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山寨上下一片忙碌,王子安几人各自分片下山给军属们送温暖,对战亡者家眷走访慰问,间或给乡民来场勇于反抗压迫反抗剥削的政治思想报告,或者跟与山寨关系不错的乡绅喝喝小酒,联络下双方本就不牢靠的感情,直到过年前两天才忙完,纵使身体强壮也把个王子安累的大叫吃不消。
    匪兵们这几日也兴奋异常,统领多发一个月的饷钱,有家有室的自是琢磨能给家人多买点啥,单身光棍则想着哪儿的暗门子活好,有那想留种的就把钱交由二爷代为保管,等哪天合适了看上哪家姑娘就去提亲,纵然没人想嫁咱这响马,钱凑手买个就成,这年头卖儿卖女的多了去。
    王子安禁止土匪们强抢民女,但没禁你情我愿的钱肉交易,这又不是苦行僧部队,得留个泻火的口子,自打队伍扩编后他就再没喊过强抢媳妇之类的话了,气得王子栓背后总嘀咕大架子说话不算数—他看上一姑娘,奈何对方坚决不嫁土匪,老早就想动粗抢人。
    匪兵绝大多数都是本地人,组织度肯定比不得后世pla,甚至现在的北洋军都比不过,指望过年都呆队伍里不太可能,不得已王子安只能给他们轮流放假回家探亲,优先作战勇猛受过伤的,其次有家室者,不过这几日山寨饭菜顿顿见荤腥,有那家近的宁肯跑上一个多时辰也要来吃这便宜饭,更甚者临走还要打包,把个王子安气得不轻。
    山寨里王子义正带人给二爷打下手安灯笼,瞧着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已经当上队官的王子义咧开了嘴直笑,一想到当初选队官的各种条件就觉得自个受的累没有白费,当然,最让自己满意的还是听从王长福的建议请战去打土匪寨子。
    那伙土匪打马队伏击被李顺子识破一个反突击撵回山上老窝,王子义紧随其后攻下对方山头,虽说占了内应作乱与敌方已被打得胆寒的便宜,但也是实打实的军功,愣是堵住那伙嚼舌子的嘴,看他们还敢不敢说自个是靠着裙带关系才能上位。只是人多了事儿也杂,王子义已经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他想等着过完年就多请教下大架子,要知道王子柱和李顺子俩憨货可是多亏王子安的教导才能有今日的水平,只恨当时培训时光顾走神了。
    “子义,弄完了么?”王长业喊道。
    王子义趴在梯子上给聚义厅挂灯笼呢,闻言回头看了看,“挂完这俩就完了。”
    “那快点,还有其他活呢,早干完早歇着。”
    “好来。”王子义把灯笼挂上,拍拍手跐溜滑下木梯,对着扶梯子的几人道:“走,活不多了,干完就去喝酒。”寨子里诸位队官就属他没脾气,平日里与手下关系也是最好。王子柱与李顺子两人手上沾血较多,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王长福与王长贵年龄稍大一般不与人说笑,其他几人也或多或少有些官迷思想,只是此举带来的副作用便是手下与他有些没大没小,王子安说了几次不管用也就随他去。
    “二叔,还干啥?”王子义跑到王长业身边舔着脸,他们几个再是队官也比不得这位当之无愧的二当家,再说辈分在那,没人敢忤逆。
    “把校场打扫一下,铁蛋说年三十晚上在这里开篝火晚会。”王长业很是满意他的态度。
    “啥叫篝火晚会?”王子义有点不明白。
    “就是点几个火堆一群人围着瞎闹腾。”王长业也有些不太明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复述王子安的原话。
    “恩,好来,俺这就去安排。”王子义说完带着几个人往山下跑去。
    山下早就有人在布置,却是后勤的那堆匪兵家眷,正由王紫燕领着,看到王子义飞奔着跑来,远远的喊道:“哥,这边儿,俺哥说用石头垒几个土灶台,俺们搬不动,你来帮帮忙。”
    王子义有点累,听完撇撇嘴,一堆大老娘们还搬不动几块石头,肯定又犯懒了,不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可着落在这群人身上,还是赶紧的忙活吧:“好来,哥几个,都去帮把手。”快活的忙碌着,一天时光很快便过去,而王家寨,也迎来了自个新生的第一次过年。
    ..
    “嘭”爆竹在王子安脚下想起,旁边几个小孩嘻嘻哈哈的捂着耳朵看着,不时叫着“好”“再扔一个”的声音。过年当天诸事已准备完毕,就等晚上众人一起闹闹,他也就空了下来,无聊之下陪着一群小孩放鞭炮,只是这会儿的爆仗装药是自制黑火药,纯度不好,远不如王子安前世玩儿过的鞭炮来得刺激,不过现在想玩啥就玩啥,朝天放几枪也没人管自己。一旁王紫燕端着簸箕走过来,王子安恶作剧心起趁她不注意将点燃的鞭炮扔她脚下,一声炸响后王紫燕愣了几秒,“哇”的声哭了出来:“呜.爹,哥他欺负俺,呜.”
