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永远都轮不到她说了算吗?
    君长宁面露苦涩,她其实从未想过要对这个天下说了算,她一个公主,如何能管天下?
    可她却想过,将来有一天嫁得如意郎君,能得小国后位之尊,再回东秦,便是衣锦还乡。
    她十七岁了,再翻过年就十八,君长宁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是被耽误了。
    哪个如意朗君会要一个十八岁的老姑娘?哪个青年英豪会要一个十八岁的庶公主?
    她想嫁的良配,从来都不是偏远苦寒之国,从来都不是年迈手抖的老头子。
    可是苦苦等了这么多年,她的未来还是一片未知。
    白鹤染说得对,她狠不过白惊鸿,也作不赢白花颜,她一边任性一边又要维持六公主的气度。她很辛苦,可是辛苦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换到,只得了个母入冷宫,父不待见。
    她怎么能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她这十八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君长宁陷入了迷茫,反复想着白鹤染说要把她寄养到皇后娘娘名下的事。
    其实这事儿如果换别人说,她心里是会乐意的。毕竟每一个庶出的孩子都有一个想要成为嫡出的梦想,哪怕是寄养在嫡母名下,也总好过一直顶着个庶出的名头强。
    就像从前的白花颜,跟在大叶氏身边的那十年,多风光荣耀。白惊鸿有的她都有,白惊鸿去哪她去哪,府里除了白惊鸿之外,排第二的就是她白花颜。
    君长宁也想这样,她从前也曾幻想过自己被寄养在皇后名下。可当这件事真轮到她头上时,却是白鹤染提起的,这让君长宁又谨慎又犹豫,同时也有着强烈的不甘。
    君长宁眼里的矛盾尽数落尽白鹤染眼中,她笑了,人果然都是贪心的,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想无条件的要。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爱?何况她们还是敌非友。
    “君长宁。”白鹤染终于又开了口,她告诉面前这位矛盾的六公主,“今日之事,你想说就说,想传扬就传扬。我白鹤染从来都不是那种畏惧闲言碎语之人,我与十殿下的感情也绝不是你胡乱掰扯一番就能分隔得开的。我与你十哥如此,九哥跟蓁蓁亦是如何。”
    她往前走了两步,离君长宁更近了些,“君长宁,听着,我还是那句话,你做什么我不管,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做任何一件事情都要先想想后果,想想你禁不禁得起我的报复。你之于我,杀之都不为过,你欠我文国公府的,抄了你的宫院我都不觉解气。老夫人的帐咱们还没清算,你要是想再多加一条,可一定要三思,要想好,要思考你自己这一身六公主的荣耀,还不还得起你欠我的,和欠你外祖母的。”
    白鹤染说完,不愿再逗留下去了。她看向九皇子,“九哥,我去找灵犀了。”
    君慕楚点头,“去吧,若不认得路就找宫人问一问,她的那个小院子宫里人都知道。”
    白鹤染走了,君长宁还愣在那里,一会儿看看白鹤染的背影,一会儿又看看她九哥。
    半晌,终于怯生生地开口:“九哥,我错了,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君慕楚皱眉看她,眼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烦之色。他说:“君长宁,你是本王的皇妹,虽非一母所生,但也血脉相连。本王纵然铁石心肠,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你跳进火坑。所以,即便你坑算于我,我还是要提醒你,莫要跟你的表妹做对,十个你君长宁捆起来,也不是她白鹤染的对手。本王言尽于此,听与不听便是你自己的事。”
    该走的都走了,只留君长宁还在原地,有宫人要经过这里时都会远远绕开,避瘟神一样。
    身边宫女小声劝她:“六公主,咱们回吧,外头天冷,您的手都冻红了。”
    君长宁看看自己的手,冷笑了一声,“红就红,反正也没人看。行云宫如今也跟冰窖一样,所有人对我们都避之不及,跟站在外头又有什么区别?你说,如果皇后娘娘认了我,我是不是就会搬到昭仁宫去住了?跟君灵犀一样,住在皇后娘娘的宫院里?”
    宫女急得直跺脚,“公主,奴婢总觉得天赐公主出的这个主意就是一个圈套,咱们可不能真往里面跳啊!您想想,天赐公主她跟您有仇,怎么可能把好事送到您头上?”
    君长宁微闭了眼,深吸一口气。她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可是她怎么抗拒得了?白鹤染说通皇后很容易,一旦皇后开了口,还有她说不的权力?
