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生气,当然暴怒,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无济于事,师玟清并不管他,回了府也基本根本不来,于是他终于愁白了头,才猛然惊觉自己一下子老了那样多。
    师乾宁从来不会去想,这万里江山是师玟清一人打下的,他师乾宁又出了什么力?就算是论功行赏,他也分不到一丝一毫。
    后来又一次再见的时候,她竟带了个同样优秀的郎君来——这个郎君生的俊朗,看向师玟清的眼中尽是情意,胜过当初他与寂霜之前的情意良多。
    他只觉得十分羞耻侮辱,自己的女儿,还披着郎君皮,竟就和旁人勾搭上了!
    他觉得自己颜面无存,可师玟清比从前见过的还要更冷淡,仿佛根本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了。
    这可了得!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还没有出嫁,竟就这样肆意妄为,甚至将他都无视了,这还了得?
    可是师玟清根本不管纲常,就像是当年他把她的颜面狠狠地放在地上践踏的时候一般,终于风水轮流转,轮到他的脸面被她丢在地上,弃之不顾了。
    再后来有小丫头爬床——她打扮成了寂霜的模样,他其实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觉得既然是师玟清的人,送来的肉为何不吃,全然没有想过自己的行径是如何可耻,一来二去,竟然终于有了点儿感情,又有了孩子。
    师乾宁终于觉得仿佛有了些生活的盼头,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死了,一个离了心,那不如再要一个。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师玟清对这府里的头的把握,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想在她的手下偷偷地将孩子生下来,那当真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师玟清来的比他想的快多了,做的事情也比他想的狠辣多了。
    她是当真不怕报应,就算是诅咒,她也一样面不改色。
    是什么把她逼到今天这样?
    师乾宁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心里无比厌恶这个孩子,只希望她早点儿能有报应。
    身上的鞭伤开始火辣辣地疼了,也不知道那边儿的小丫头如今是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全是恨意。
    恨?恨是没有用的。
    只有当真有了力量,能予以反击的时候,那时候恨才是有用的。
    师玟清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可惜师乾宁与卢韵儿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明白了。
    她牵上了渊重华的手,正欲走,只是忽然想到原本策划着祺娘与宁泽前辈的婚事,还有闫南南与白灼的婚事的前几日正好是大凶,她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笑道:“既然咱们府里头也有喜事了,师大人既然也有喜,不如一块儿办了吧。师大人要迎娶我府里头的丫头,不过这丫头如今也没有当主母的本事,就在祺娘与白灼的好日子前两日给她抬一顶粉轿子进师大人的小院子吧,既然师大人不满意青桃等人伺候,那以后就打发到我的院子里来做些事儿,卢韵儿,啊不,以后该叫卢姨娘了,卢姨娘既然是奴婢出身,也一贯伺候师大人很得心意,那以后咱们的师大人院子里头的奴婢们就都不要了,就让卢姨娘一个人伺候师大人吧,也省的人家小丫头遭了无妄之灾,你说可好?”
    渊重华当然知道师玟清生气了,他握紧了师玟清的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发髻,笑道:“自然好,小摄政王府是微微的,这王府里头的阿猫阿狗自然都是微微随意处置的,不管他们就是了。”
    师玟清点了点头,与渊重华已经出去了,不过声音还是远远地飘了回来:“你说的是,卢姨娘如今真龙之子在身,我恐怕我摄政王府里头的东西压她的身子,给她那龙子压坏了,一会儿我就叫人将院子里头的陈设布置都换掉,就换成从前卢姨娘在竹山庄习惯的东西吧,也省的冲撞了龙子。”
    卢韵儿气的眼泪直流,终于昏了过去。
    而师乾宁悄无声息地趴在师玟清丢出去的大氅下,谁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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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就到了师玟清要把卢韵儿抬姨娘的日子。
    卢韵儿其间几次想上吊,却次次没死成,师玟清的暗卫就像影子一般跟着她身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就在她想要上吊自杀的每一次,准确地将她的绳子截断。
    而师乾宁也一样醒了,他看向卢韵儿的神情之中满是不屑,一点儿往日的温情都没有了。
    卢韵儿心里极恨,可是她也明白了什么是师玟清说的“是活着还是死了安逸”的答案。
    师乾宁一如既往地暴躁,从前这份暴躁没有放在她的身上,可现在院子里头的所有丫头都被师玟清撤走了,只剩下卢韵儿一个人。
    她腹中的孩子也不知是死是活,每日一到师玟清那日将手贴在她肚腹上的时候就剧痛无比,可是她还是得起来为师乾宁做事,倘若她不做,便会被师乾宁随意打骂,当真是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百倍。
    今日就是他们成婚的日子。
    说起来可笑至极,师玟清就是有意扇她与师乾宁的脸,将这个消息昭告了全府。
    旁人当然知道卢韵儿是叛徒,爬了老郎主的床,于是纷纷结伴而来,明面儿上说的是那些吉祥话儿,可在那笑容背后都是根本懒得掩饰的鄙视与厌恶,卢韵儿几乎被这些鄙视与厌恶打的遍体鳞伤,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她已经没有了拒绝的资格。师乾宁只在一边一语不发,整张脸阴沉沉的。
    尤其是阿云来了。
    阿云特意穿了那天被师乾宁踢了一脚的衣裳,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恭喜老郎主新得娇妻,一树梨花压海棠了。”
    这话说得多么讽刺,卢韵儿的脸色顷刻就白了,可她晓得这人是师玟清的人,她倘若不应,恐怕又是一轮新的折辱而师乾宁的脸色就更差了。
    然而师乾宁忽然就站了起来,对着卢韵儿的肚腹就是一脚,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贱人也配做我的妻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妄图与阿霜做一个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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