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程来的比她想象中要快。
    “你们中午吃了饭就一直待在这?”他问。
    孟荛还抱着许知晗,手也一直没有分开,卫程没有就此事发表什么意见,孟荛也没有心情感慨他的波澜不惊,只是点了点头。
    卫程看她的样子估计了一下她的精神状况,沉默地把手机锁屏按亮了戳到她眼前,时间显示醒目的白色字体还是把孟荛惊了一跳。
    他们不过十二点多出的门,现在竟然已经过了六个小时了。
    卫程看了看许知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在这里问出口,“他家里有药,你可能得跟着一起去一趟了。”
    她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夏日的天黑的晚,即便七点半左右光景依旧有可能是亮堂堂的,但时下已至初秋,有人已经换下了短裤,在t恤外头披上了外套,孟荛跟着卫程一路走到他停车的地方,还是问了一句,“有没有耽误你的事情?”
    卫程看了她一眼,“许知晗的事当然要比工作重要,不然我妈知道得打死我。”他没有再戏称“晗晗”,显然是觉得现在的场合不太合适。
    孟荛没有详细问,卫程却主动告诉她许知晗的父亲和他的母亲是表兄妹的关系,孟荛听了,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她的手紧紧攥着许知晗的手,能感觉到他莫名的用力和颤抖。
    他究竟在隐忍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她是导火索。
    孟荛没有敢在半道上当着许知晗的面直接问卫程,原本打算到了许知晗的家里面再开口,结果直到卫程用密码解了锁进了家门,孟荛也没能找到机会把许知晗单独一个人放下。
    适才是她主动抓着他的手,但是现在许知晗不肯放开她。
    她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语焉不详,但卫程不愧是个靠谱的人,他一句没问两个人下午发生了什么,只是道:“狂躁症,只是轻度,但详细病历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些。”其实轻度也只是许知晗告诉他的,以便万一他真的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有个人知道他应该吃什么药。
    孟荛虽然猜到可能和精神疾病有关系,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许知晗这副样子同那三个字联系在一起。他看起来总是过分冷静,根本不像会脱离控制的精神体。
    “孟小姐,我不太了解你这个人,但我想为给他说两句话。”
    孟荛正在出神,闻声看向他,“你说。”
    “许知晗这个人的确人品很烂,”他微撇了撇嘴,“尤其上学的时候,兴致上来了,把女孩子耍的团团转最后又翻脸不认人的情况有的是但是——”
    “他这次是很认真的,我想你保证,以我的人格。”他神情严肃,没有半点方才抨击许知晗人品时候的调笑劲儿,“也许一开始目的不单纯,这个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也没法给你准话儿。”
    孟荛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转过身去低头背对着卫程摆了摆手,卫程抿唇,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后先去卧室的床头柜里找药去了。
    平复了半晌,她抬头看了看这个房子的大致布局,和她现在搬过去的那个大同小异,依旧是寻常人但凡迈步进来都会觉得有一些压抑的深灰主色调,不同的只是这个面积略大些,更显出一派空荡荡的孤独。
    他与人从不疏离,可原来比谁都寂寞。
    她尝试了一下把手挣出来,可还是失败了。许知晗根本就半分不放松。他的沉默让孟荛有些害怕,她虽然一早钻进了钱眼子,对心理学毫无研究,但也知道单是狂躁症不应该是他现在这个表现。他对她的过去可谓了如指掌,而孟荛却对他一无所知。
    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不对等。
    卫程已经把水开好,药也找齐了,孟荛原本还在担心他是不是会抗拒吃药这件事,结果出人意料的,连卫程也没有想到,他看到已经被抠出来的药片,就像条件反射一样的放进嘴里,又很自觉地灌了两口水喝了下去。
    水还很烫,但卫程根本来不及阻止。
    许知晗看了看两个人,眼睛还是和刚才一样红,分明还处于兴奋状态的人,却状似木讷地说了句“我去睡了。”然后竟然就自觉松开了攥着孟荛的手去了卧室。
    两个人一路跟着他,看着他机械的把自己脱得只剩下内裤,正要***的时候孟荛下意识转身,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钻进了被子闭上了眼。
    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可两个人却更担心了,孟荛没敢就这样放他一个人,但以防万一还是示意了一下卫程,两个人轻声关上了门,踱出了卧室之后,孟荛急急开口,“你以前……遇到过他这样吗?”
