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兵马合计近一万五千,但这些自不会一窝蜂跟随张勋前往,留守徐州铜山县城的是王子义四十七旅九十四团,在那儿张勋也留驻了少部人马,去除掉其余辖区的防守兵力进攻者有万把人左右。
    不过两方虽合兵但互不统属,张勋虽是武卫前军统领可也指挥不动王子柱的人,王旅长怕一不小心就让人给卖了。只是如此一来兵力容易出现脱节,遇敌时也不好协调。
    大热天在太阳底下赶路跟受罪没啥区别,特别是全身披挂的军人。王都督的人马装备较好,一应步枪油壶刺刀手榴弹雨衣统统不缺,只是装备好重量也就上去了,人人几十斤的玩意儿很是让张勋的人咂舌。
    待到中午时分武卫前军的兵马没了咂舌的力气,他们训练时间本就不长,张轩帅也没多少能调动士兵积极性的方法,只能靠着军官卖力催促。
    “走快点儿,早上没吃饭还是咋的。”武卫前军一个连长恨恨看着自个手下兵丁,他们很多人都在叫苦,“看看人十三旅的弟兄,全身披挂顶你们俩沉,可人一声苦都没叫,再看看你们,这才多少路就累成这熊样。”他是张勋原江防军的人,因为跟着自家大人一块儿跑路从班长升成了连长,对这些新兵十分看不起,这要是以前的同袍哪会如此娇气。
    “连长,现在都晌午了您还记着早饭呢。”
    “就是,啥时候能停下来开饭啊。”他的人声音逐渐变大,最后有向鼓噪发展的趋势,这连长也不含糊,上前对那挑头的士兵就是一鞭子,“老子也还没吃呢你叫个屁?营长说了最多再走半小时就停下来。”
    “都三个半小时了。”有人不畏强权的嘀咕道,连长听到想找那人,却发现全连人都以一种吃人的目光盯着自个心里打了个突:“好了好了,这是最后一个半小时,等到地儿了每人发一个咸鸭蛋,齁死你们这群吃物。”
    “连长说话算话?”张勋虽有钱买军械打关系但对士兵的投入相对减少,因此一众苦哈哈闻听有咸鸭蛋吃顿时情绪高涨。
    “俺说话算话,这是大帅赏给弟兄们的。”连长同志趁机对属下做起了思想教育:“只要好好跟着大帅干,别说咸鸭蛋,天天喝酒顿顿吃肉都行,可前提是把叛军赶回老家,要不是他们,你们现在就能吃肉喝酒。”
    “有娘们么?”有人适时喊了句引起哄堂大笑。
    “爷们也有。”那连长看不远处军法官用不善的眼光看向自个赶忙叫道:“别起哄,专心赶路,再撑会儿就到了。”
    队伍继续行进,张勋的人走在前面,在后面王部人马催促下倒也走的不慢。双方简单的休息进食后加快了步伐,前方尖兵传回消息称已发现南军前哨部队,为此队伍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张勋的人到底训练时间不长不太适应。
    午后两点时分前方张部人马停止了前进,片刻后有传令兵跑来跟王子柱通报道南军方面也在沿着津浦线前进,不过两方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南军人马依旗号应是冷御秋第三师之部队,看样他们也打着进攻的念头。
    张勋对手下兵马素质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在接到情报后便派人前来同王子柱商议就地组织防御,等挫败对方气势后再行反攻,对此王子柱自是答应。相比较而言此次战斗将会以张勋武卫前军为主,他需要一场胜利来向袁世凯阐述自己的价值。
    双方商议结果以二十五团防守左翼,张勋部步营防守正中与右翼,其山炮营前置为军队提供火力支援,王璞野炮营则置于后方压制南军炮兵,二十六团九十三团与张勋马队作为预备队使用—同时也起督战队的作用。
    任务分派完毕士兵开始构建工事,张勋防守处有一无名山地,此处将会是对方进攻之要点,因此他在上面分出了两个营头,加强了山炮两尊,重机枪两挺—不是他不想在上面多配点,实在是山路难行火炮运抵不易。接受压制敌炮兵任务的王璞也在此地建立了临时观察哨,跟他使用旗语联络。
    双方对于构建工事在此时显现出差异,张勋骑马过来查看的时候发现王部人马使用小铁锹挖掘的战壕又快又好,而且他们一口气挖了三条战壕,每条战壕中都构建了临时指挥所。反观自己一方虽也有部分小洋锹但仍有不少人使用长柄铁锨,工事也是草草构建,甚至有人挖的地段还不及半身高,至于临时指挥所倒建的不差,张勋对于自己的小命还是比较看重。
