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密,众人未敢出山走大路,而是连着翻了数道山梁,路上荆棘丛生,王子安与骑手只好下马牵着,幸亏不是太远,到中午时分才出得山来。
    “这儿离葛三炮老窝还多远?”王子安手搭凉棚蹲在山梁上朝远处望去,转头问向走线儿的(土匪刺探情报之人)杜神算,其人本名杜国义,因伪装成算卦之人又称神算。
    杜神算此时正跟大伙猫在几个土坑里,防着被山下村民看见走了风声,“回大架子,还有不到六七里路,一顿饭的功夫准能过去。”
    “你可都打听好了,葛三炮已经回山?村里就剩他给那地主老财留的几个护院之人?”王子安不放心确认一下。
    “小的昨日去他们村,给那李老财主的小妾算了一卦,是她无意中所说。”杜神算回道。
    “恩,那就好。”王子安点点头,“都赶紧休息,天儿擦黑了绕小路去他们村后,等晚上进村,路上若被人发现绑了仍马背上。”若是马匹够用王子安不介意白天就打进去,可现在大半步兵只能谨慎点。
    “好来。”众人低声吼道,甚至有几人眼珠有点发红趋势。
    “我再重复一遍,只打财主,不扰百姓,否则别怪我手黑。”王子安见状赶紧嘱咐道。
    “那要百姓打咱呢?”有人嘀咕道。
    “你手里枪是吃干饭的?”王子安气道,“不让你主动骚扰,不是让你挨打不还手。”
    山岗上重新平静下来,王子安百无聊赖之下也躺地上发呆,嘴里嚼了根狗尾巴草。他的前身参加行动无数,所以继承所有记忆的王子安压根就没感到任何紧张害怕的情绪,只是来到这里快一个月还是有些神思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办,不过想不通那就不想,活过一日算一日,弄不好死了还能再穿回去见到亲人。想到这,王子安把头往草丛里一埋便要睡觉,只想醒来后能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和物,而这土匪生活一月游,仅是南柯一梦。
    ……
    “走路轻点。”王子安呵斥着队伍中的大块头杜宝兴,此人力大无穷,只比蛮力王子安都得甘拜下风,“让你走轻点不是让你不走路。”王子安有点无语,真是没法儿交流。
    “奥。”杜宝兴唯唯诺诺,因为比蛮力王子安被连摔几个跟头便经常以切磋名义揍他,把个铁汉愣是揍得发憷服了软才令王子安心火消掉:“可俺走二十多年的路都这样啊。”
    “哈哈”众人压低嗓门笑道。
    “好了,不要笑,这就要进地头了,被人听见就坏菜。”王子安赶紧说道。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众人摸黑走到这儿殊为不易,但不能让自己走漏风声。清末农村没啥娱乐活动,吃完饭便都躺床上睡觉,抑或开展各项有益身心活动之事。再加上农村土屋对革除噪音功能实在力不从心,摸到村后,一众响马在此起彼伏的嗯嗯啊啊声中楞是熬了半宿。
    已是快到子夜,搬顶子之人叫醒王子安后挨个叫醒众人,整束完毕,正待按照任务行事,却见前面暗哨打来手势说有来人,唬的众人赶忙趴下,几个骑手也都忙不迭安抚马匹。王子安领了几个身手好的人猫着身子来到暗哨身边,仔细望去,黑不隆冬也看不清楚,隐约看到十几米处有两人悉悉索索的不知在干啥。王子安见状打了一手势,与另一人一人一边朝着二人摸去。
    “恩,恩……”王子安与同伙同时将二人捂住口鼻拿刀逼住倒拖回去。路上王子安摸到怀中之人胸膛处软绵绵两块肥肉,顿时明了,色心一起便又多摸了几下,怀里人本想挣扎,刀身却又往里紧了一分,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这就俩来偷情的,顺子兄弟给审审,不是李老财的人就先绑了放这儿,等干完活放掉。”王子安吩咐李顺子道,“别耍心眼。”王子安知道李顺子有点色胆。
    “好来,大架子放心,俺知道轻重。”李顺子赶紧答应。
    在李顺子刀尖儿恐吓下两人磕磕巴巴的交代完毕,发现没任何不妥便绑了扔到一旁,着一抗散枪的(看守武器杂物之人)在此看守,其余人等收拾完毕重新出发。
    “一定要快。”王子安吩咐抗扇(攻门)之人,“埋好药包立刻跑开,村子里狗不少,在叫开全村之前弄好。”
    “大架子放心,俺醒得。”说罢扛起火药包就低身往前窜去。
    “汪汪汪”村子里狗声慢慢连成一片,有几户人家点了灯起来查看,王子安有点心急,赶紧深吸口气安复心情,村外有人埋伏着,自己领人只等炸开院墙冲进去,剩余几个一会儿点着柴火垛引起恐慌,应该万无一失。
    “轰”一声巨响,“开了,开了”,抗扇的王长福也是王家族人,不过跟王子安已经出了五服,此时正大呼小叫着。“冲进去,反抗者格杀勿论。”王子安一马当先,手里挥着六子左轮便冲了进去,旁边王子栓赶忙护着自家寨主往里冲。
