩也不是很明白。儿媳实在是着急,也实在是没辙了,只好来求母亲。好母亲,您就去帮帮儿媳吧,好歹把您孙女这场婚事给撑过去,咱们镇北将军府不能失了颜面呀!母亲,这可是正经事,说出去人人都可以理解的。”
    白鹤染听着连连点头,“三婶说得对,三叔在边关保家卫国,祖母在京中帮着孙女操办婚事,这事说出去何止是人人理解,这简直是一段美谈。祖母不是想正白家声名么,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您想啊,三叔是庶子,您若能亲自上门为他的女儿操办婚事,得有多少人夸赞?”
    老夫人被她们说动了,再一想,白兴仓在外头打仗,女儿大婚在即,就关氏一个人也实在是张罗不过来。白瞳剪那可是个好孩子,那次她被君长宁气晕倒之前,就是那孩子一直陪着她说话,而且也跟她提了请她帮忙操办婚事的话。
    她不能再拒绝了,这是儿女一片心,她不能都给伤了。
    于是老夫人点了头,“好,我去。”
    关氏高兴极了,“要不,收拾收拾,今晚就走吧!家里头一直都给母亲备着屋子,天天都有下人扫打,随时都可以住进去。”
    老夫人却没干,“明儿吧!明儿要开祠堂改族谱,总得把这事儿操办完了才能走。何况……”她顿了顿,“何况我还想去瞅瞅老大。”
    没有人问老夫人为什么要去看白兴言,因为她们都明白,十月怀胎,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再不好那也是她生的,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她心里难过。
    白鹤染没有问老夫人恨不恨她下手这么狠,她相信老夫人心里头会有自己的判断,也相信老夫人心里明白她那个儿子是多薄情冷血的一个人。且她之所以从来没有对白兴言下过死手,一来是因为这个人还有用处,二来也是不想让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穿越而来,可以对白兴言没有任何父亲的感情和概念,但她不能要求别人也跟她一样。毕竟对于白家其它人来说,白兴言是他们货真价实的亲人。
    次日,白家在老夫人的主持下开了祠堂。
    开祠堂是大事,家族中人越多在场越好,所以二老爷带着夫人谈氏来了,三夫人关氏带着两个孩子也来了。却唯独缺了白千娇,还有被关在梧桐园的白兴言。
    老夫人看着到场的这些人,心中阵阵唏嘘。
    她总能想起当初淳于蓝嫁到白家时的情景,十里红妆从国公府门口一直拖到上都城门,歌布国君是倾了半个国库来嫁那个女儿,他的哥哥更是亲自将妹妹送到东秦,亲自将妹妹递到白兴言的手里。她还记得淳于蓝的哥哥临走时扔下的话:你们白家若对不起我妹子,我淳于诺就算赔上整个歌布国,也要把我妹妹的公道给讨回来。
    可惜,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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