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兖州回到济南已是公历的十二月下旬,街上已经出现放鞭炮的孩童,年关的到来让街上行人脸上洋溢着一种喜悦的表情—相应的也有少数冬天熬不下去的苦命人在街道两旁行着乞讨之事。
    山东陆军第一旅和第二旅都已组建完毕,第一旅旅长为王璞,他终于卸任了讲武堂副校长与炮七团团长的职位,跟随其组建第一旅的士兵有二分之一是从第七师与各巡防营抽调而来,故而战斗力远高于大部新兵组建而成的聂宪藩第二旅,王子安到底没好意思全给他新兵。
    只是现今王子安手底下的高级军官稀缺,且基本是野路子出身,他又信不过陆军部派下来的留学军官,因此王璞也兼任着烟台镇守使的职务,手底下同时还有左路巡防营的两千余号人马—他的旅除却两个步团外尚有一个炮营一个骑兵营工兵连并辎重连,炮营装备为七生五野炮连一个,五生七山炮连两个,除却山炮连装备为兖州兵工厂自行组装外野炮是为国产南京货。
    相比之下聂宪藩的第二旅就要差上不少,兵员素质不说,枪械使用多为日本产六五步枪,远不如王璞所部仿自德国毛瑟98的13式步枪。而且他的炮兵营还尚未满编—国内产量有限,陆军部短期内调派不来,王子安自己手里也没这么多的火炮可用,虽然兖州兵工厂正加班加点的进行试制,但炮钢等物尚需进口,受制于原材料问题产量可怜。
    陆军部只给了两个旅的番号,王子安自不会拘泥于此,之前鲁南一带巡防营没满编,现在则敞开了招兵。前路巡防营已招满四千人的名额,共编成步营九个,马营三个,外加特种兵一部,归属于兖州镇守使王子柱管辖;曹州镇方致祥的右路巡防营也把人扩充到四千三,足有八个步营三个马营;青州的那伙旗兵大爷们也被他改成了骑兵团—虽然现下战力不咋样但总不能浪费他们手底下大批的合格军马。
    王子安之前曾想把各部队马匹集中应用,因为他的马匹存栏量似是不少,不过考察过实地情况后打消了此念头。虽然他在当上都督后戮力剿匪,可山东多年形成的匪患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清剿干净的,比如曹州地区虽没了大股匪患但仍有少数杆子四处流窜作案,这就需要机动力较好的骑兵去堵截了。
    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以后还是得把骑兵集中使用才能发挥他们的作用,否则巡防营编制大量骑兵不止对地方负担过重,还容易造成战力浪费。
    ……
    大街上几个小孩跑来跑去,王子安裹了裹身上的呢子大衣,天气比较冷,路上不时可以见到身穿陆军冬装的士兵。李玉楷手冻得难受,可他为保持面子一直没多余的动作,旁边的王子安则一直往手心里哈气。
    “大帅要注意形象。”李玉楷实在看不下王子安一副老农的摸样说道:“让人看到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王子安无所谓道:“要是形象能当饭吃,能把这些难民救活,我倒希望自个的形象越烂越好。”
    “大帅仁义。”李玉楷适时的捧了把:“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从前清到民国做官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跟大帅一样亲民的官儿。”他这话倒不是奉承,王子安经常的外出微服私访,看看各地情况,若是碰到不开眼的官员也青天一把,久而久之已经有人给了他个青天的帽子。
    “城外的粥棚都弄好了?”他弯下腰给一乞丐的破碗里放了几个铜板。王子安在山东掌权一年不到,自是不可能将贫穷消除,熬不过冬的穷苦人出来很正常。
    “弄好了,都挨着城墙根呢。”
    “这些人都哪儿来的?”
    “多是济南周边的穷苦人,不过今年好不少,我听下面人说搁到往年现在大街小巷都是要饭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王子安嘿的笑了下:“五年,我要在五年内让乞讨人群成为绝对的少数。”
    李玉楷算了下,五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倒也有这可能,刚想说话却听王子安说道:“岱北道的土地开荒怎么样?”
