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染进宫,带走的是迎春,其它三人留在府里,什么都不干,就盯着白兴言。
    白兴言十分郁闷,他有想过白鹤染回京之后自己将活得不再像这半年这么自在,可也没想到这人才一回府,就把他管控的如此之严,甚至就连他要到小妾的房里坐一会儿,冬天雪和默语都像阴魂一样紧紧跟着。弄得他两个小妾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了,差一点儿就以为冬天雪和默语是他添进府来的新人。
    这也不怪李氏和昭氏误会,毕竟她们入府时白鹤染已经离京,不管是冬天雪还是默语,她们两个都没见过。刚刚还有人来报,说是二小姐回了京,老爷正在前院儿挨打,她俩偷偷跑到前院儿去看了,看到的就是冬天雪和默语正在对白兴言拳打脚踢。
    当然,刀光也在列,但女人么,看到的就只是女人,甚至还根据那幅画面脑补出一场妾室相争的大戏来。冬天雪和默语二人,在李氏昭氏的眼里,俨然已经成了争风吃醋的对手。
    身为小妾,她们有失宠的觉悟,深知老爷早晚有一天会厌倦了她们这个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到快,更没想到,新人居然如此生猛,直接在前院儿就对老爷动了手。
    这会儿,白兴言正坐在李氏房里,昭氏跟李氏并坐,冬天雪跟默语一边一个站在白兴言左右,冷眼看着这两位新人,看得李氏昭氏后脖子直冒凉风。
    白兴言有心撵她俩走,可又怕这两个丫头再对自己动手,便一声不吱,就在那坐着。
    且不说国公府这头伤了文国公的脑筋,只说白鹤染带着迎春入宫,二人坐在马平川的马车里,迎春左看看右看看,左摸摸右摸摸。白鹤染就觉得这有一种把车借给别人之后,再还回来时的心疼,不管对方有没有好好对自己的车,这种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车受苦了。
    问题这车不是迎春的,是她白鹤染的。
    “小姐这一路上肯定没少受苦,您瞧,这车都旧了。”
    白鹤染就不理解,“我受不受苦,跟车旧不旧有什么关系?这车就是停在家里哪儿都不去,该旧它还是得旧,因为木头料子它就是这个属性。何况我出门是坐车,我又不吃车,这车哪儿旧了?我瞅着挺好的,坐得也挺精心的。”
    “您看这里,都掉漆了。”迎春指着车厢柱子,白鹤染凑过去看,的确是掉了指甲大小那么一块儿漆。“还有这里,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摸,颜色跟别处都不一样。”她说的是车窗下面,那处地方的确是经常被人摸,因为一掀帘子往外头看就要扶着那块儿。
    白鹤染劝她:“马车是为人服务的,你要是太在意它好不好,那就成你为它服务了。”
    迎春也有自己的道理:“这车厢是十殿下为小姐您打的,很是有意义,所以得省着点儿用。说实在的,要不是这次出门时间紧任务重,奴婢真不愿意让别人坐您这车里。”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声,自己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小姐您说得对,不能太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咱们还是说说这一路上您受的苦,听说回程的路上比去程还要赶,半个多月不眠不休。”
    白鹤染苦笑,“到没那么夸张,半个多月不睡觉不休息,人还不得废了。但赶得急是真的,或者不说是赶路,应该说是逃命才更准确些。我从一都不怕吃苦,但心寒的是你这边为国为民吃着苦受着罪,另一边却有人明里暗里算计着你,算计着你的亲人。我一步一坎两步一灾地走回来,人们看到的是一个载誉归来的天赐公主,却不知我为了能回到上都城做了多少努力,甚至医队里还损失了一位医者。”
    她掀开车帘子往外看,马车正好路过一家医馆。那是一家很平常的医馆,门脸不大,每日来这里看诊的人也不多,这样的医馆应该就是在勉强维持生计。
    其实京城里像这样的医馆有很多,那个死去的大夫就是来自类似这样的一家小医馆。
    她记得回程路上东宫元同她说起,那个大夫所在的医馆入不敷出,就快要关门了。但实际上那大夫医术不错,人品也好,从前没有今生阁的时候,有很多看不起病的穷人都受到过他的帮助。而他的医馆之所以穷得到要关门,就是因为接济的人多了,手里银子跟不上。
    当时今生阁挑头征集人手,那个大夫就说,他最后拼一次,走这一趟能回来,医馆的名气就能打出去,就会有更多的人找他看病,他的医馆就还能继续开下去。如果不成,就是关门倒闭的命,老天爷也救不了他。
    没想到眼瞅着就要回京了,半路却出了这么档子事。
    她将事情讲给迎春听,听得迎春直抹眼泪,“以前总觉得当主子容易,做下人的才难,每天睁开眼就要侍候主子,一直侍候到天黑才能回屋睡觉。可自打跟了二小姐才发现,那些碌碌无为的主子才会觉得人生容易,像小姐您这样的,是比任何人都要艰难的。”
    白鹤染都听笑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恭维,迎春你这半年嘴皮子到是练得不错。”
    “小姐就别取笑奴婢了,你们都不在家,奴婢闷都快要闷死。好在外头还有些生意,我没事儿就跑跑生意,不然您再回来看奴婢,奴婢脑袋上都该长蘑菇了。”
    说到生意,白鹤染便又问迎春:“咱们的生意都做得如何?”
