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兴言扑通这一声摔,把前厅的气氛一下就给摔没了。
    君慕凛特别不高兴,“白兴言你要是给本王磕头你就好好磕,世袭的文国公要是连头都不会磕那本王可得找人好好教教你了。要不明儿让江越过来给你立立规矩?”
    白兴言摔掉了一颗大门牙,这会儿满嘴的血,疼得直抽抽。可听到十皇子这句话还是立马爬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好,磕着头道:“不用,不用,臣有罪,臣重新磕。”说完,对着地面毫不犹豫地磕了三个响头。
    笑话,还江越来立规矩,那能是立规矩么?那就是收拾他一顿。好好一个太监,宠得跟第十一个皇子似的,谁招惹得起?
    少了一颗门牙的嘴说起话来有点儿漏风,换来十皇子一阵讥嘲之笑。笑完了他还问白兴言:“听说你家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了,三天后全府上下就要饿肚子,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白兴言立即表态:“没有,绝对没有!”
    “那本王还听说家产都是你后娶的媳妇儿给败光的,手里头握着白家公帐,悄无声息的就扔空了你整个文国公府,这事儿有没有?”
    “也绝对没有。”白兴言很想问问他这话都是听谁说的,可再想想今日发生的事,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还用问吗?这会儿怕是全上都城的人都知道了。
    “没有就好。”君慕凛又点点头,面上透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邪笑,“那三日后就想办法给府里弄银子弄吃的吧,否则本王就带着媳妇儿和祖母到叶家吃饭去。”他问白鹤染,“媳妇儿,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白鹤染点头,“是个好主意。”
    “那就这么定了。”
    白兴言都要听迷糊了,什么就这么定了?这要真闹到叶府去,叶家还不得恨死他?
    面对这样一位从来不讲理的皇子,白兴言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地上跪着,只是在水井里撞出来的伤正好着了地面,越跪膝盖越疼。
    桌前的两人却还在吃饭,一边还探讨起哪个菜最好吃。直到他跪了差不多两柱香的时辰,终才又听到君慕凛说了话——“白兴言,你把本王的媳妇儿养这么瘦,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过去十几年你到底把她虐待成什么样?本王可告诉你,就这么养女儿那是不会有回报的,我们家染染以后不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白兴言汗都冒了出来,他正值壮年,这怎么就扯到养老送终的话题了?
    君慕凛不再理他,只挥了挥手,赶苍蝇一样将他赶出了前厅。就在他正准备迈过门槛溜之大吉时,忽然听到身后人又问了一句:“哎白兴言,你干什么来了?找本王有事?”
    他一哆嗦,哪有什么事,只是听说皇子上门,照规矩过来请安的。
    正想转过身回话,结果君慕凛又一句话扔过来,直接把他吓得又趴在地上,另外的一颗门牙也摔掉了——“你放心,不管你找本王有什么事,本王都是不会给你办的。”
    白兴言心里苦,原本就一身的伤,这下好了,还得去镶牙。
    终于人走远,白鹤染皱皱眉表示:“以后吃饭的时候最好别搭理他,来了直接赶走就是。你说这满嘴血的往那儿一跪,谁瞅着他能吃得进去饭啊?”
    君慕凛点头,“行,下回直接一脚踹出去。对了染染,和你说个事。”他面露愤恨,咬牙切齿地道:“德福宫那位居然敢趁着我不在京里欺负你,这个仇我必须给你报了。就那天跟顶撞你的太医,九哥给抓阎王殿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都没等拷问呢他就招了,一招就招出了一串人,甚至连太后早年通过太医院给皇祖父的宠妃下药一事都给招了出来。”
    白染鹤都听乐了,“那么多年前的事情都挖出来了?”
    “那必须的。”君慕凛冷哼着道:“虽然皇祖父已经不在了,但人命还是人命,咱们不能不管,我估摸着明儿阎王殿的人就能上门跟她讨债了。”
    说到叶太后,白鹤染也想起一件事来:“今天四殿下来过,带了好多金玉珠宝,说是从德福宫那边拿过来的,我瞅着那个架式跟抄家也差不多了。他这样做看着是像在帮我,可我总觉得该是他自己跟太后有仇。你知道是什么仇吗?”