    王子安傻了眼,这姑娘平时打枪也不少啊,咋就这么不惊吓,仔细看去却见她只是干打雷没下雨,顿时明了,但又不得不上前去安慰:“好了别哭了,这不跟你闹着玩么。”
    “呜,你欺负俺,就是欺负俺。”
    “那我跟你赔罪好么?想要啥你说,别哭了,都多大人了还学小孩儿哭鼻子,丢不丢?”
    “那好。”王紫燕也不哭了,闻言看着王子安:“那下次你们出山打仗带着俺,俺也要去。”
    “胡闹。”王子安有点生气,这妹子虽不是亲的可感情很不错,平时总宠着她,补偿自己前世没妹子的遗憾,但这并不代表什么事情都能答应:“那是出去打仗,你以为是闹着玩?枪林弹雨的我都不能保证活着回来,你添什么乱。要知道哪次出去咱们不得损伤点人手,到时为了照顾你死了人怎么办?我是罚你还是不罚,再说.”
    “好了好了,俺不去还不行么。”王紫燕看他有点刹不住嘴的趋势赶忙打断,嘟囔个嘴说道:“不让去就不让去吧,凶巴巴的,俺走了,不跟你玩了,没劲。”
    “打仗的事情能说着玩么?”王子安教育人有瘾,这是被人教育留下的病根,再想说几句却见王紫燕已经远远地跑开,“嘿,想跟我斗,小丫头片子嫩着呢。”
    远处王长业看见,摇了摇头走过来对王子安说道:“俺都快被她烦死了,天天吵着要去打仗,还是你有法啊。”
    “其他事情无所谓,这种事儿可不行,闹不好就要出人命。”王子安见二叔皱着眉头,望了一眼妹妹蹦蹦跳跳的身影:“二叔还在担心她的婚事?”
    “恩,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婆家,可.”王长业没继续往下说,王子安却是明白,这土匪的女儿上哪找好婆家,男人还能买个媳妇,总不能让女人也买个丈夫吧,只是差的甭说二叔,自个也不愿意,“二叔放心吧,争取明年把咱们身份给洗白,到时来提亲的人肯定大把,您尽情的挑就行。
    “恩,俺信得过你。”王长业没问怎么个洗白,自打寨子扩编后一应物事都是出自王子安之手,他已很少过问,虽说大事侄子总跟自个商量,但王长业清楚这不过是他尊重自己,让自个在寨里人面儿上保留二爷的尊严,只是关系到自家女儿身上还是有些不放心:“到时一定找个好婆家,这可都要你来把关哪。”
    “她是我妹子,我还能亏得了她。”王子安也理解二叔的心情,上一世父母也是整天唠叨自己的婚事,想到父母他又有些心酸:“走吧二叔,天快黑了,咱们去准备下。”说完便迈步走向教场中央,王长业呆愣了会儿也跟着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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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之前王子安请了本身的老父亲,把牌位安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大厅中央,旁边也有不少战死之人家眷请的牌位,众星拱月般围绕在王长生牌位周边,王子安跪下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念有词:“爹啊,咱也别管我身份了,今儿我请的您,我就是您儿子,看看山寨,儿子没辜负您的期望,都好着呢,二叔紫燕子义柱子栓子李兄弟安娜,哦错了。”王子安的脑袋有点浑,打了自己一巴掌:“咱王家的族人我都尽力带着,有不妥的地方您老多担待。”说罢将快要燃尽的香续上一根,又把烟袋锅子点燃,使劲抽了几口摆在灵前,站起身来对着屋里祭拜的众人说道:“走吧,今天晚上好好的闹闹,今年把各位都折腾惨了,有对不住的地方别往心里去。”
    “哪能呢,大架子您这说的什么话。”
    “就是,能让统领您这么看重俺们是俺们的福气。”
    “大架子您这都是为了俺们好,俺们都醒得。”
    看着纷纷嘈杂的众人,王子安定了定神:“大过年的,不说这些话,走,咱们一起过年去。”
    “好来,过年去。”众人纷纷应声,随着王大寨主走向门外。
    教场上的一应物事都已安排妥当,四周安放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为了今夜能好好闹一闹,王子安专门派人割了防火带防止火灾,大冬天起了山火可不是闹着玩的,远处还有不少人马时刻准备着处理突发事件。望着教场上欢笑嬉闹的人群,王子安突然有了一种满足的心态,点点头,也哈哈笑着向人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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