    卫程摇了摇头,“我虽然知道这码事,但他刻意安顿过我之后,我还是头一回派上用场。”更不用说看到他如此“正常”地表现了。
    话音落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我猜测这可能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卫程思索片刻后开口。
    孟荛很聪明,而且在许知晗的问题上又一向敏感,闻言瞬间反应过来。
    如果许知晗亲口告诉卫程自己是狂躁症,那他不太有可能说假话。但这个和实际情况不符的外在表现,很有可能是他在知道自己在濒临不能控制自己意识的边缘,有意地表现得像个没有任何毛病的人。
    所以他眼眶发红,就像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其实是在刻意压制脑海里晃荡的那些躁动因子,过于用力才使得双手颤抖的青筋都要外露。他不用任何人教给他吃药,也只是因为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的过程告诉他吃了药才能不犯病。
    孟荛想到这一点,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
    她从来不觉得许知晗软弱可欺,可到这一步,他却脆弱的像个玻璃器皿。
    精美而又骄矜。
    却妄图用坚硬的质地隐瞒自己一碰就破的脆弱本质。
    她脑海里不断闪回中午许知晗问她把他当什么的时候那个眼神。现在想想,竟然有种绝望的味道。
    天色渐晚,孟荛原本已经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了,可是想想里面躺着的那个人,还是决定去冰箱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卫程一连接了几个电话,显见是很忙的样子,孟荛注意到了,“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我守着。”
    她表情没有任何不妥,卫程也实在是走不开,想想许知晗那人的性子,他点点头,“有事就打今下午那个电话就行,药我已经把用量和次数都写好了放在茶几上了。”他没有问孟荛怎样知道他的私人手机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见孟荛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就匆匆忙忙拿起车钥匙走了。
    孟荛开了冰箱漠然看了两眼。
    空的。
    也是,许知晗最近都不在学校这一带活动,怎么可能备有食材。
    但厨具上密密麻麻的划痕还是显示了这房子的主人是一个会时不时开灶的。
    真可笑,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有力气分神去想他曾经有没有过带女孩子来这个房子的问题。她不是介意,她只是……好吧她就是介意,还是那种不能名正言顺的吃醋。
    卫程走后,她打开卧室的门看了一眼,他的样子看上去应该是睡着了,但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皱得很紧,是她平时从来没有见过出现在这张脸上的神情。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又在想些什么呢。
    他额头在冒汗,孟荛注意到了,把空调温度少调了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现在出去买食材也不大放心,想了想,她在手机里的生鲜app上买了点蔬菜米面之类的。
    卧室套间有个小洗手间,架子上挂了两条毛巾,她想了想,拿了那条看上去略干净的用香皂洗了洗,把动作放的很轻地给他擦了擦脸。
    他把被子攥得很紧,孟荛叹了口气,轻轻拽了拽他的手,发现拽不动,她又不忍心叫醒他,只好任他去了。
    要起身再去涮毛巾的时候,许知晗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孟荛被吓了一跳,毛巾都被他摆弄的掉在床上,湿了一大片。但仔细看了看,他又确实没有醒,只是一只手松开了被子,尤为依赖地抓紧了她。她心里霎时软的一塌糊涂,索性脱了鞋,上床陪他躺着。
    床头有一个落地灯,孟荛刚刚给他擦脸的时候打开了,她轻手轻脚地关掉了它,就着那只被攥着的手,把这个男孩子拥入怀里。
    他的另一只手终于也不再握着被子,而是在她腰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了上去。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快和着浓浓的睡意陪着他睡着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还订了菜。她害怕吵醒许知晗,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就把手机静音掉,又尽量放慢动作把他的手从腰上拿下来,但比较困难的是另一只手还握着。
    她叹了口气,给这个号码发了条短信。
    【您好,如果是外送的话,请放在楼门口吧,我随后去了给您评价。】
    把手机放下之后,她在黑暗中轻轻地又躺下,却猝不及防看到了许知晗睁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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