    迎春很是自豪,“小姐您就放心吧,别的奴婢不敢说,生意这一块绝对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葛家兄妹把珠宝铺子经营得很不错,如今上都城里的富贵人家都把咱们的珠宝铺子做为第一选择,就是平常人家有需要了,也会到第一层去选几样小玩意戴戴。今生阁就更不必说了,有四小姐在,没有人敢去今生阁捣乱。胭脂铺也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三小姐可以许多天都不回国公府,但隔三差五还是会到铺子里去打个照面儿的。到是天赐书院那头奴婢去得少,小姐回头要是得空就去瞅瞅,不过应该也没什么事。”
    白鹤染点点头,外面都很好,只可惜家里的情况就差强人意了。
    “跟我说说这半年来国公府的情况吧,家里还是红夫人在撑着吗?”
    迎春叹了一声,“是啊,除了红夫人,还能有谁呢?二夫人咋唬得欢,一到动银子就往后退。四小姐虽然顶着个未来慎王妃的名头,可四小姐毕竟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呢,让她管家也没人信服。小姐,这半年来咱们国公府的变化是真的挺大的……”
    迎春从大叶氏振作起来重立后宅规矩开始,说到新入府的两个小妾,再说到第日的晨昏定省,最后落在了君长宁把老夫人气吐血这处。
    “不过说起来,四小姐也把二夫人气吐了血,还有梅果跟大少爷,两人也不怎么弄的,居然烧了韬光阁,现在搬到福喜院儿去住了。据说二夫人很是受了梅果些气,大少爷也是只听梅果的,二夫人拿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哦对了,昨晚上大少爷还跑到锦荣院儿去烧香,说是老爷一定要让他过去烧的……”
    迎春嘴皮子很利索,迅速又简单明了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然后再问白鹤染:“小姐,那梅果究竟是怎么回事?总觉着她跟了大少爷在一处是有预谋的,可她究竟在谋什么?”
    白鹤染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也不知她在谋什么,她自己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她不再问,只闭了眼靠在车厢里,迎春掀了车帘子往外瞅,小声说:“皇宫快到了。”
    白鹤染的心思全都在梅果身上,她有一番猜测,却不知猜得对与否。只是如果猜对了……舅舅,将来有一天我见到你,你会不会怪我没有护好她?
    昭仁宫。
    陈皇后发火了,出奇的是这次的火不是跟老皇帝发的,而是跟她的儿子和女儿。
    九皇子君慕楚带着嫡公主君灵犀正跪在前殿,二人四周一片狼藉,尽是被陈皇后摔下来的各种物件儿,珍珠宝石散了一地,还有碎成渣的花瓶,看着都叫人心疼。
    但这些东西都十分巧妙地避过了他二人,都摔到了地上,没一样伤着他们的。
    宫女若夕正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陈皇后:“娘娘,您就消消气儿吧!好歹小公主现在是回来了,人也挺精神的,没什么事儿,您就别生气了。您看您这一着急,脸上都出皱纹了。”
    陈皇后气得抬起一脚就去踹若夕,结果被若夕给躲了,这下她更生气了:“本宫出皱纹?本宫的脸怎么可能出皱纹?除非阿染的药失效了。阿染是神医,她的药会失效吗?你们几个是诚心想要气死本宫,把本宫气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她走到九皇子跟前,伸出手指头去戳他的头,“从小把你养大,指望你孝顺,指望你给本宫养老呢!结果可到好,你说说你都干了什么?你说说你对不对得起本宫!”
    堂堂阎王殿殿主,就被人拿手指头戳头,一下又一下,简直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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