    三时许前出尖兵退到防线处,他们身后有南军马队在追赶,尖兵是武卫前军与王部人马合编而成,全为骑兵,说是探马也行。南军马队发现对方退入防线内挨了几炮后退却,他们已经知道此处有大队人马防守。
    双方带兵之人都是老行伍,自是知道打探对方情报的重要性,因此谁的尖兵都不缺,不过南军尖兵是被张勋所部山炮给轰走的,他也没派出马队前去追剿,怕被对方吸引伏击。
    张勋马队是其手中王牌,有六个营头,兵员多是从原江防军溃兵中重新招募而来,军纪虽差但战力不容小觑,先前跟南军第三师作战也多靠他们才能脱身。
    四时许无名山头处的本方联络员发来旗语告知远处已出现南军大股部队,又过了段时间其人告知从对方已出现旗号中发现南军第一师之部队。
    “咱们上当了?对方还隐藏起一支部队专为引诱我军前来?”王彦官手里捏着跟香烟疑惑道,这是他刚从王子柱口袋里弄出来的中华烟,作为高档香烟他没这么多闲钱来买,平日里都是混那堆旅长或镇守使的:“可也不对啊,李旅长跟外情处的人不可能盯不住。”
    “对方行军路线沿着津浦路,在这中间有个小车站,估计是直接坐火车来的援兵,下车后稍加整队就跟过来了。我说他们怎么来得这么慢,按理应该趁咱们还没挖好工事打个措手不及的。”王子柱拿着望远镜观察道,南军从宁城方面前出的部队称之为北伐军,本意就是直接进攻徐州再北上山东,而前几日张勋的败退又刺激了他们的神经,这次就算张勋不进攻他们也会进攻。
    “也只能这样,他们也不怕被人在铁路上给伏击。”王彦官用手指掐死香烟把剩余那头放到口袋里,起身几个箭步窜到指挥所上方大声喊道:“别tm抽了,都进入作战位置,对方再过会儿就该进攻,传令兵发信号。”
    王彦官说完跳回到指挥所里,正巧王子柱扔给他半盒中华烟,“你这混的也太磕碜了点,连个烟头都舍不得扔。我记得你在兖州府混的时候缴获不少,大帅也没让你交公吧。”
    “钱都留着呢。”王彦官小心把烟装入口袋,顺便将烟头放进烟盒中:“当初跟我的弟兄没剩几个,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得帮着看护,要不对不住他们。”
    “不都有民政养着么,还是说有人把钱给没了?”王子柱皱着眉头道:“不应该啊,这钱没人敢动。”
    “不是,每个月我都会给他们领过去。”王彦官回道:“孩子总得长大娶妻,老人也会死去,这都要钱,得考虑着以后。他们家中没了顶梁柱本就难过,领的钱还是留着应急吧。”
    “我说你们哥几个怎么一个比一个混的惨。”他说的是当初跟王彦官一起当土匪还活着的几人:“几个长官都怕你们了,见面就要烟抽。对了,你手里钱多不多?”
    “干嘛?”王彦官一听赶紧捂了捂口袋。
    “看你那样,我又不跟你借钱。”王子柱气道:“大帅夫人过几日不是去美利坚么,梓桐也要跟着过去。我听大帅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去那儿捞钱,并且有赚无赔,你要愿意就跟那几个把兄弟一起出钱让他们帮着赚点,也省了整天苦哈哈的样儿还不够丢人。这破事儿说出去铁定让外人以为咱们没钱发饷。”
    “真的?”王彦官问道。
    “要不信我你直接问大帅去。”王子柱气乐了,心说你到底得穷成啥样啊。
    “哪儿能呢。”王彦官嘻嘻哈哈的道:“旅长的话我绝对信,回去我就找人凑钱,不过梓桐年纪不小了吧?不赶紧给她找个婆家让她到处跑啥,还是去洋人的地盘。”
    “管不了了,再说这是大帅的意思。”王子柱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自打她跟大帅夫人混到一起就再没听过我的话。”他还想继续唠叨几句,却从望远镜里发现南军兵马已整合完毕开始准备进攻。
    “好了,我回后面去,这儿就交给你。”王子柱把望远镜放下道,虽然他是旅长但也不能抢人买卖不是,第二道防线指挥所才是他的。转身走出几步又想起一事对王彦官道:“小心点,别再跟以前一样带队冲锋,你这身上若再少个零件可就只能强制转业了。”说完不等王彦官回话对着外面大声喊道:“主任别看了,走了走了。”
    拿着望远镜看得津津有味的政教处主任闻言看了他一眼,嘀咕几声后跟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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