    更何况,她也想拼一把。既然命运已经把她推到了这个份儿上,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身后根本就没有退路,她不走还能有什么选择?
    “你说,如果我将白鹤染跟九哥有私情的事散布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她中邪了一样问身边的宫女,“十哥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对此完全不在意吗?”
    宫女吓得脸都白了,“公主,您想干什么?您可千万三思啊!刚才奴婢就说咱们别过来,可您偏要过来,您看,过来了得着什么好?那天赐公主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九殿下更是打小就跟您不亲,咱们如今日子不好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千万别再做糊涂事了。”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急什么?”君长宁睁开眼,迈了步子往前走,“他跟我不亲,十哥也跟我不亲,四哥更是跟我不亲。我有那么多兄长,跟我最亲的只有二哥,可他前半辈子是个瘸子,后半辈子是个懦夫,我同他亲近又有何用?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得靠自己,连打架都没有个帮手,我这人生真是失败。”
    君长宁一边走一边犹自思量着,白鹤染的话让她动心了,能寄养在皇后名下,成为名义上的嫡公主,这也算是身份上的一次飞跃吧?就是不知道那白鹤染打的是什么主意。
    “最近可有听说寒甘那边的消息?”她问身边宫女,“霜英回来了没有?”
    那宫女摇头,“霜英还没回来,也没再听人说起寒甘的事。不过奴婢算计着五殿下已经走了半年多,应该也快回京了,到时候就会有确切的消息。”
    “当初母妃还在行云宫时,曾提起过寒甘的事,说起父皇有意把我送到寒甘,去顶替二皇姐。她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去求白鹤染,自此结了仇。”君长宁说起这些事,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这半年因为青州水患,寒甘的事到是少有人提了,可我这心里依然七上八下的,怎么都不落地。你们平时仔细着些,但凡有关于寒甘的消息,都要仔细去听,知道吗?”
    宫女赶紧答,“奴婢记下了,六公主放心。”
    昭仁宫里,陈皇后总算是等到了白鹤染的到来。
    虽然君灵犀也跟着一起来了,但是看在白鹤染的面子上,她决定暂时不再跟君灵犀算帐。
    但不算帐归不算帐,搭理还是不想搭理,于是君灵犀就坐在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母后拉着白鹤染的手,一口一个乖女儿乖女儿地叫着,很是委屈。
    良久,陈皇后终于腾出空来撇了亲闺女一眼,一肚子火再度无处安放。遂指着君灵犀说:“你染姐姐才大了你一岁,你看看你染姐姐在做什么,再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是大姑娘了,居然还能闹出逃宫这种事情来,真是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那母后就别往外说,您不说就没人知道,反正这事儿也是秘密。”君灵犀走上前,挽住了白鹤染的手臂,“染姐姐,你快帮我跟母后说说情,回来这一天,我跟九哥没干别的,光挨骂了。其实我到青州去也不是一点帮助都没有,染姐姐,快帮我说说。”
    白鹤染失笑,“帮助确实有,你想到青州去的初衷也是好的,但是方法不对。如果真想去,你可以在我走之前就跟我和四哥说,我们带不带是一回事,你偷偷跑出来,就是错的。”
    “我知道。”君灵犀低下头,“是我做事欠了考虑,下次不会了,今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同你们商量,再也不会私自做主了。”她说着,看了眼陈皇后,“母后,不生气了,生气容易使人变老,老了就不漂亮了。我今后一定听话,一直听您的话听到我出嫁,好不好?”
    陈皇后吸了吸鼻子,心里头发酸,“出嫁了就不听母后的话了?”
    “听,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听母后的话的。但也要看我嫁到哪里,嫁得近固然是好,如果嫁得太远,就是想听,也是听不到的。”君灵犀笑嘻嘻地说着,眼里却尽是苦涩。
    “那就不要往远的地方嫁。”陈皇后一说起这个事儿就气闷,“本宫辛辛苦苦生下来又养大的女儿,你染姐姐豁出性命用一身的血换了你平安无事,你如果就这么嫁到远地去,三年五年都见不上一面,本宫不是白生你了?”
    “那你就想办法把我留在京城呀!”君灵犀凑上前,“只要我能嫁在京城,我天天进宫陪母后。母后考虑考虑,为我在京城寻一位如意郎君,如何?”
    “挺大个姑娘你也不嫌害臊!”话是这样说,但说起如意郎君,陈皇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白鹤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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