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能到来迎接的人群主体本就是鲁系一贯所争取的团体—商人学生青年教师工人小市民等,他们的利益诉求与王子安着重发展的部分相符合,至于因为土改教改等受到损失的地主士绅阶级跟没落文人政客等,本就处于他的戮力打压之中,而在演讲时,他对此也是毫无避讳之意。
    演讲引发现场众人的欢呼,但在背有采访任务的记者眼中,真正所能激起他们兴趣的却是其口中将民族力量整合到一起的言论,更有不统一全国誓不罢休的意思,这说明啥,这位王靖帅推崇的似乎是强人政治,而他一贯做法可不就如此么—换言之,这特么就是赤果果的独裁,跟共和体制压根就是背道而驰的两条路。
    “将军,我是大公报记者,请问您刚才所说是不是代表进军西北之后并不停歇,继续提兵南下,对赞同联省自治的西南地方实力派进行武力统一,甚至包括现在的盟友湘省督军赵恒锡闽省督军李厚基,或者战败退往关外的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等人?”
    问题很刁钻,一个回答不好就得让那几人心里暗自嘀咕,而真实想法又不能挑明了说,所以王子安也是用起了太极推手:“只要他能服从政府领导与政府步伐一致,就不属于刚才我所说的范围,如今赵李二位督军协同鲁军对直军残余进行打击,又在省内推行改革,已是符合我所要求。”这就纯粹的自欺欺人了,李厚基因为政经军事等需仰仗鲁系支持,故而勉为其难的在省内搞起了改革,人赵恒锡跟他可是纯粹的利益联合。
    “对于西南地方派所谓联省自治的政治诉求,我个人认为,除极个别有政治洁癖者,其他大多是为挂羊头卖狗肉的虚假货色,当形势有利时可以随时化身支持国家武力统一的急先锋,但形势不利为保自己地盘继续当土皇帝则会改弦更张,如此朝三暮四之辈何德何能继续享有地盘却只为一己之私抗拒国家召唤?”
    “那请问王将军,您在主政山东之时亦公然对抗国家召唤,并不听从中央政府号令,与您现下所说大相径庭,可否解释一二?”又有记者问道。
    “以前的中央政府,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督军团的联合体,政党的施政理念泛泛而谈,根本没有从实质上接触到中国的根本问题,可即便如此,团体间相互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又让政府政令出不得京师,各位掌权者想听就听,不想听拉倒,说的粗俗点,完全将其当成了夜壶。”
    “而且政府三天两头的解散重组也让其施政能力降到冰点,各种政令颠三倒四,没有一贯的连续性,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会将自身发展寄托在虚无的政府身上,所以,我才想要自己拉出来单干,用我的方法来改造国家,对外争国权抗外侮,对内促民生强体魄。”
    “将军,我是京报记者,请问您的话可否理解为,您认为只有在鲁系领导之下,才能带领中国走出深渊,奔向强盛?而其他各种思想政治理念都是不合时宜需要被消灭,这跟百家争鸣的理念可以说背道而驰。”可不么,刚才王子安的话就差直说我就是拯救中国的救世主了,透露出来的除了强人政治,还有种自大的意味。
    “应该这样说,滚滚车轮会把挡道者统统碾碎,进而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这话已经不是自大,而是诛心了:“民国建立十年时间,期间各路军阀武装势力多如牛毛,庙堂之上政体变幻犹如走马观花,当初势力超过山东者不知繁几,可现如今各位再看看,城头变幻大王旗,将势力发展如斯还能兼顾民生者除了鲁军再无他处,这本身就说明,我走的路子才是最适合当下中国的道路。”
    京报是新闻达人著名记者邵飘萍所创,其人绝对是一名无畏的革命家,从前清就开始跟政府斗,随即又对袁世凯进行抨击,历史上因为整天攻讦张作霖政府被胡子以传播革命思想为由杀害,在他的领导与人格魅力影响下,跟他混饭吃的记者也都学会了不畏强权有事儿就开喷的风格,又都有一张伶牙利嘴,闻言直接反驳道: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您的方法对之一省效果斐然,数省尚能有效,但放之全国如何保证…”
    ……
    “不好意思。”王子安抬手看了眼时间,有些疲惫的说道:“今天天色已晚,各位如果还有问题,过几日在原鲁军辖区施行的记者发布会会照搬此处,到时再与各位畅所欲言可好?”