    听她提起老四,纵是君慕凛这种混世魔王也沉了面色,先前笑嘻嘻的模样收敛了去,换上了浓浓的压抑和沉重。
    “四哥有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是前礼部尚书苏大人家的嫡小姐,名叫苏婳苑。”她告诉白鹤染:“婳苑姐大我半岁,我从小就有近不得女子的毛病,对婳苑姐也是一样,但却依然记得她是个很和善的姑娘,同我四哥总是在一处,不是写字就是作画,安安静静的从不多言。知道我不喜与女子往来,看到我就远远的行个礼,然后躲开,从不惹人厌。”
    君慕凛的回忆开始带了浓重的痛苦,“我们一直以为她早晚会成为我们的四嫂,可是没想到,那一年我远征在外,九哥还没建立阎王殿,正同四哥一道外出办差,叶家那个老太后设计陷害苏家,导致苏家被满门抄斩。婳苑姐在那次劫难中被留了下来,叶太后做主,将她远嫁番邦,生生与四哥分离。我们那个仙人一样温文和善的四哥,从那以后就变了模样。”
    白鹤染听得诧异:“满门抄斩该是多大的罪?叶太后做得成?”
    君慕凛无奈,“叶太后陷害不假,苏家人手底下不干净也是真。最主要是苏尚书的亲弟弟,也就是婳苑姐的亲二叔通敌,被与叶家同为一丘之貉的郭家抓了个正着,这个罪就想抵都抵不过了。”
    白鹤染深吸了一口气,通敌,的确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此说来,叶太后从中作梗只不过就是推波助澜,苏家的二叔通敌才是最终导致那场悲剧的主要原因。”她想了想,说了句公道话,“如果是叶太后的计谋令苏家二叔通敌一事被揭穿,那对东秦来说,老太后和郭家到是国之功臣了。不管怎么说,通敌都是不可原谅的。”
    君慕凛点了头,“所以后来我们回京,听说了这件事情后我们虽然心里难过,也谁都没有闹腾,包括四哥。甚至父皇还赏了郭家,也给了老太后不少脸面。但后来又过了些年,我们都长大了些才发现,事情似乎并非那么简单,苏家二叔通敌一事似乎也另有隐情。我听大哥讲起过,斩苏家全族时,苏二老爷早被割了舌头断了双手,甚至连眼睛都是被剜了的。后来九哥建了阎王殿,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苏家一案,越查越揪心,越查越发现当年发生的一切竟都是一场阴谋,是叶家和郭家联手,给我们的一个沉痛打击。”
    “通敌是假?”白鹤染放下筷子,眉心拧了起来。“按说礼部尚书这种官职不该是叶郭两家打压的对象,他们即便是要坑,也该是坑户部、吏部这种官,为何要对礼部下手?可是与苏家有仇?”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能整对方一个通敌叛国全家抄斩?
    君慕凛冷哼一声,“有什么仇,我们后来分析,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冲着我跟九哥来的。父皇一向看重我们兄弟二人,我俩这些年也没少得罪叶家和郭家,早就成了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我与九哥一个是众人皆知的冷面无情,一个有赫赫军功在身,叶郭两家招惹不起,也抓不到我们的弱处,唯有同我们走得近的四哥为人和善,温文尔雅,且心里装着一个女子,便着了他们的道。”
    她听懂了,“动不了你们,就动了同你们走得近的兄弟,一来让你们心中过意不去,永远亏欠,二来也是警醒其它皇子及大臣,谁同你们有往有来,就会落得苏家那般下场。”
    君慕凛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四哥恨极了那叶太后,所以你说他抄了德福宫,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那阎王殿可有查到确切的证据,能证明当年苏家是被陷害的?”她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我虽同四殿下接触不多,却能感觉得到他是个好人,只是心中甚苦,苦不堪言。”
    君慕凛叹气,“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有些微线索,其它的都是我们自己分析出来的。毕竟苏家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婳苑姐又远嫁番邦,所有同那件事情有关的人,除了敌国之外,东秦这边再没有活着的。然而,从敌国下手,又岂是那样容易的事。”
    这样的话题让二人都陷入了沉默,白鹤染终于明白为何每次见到那位四殿下,都能够感受到他眼里透出的浓浓哀伤。心上人被生生夺走远嫁他乡,于他那样的人来说,是何等悲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外头天色已经全暗,迎春都端了烛灯进来为他们照明。
    这时,却见门外有下人匆匆而来,到厅里直接跪下,禀道:“二小姐,燕王府的人到了,说是来给您送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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