    “不太好。”李玉楷抽了抽鼻子,这天儿终究还是让他没法保持面子了:“荒坡地倒是有不少,但很多都是有主之地,而且他们似乎宁肯让地荒着也不卖给咱们,咱的人只能带人从没人要的地方入手,可那种地就算开出来产量也高不了多少。”
    “那也得干。”王子安看着两旁唯唯诺诺走过的居民道:“开荒不止为了地,最主要还是凝聚人心,只要人心向着咱们,做事情阻力才会越来越少。”
    “可同样也把乡绅赶到了咱们的对立面,对日后发展有诸多不便啊。”李玉楷感叹了句。
    王子安心下微微摇头,这李玉楷到底出身不同,日常考虑还是有大量以前的遗留,认为乡绅才是农村基层管理者的观点一直没多大改善,虽一直表现勤勤恳恳但对自己在农村推行的各项措施心里颇有些抵触:“拉拢农民,把权利收归政府,自然而然要得罪一部分乡绅,这是不可避免的,相对若是咱们跟乡绅穿一条裤子,那咱们跟前清有何区别?”
    “你为官多年,施政经验本就以政府主导乡绅辅助的做法,这在以前文盲率很高的小农时代尚可说得过去,可放到现在却是阻碍社会发展的行为,随着社会进步人口与工农业的发展必然需要大量的官员,指望先前一个县几个官员的做法明显不合时宜,咱们现在一个乡镇的人口都快赶上以前一个县了。期间若碰上天灾*或是大规模的战争,那群乡绅能把政府交代的事情都做好?你可是经历过中日甲午之战的人,自是知道当时民众之看法,能自发起来抵抗的才占到多少?”
    “而这些若是由政府牵头则决然不同,也不会出现某些人为一己私欲蒙蔽乡民的事情发生,鲁南一带咱们强行把组织建立到村一级效果已经有所体现。就拿修路与兴修水利工程来说,若由政府出头组织乡绅建设那还不知道那年月能完成,他们必然也会提出这样那样的条件来恶心人。”
    “再说我也不是没给他们机会,各乡镇依托自身优势开的矿建的厂可都在他们手里,一年捞的钱能顶多少农业生产?还有各地建立的议事所,也可以满足一部分人参政议政的心理,这些也可保证乡绅中的一部分人为我所用。”
    “大帅高见。”李玉楷又捧了一把,他经常跟王子安就这些问题进行探讨,效果也是有的,至少李玉楷已经没了初始时的满不情愿,不过乡村建设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他也是一面观望一面执行着王子安的政策。
    现在王子安已经正式把民政长的职务交给了李玉楷,是省内实职二把手,已经压过了内务司长杨晟。而且他在省政府设立了一堆组织机构用来分非己方官员的权,诸如交通厅轻工业厅重工业厅卫生厅水利厅林业厅等等,主官多是接受过大学教育的人才。
    当然因为可用人才数目不足与经验等问题有人身兼数职,而且其中隶属于国民党方面的人也有不少—此时国民党已被袁世凯所取缔,省议会也驱逐了原国民党议员,其中一部分便被王子安拉过来让他们搞建设了。
    两人一路谈着话,不长时间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刚在几所专门学校医科基础上成立不久的山东公立高等医科专门学校。王子安在其中是挂名教授,专司外科,他的医科圣手的名声可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当然,王大都督由于公务繁忙自是不可能天天来给学生们上课,基本上一个月能来两次,而且学生所用书籍中就有他所编写的教科书。
    学校处在济南城里,跟都督府离着不远,教授科目有限,类别也只是笼统的中医与西医,王子安所教的是普外与战地救护。来到学校,李玉楷在卫兵护持下对学校建设进行考察,王子安则领着几个人去了教室—虽然教室门口站几个当兵的殊为不雅,但大帅的安全可不是儿戏。再说王子安来教书也只是为了提高自个在青年学生中的影响力,真说到对医学起到的进步作用还是得看他的几本书。
    “起立。”班长率先起身喊了声口号,随后教室里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的学生全都挺直腰板站立—这个班的学生学成后都要为军队服务,家庭背景上自是没问题,而旁听生也早就被人搜过了身。王子安讲课的时间不可能固定,不止是他的公务繁忙,还有安全方面的考量,只会提前一个小时给这边发信,但就这样校内的学生还是有不少跑了过来,对于一省都督来给学生上课他们也是好奇的很。
    王子安敬了个军礼,班长喊了声坐下后学生刷的一声坐下,没座位的旁听生则继续挺直了身子当标杆,他笑了下,看样这些学生的军事训练还不错,现在很多学校都已设立了政教处和军训处,学生的体育课也多以军训为主。
    “同学们军训的成果不错。”王子安首先夸奖了一句,虽然他们肯定是专门练过起立坐下这一套,但该表扬还是要表扬:“前几节课我给大家讲了战场护理与烧伤外科,今天所讲则是如何救治在战场上遭受化学武器攻击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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