    虽然应付记者的车**战中所表现出的口才与思想对社会的认知程度等完全不似他所自嘲的粗人,但长时间讨论还是让他觉得口干舌燥,继而准备结束发言,他今天站在这儿发表武统言论强调强人政治,就是给那些支持自己的军队青年人一颗定心丸,就算站到紫禁城,咱依然是以前的响马头子,万不会堕落腐朽到与军阀一致的水平,而政府,也会依着他的心意来运转。
    就算为此给人喷也是在所不惜,反正大不了咱就发动青年知识分子来对付这些还没收服的文人,与热血激情敢打敢拼的学生相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人战斗力几近于无—何况他所掌握的宣传机构,完全可以在正面交锋中击败对方,光那些电线杆上矗立的大喇叭的受众群体就能用唾沫淹死他们。
    民国时期话语权掌握在文人手中继而导致政府无论如何做都会导致被喷的悲催事情将会在自己的手中被终结,就算躲到租界也不行—他完全可以发动群众喷回去,或者给其带上顶与洋人相勾连继而扰乱国内的帽子让其名声臭大街。
    ……
    北京城当下早已没了直鲁开战时一日三惊的惨象,经过鲁军入城部队的梳理与整顿,至少就治安情况来讲,甚至还要好过之前直奉联合掌权的时候,京城里那些整天提笼架鸟聚众赌博的浪荡子知道鲁军的名声不太好,对帮会分子跟街头混混从来都不假辞色,故而最近一段时间全都夹起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巧给人拉去打靶。
    以前虽有几次来过京师,但那会儿最多就是个过客,如今旧地重游,却是以当权者的身份搬进来,境遇变化之大让王子安都有些感叹。不过当下他的身份还未有任何变化,行署一应物事也在济南尚未搬迁,所以他没对京师的人事任命有大的调整,只有意无意的逼迫徐世昌与靳云鹏辞职进而换成老段的人—对于这个比较怪异的政府,王子安是丁点兴趣也无,按照他的本意,待时机成熟,得进行全盘改造。
    不过没大的变化,不代表没有小动作,除了接手京师防务与撤换京师警察厅的高层人事,他还对参议院跟众议院里面的议员进行资格审查—这里面得全换成自己的人手,理由也好找,这群人哪个没有沾染点吃喝嫖赌抽的恶习,真要有人洁身自好到如此地步,那更好,您可以到政府为官了,里面正缺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才呢。
    中南海里住着暂时的总统徐世昌,王子安也没小人得志般去跟他嘚瑟要人腾地方,便将原陆军部驻地给临时占了去,别的可以慢慢动,军事部门的人早在进城那天就给全换了,此地便内定为日后的参谋署驻地。
    “钧座,这是今天的电报汇总。”水涨船高,可以整天接触到王子安的马登瀛此刻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可这种送电报的事情他却一直未曾交予他人,就为混个脸熟日后放出去也好找个好地方。
    新称呼让王子安有些愣神,他想起了此刻正在广东的蒋志清,这称呼还是前世从演他的电影中第一次听到,不过他也知道,暂时没有合适的称呼,就只能用这个对上官的尊称来代替了,至于大帅俩字,此刻已经不合时宜:“说一下吧。”
    “河南省长何春江来电请示如何安置在洛阳俘获的吴佩孚幼年兵团,当下这些十二岁到十六岁的孩子无依无靠,却仍在训练营内每日操训,虽然用不了多少粮食,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何宗莲春江,老派北洋军人,当过第一师师长跟袁世凯的侍从武官,后来给老袁架空,心灰意冷下返回山东,醉心于救灾,最终让王子安笼络而来。
    至于那些孩子,多是吴佩孚在洛阳练兵时于本地招收的孤儿童子军跟第三师军人子弟,对其死忠的很,放任不管会出大事儿,但遣返原籍也不太可能—孤儿自不用说,第三师因属吴子玉嫡系,战死战伤者极多,军属流散各地,一时半会儿根本别想甄别完成,压根找不到地方遣返。
    “第三师军人子弟跟咱们估计是仇深似海了,还能找到家人的就送回家,找不到就送到边疆地区的少年兵团继续深造,希望经过多年感化能让他们放下仇恨。”王子安也是深感为难,一群孩子,想下重手都觉得于心不忍:“至于那些孤儿出身者,年龄小的送到山东,稍微大点的也送到边疆守边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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