    “王家寨响马寻仇,刀枪无眼,闲杂人等紧闭门窗。”王子安事先安排了几个喊话之人,此时大呼小叫的在村内乱窜,临了将财主家柴火垛点了几堆,霎时间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黑夜,与狗叫声,小孩的哭闹声,枪声交织成一首死亡序曲。
    “砰”王子安抬手一枪,看也不看正中脑门的护院人一眼,领着人朝正院跑去,身后王子栓将对方枪支拾起,摸了摸啐道:“保险都没开,废物。”踏了死尸一脚跟着冲了进去。
    ……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李聚财李大财主此刻后悔莫及,早就告诉葛三炮那夯货别招惹王家寨,徐二疤跟一顺风有关系,可不干他啥事啊,临了还是受了徐二疤的诱惑打死了人大当家,这可好,连累自己一家人的身家性命,“爷爷,俺劝过葛三炮不让他招惹你们,可他不听,俺也没法啊。”李聚财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到伤心处,却是嚎啕大哭。
    李家就四五个护院,加上葛三炮留下的也就七八个人,破墙后打死俩,见事不可为跪地投降俩,其余的全让王子安给堵到屋里缴械俘虏,李家人虽有拼死反抗之心,可手里就一把枪还卡了壳,此刻全串成串绑到一起,“甭哭了,死不死一会儿再说,现在就看各位的,把家里财产埋哪儿都交代出来。”王子安此刻心情大好,一人未伤,回去也是倍儿有面子,想当初便宜老爹出手经常刮花,想起一事转头问向王子柱:“给葛三炮送信的人找着了?”
    “找着了,请杜神算算命那小妾她弟弟,已经走了半刻钟,俺告诉他把葛三炮给诳下来就放过她姐姐。”王子柱回道:“那小子挺上道,跟他姐关系很好,葛三炮的人经常欺负他,憋着一口气呢。”
    “那就好,让贵儿叔领着人先去地方埋伏好,咱们白天再去,大半夜跑山里一来一回怎么说也得到中午。先抄家,你去审审,注意分开审。”王子安本就没想把人全杀掉,杀几个还凑合,多了自己也受不了,再说他也没打算让自己人动手。
    “恩。”王子柱见大架子把这重要事情交给自己,单手提枪很是高兴:“都起来,一会儿一个一个进屋,有不老实的,屋外躺那俩就是榜样。”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李聚财的败家儿子被枪一顶啥话都往外搂,连自家老爹将小妾送到葛三炮床上的丑事都抖搂出来,省却不少麻烦。审完王子安带人翻出李家几代人积蓄,几箩筐白花花的银子和鹰洋龙洋在火把照射下愣是晃了他一跟头,大喜之下赶紧从旁边扯了一绸缎盖住:“全都抬出去,回去后都有赏。”
    几个响马也是面有喜色,此次出山出得值,早知如此老寨主在的时候就该开庄子抢,而不是跟一队队的武装商贩拼命。相互看了几眼,赶忙上前抬了往外走。王子安则在旁一点点的查看,还有其他几箱子的铜钱,绸缎,稀奇杂物等。
    王子安从一箱子里摸索半天摸出几块怀表,心说好得不用拿香计时了,以后咱也可以行动之前喊一声“现在对表”,这才叫专业。欣喜之下差点把旁边几个长条木箱给忘掉,打开一看却是一簇簇崭新的步枪,这才恍然大悟,心说一破乡下地主老财哪来这么多物事,感情是葛三炮的贼赃。这葛三炮二十来号人十来匹马,胆子大,平时跑的远,商队打劫的多,钱是存了不少,对手下弟兄也不错,就是有点抠,一直不肯扩大规模,看这新枪估计是怕自己报复买来准备扩编用,现在全便宜自个了,只是不知他哪来路子弄到新的汉阳造,要知道现在离北洋六镇换装完毕也没多长时间。不过这样也好,葛三炮肯定过来救场,要不他一辈子积蓄就全折这儿。
    王子安也没再仔细查看,夜长梦多下不知会有何幺蛾子事儿发生,先让兄弟们把东西和人一起弄到屋里看着。李聚财见到自家财产离自己只有几米远却已不属于自个,伤心之下又是一顿嚎啕大哭,引得家眷也是孩子闹大人哭的好不热闹,把个王子柱烦的不清,一拉枪栓“砰”的一声将屋顶打个大洞,顿时让众人停了喧闹。
    ……
    天已蒙蒙亮,忙了一宿的王子安把众人集合起来,村里还有人在喊着“太阳落山后再行出门”的话。
    “柱子,给你留几个人,把他们看好了,有闹腾的枪托往上砸就行,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开枪。”王子安本想把栓子给留下,柱子打枪是把好手,可念及栓子年龄太小作罢:“房子周围都铺上柴火,有人来抢给我点了,咱的性命要紧。”
    “好来,大架子放心,有我在没问题。”王子柱拍胸脯保证。
    “其他弟兄跟我来,咱们去给老寨主报仇。”王子安对着众人喊道:“上马。”
    “报仇!”一众土匪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向着太阳方向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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