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晚间的时候渊重华终于正常了些,他墨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扑面而来一股清冽的水汽,显然是用冷水泡了澡。
    师玟清皱着眉头问他为何无故去用冷水泡澡,渊重华的目光便幽怨多了,眼神中写满了“你就是明知故问”,连不通人事的仡濮妠鸢都看出来了,笑嘻嘻地说明天给王爷带去火的花茶。
    不过渊重华并没有要和师玟清闹的意思,只是在饭后将师玟清抱在怀里,将自己属下查来的东西告诉师玟清。
    原来日月星辰的人确实查的用心,不过唯独有一处被忽略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渊重华手下的人就在大辛国都之中找到一处还没来得及的尽数撤走的据点,而这一处显然是最大的,极有可能就是风嫔之前藏身的地方,还有许多人没有撤走。
    师玟清一听便知其中重要,连夜禀告了仡濮枫杨要与渊重华出宫一趟,大巫一听师玟清与渊重华又是为了那在暗中挑事的人出了宫,二话不说便给了腰牌,并吩咐了下面人,给二位王爷行最大的方便。
    师玟清与渊重华到神殿南门的时候,仡濮枫杨的人已经为二人备好了下山用的牦牛,此物行路极稳,就算是在陡峭的山壁和滑溜的雪山上行走也不会摔倒,就是走的太慢。
    然而师玟清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她也懒怠骑乘牦牛了,拿出了自己这么些年的武学本事,竟就这样依着雪山晚间凌冽的大风,一路飘摇地从山壁岩石和冰面跳跃着,稍有不慎恐怕就要跌落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今日又是十五,银盘一般的月亮高悬在天,撒下皎白月辉,映照着雪山仿佛不似人间。
    不过这样的美景二人都无心欣赏,只是想着快点,再快一些——报仇雪恨的血液在师玟清的四肢百骸之间疯狂窜动,她一双碧瞳亮的惊人,燃烧着大仇将要得报的光芒。
    所幸二人武术卓绝,一路行走飞驰之间虽说遇见险情不少,却还是平安地落在了大辛都城的城墙外。
    师玟清今日都懒怠做什么易容了,风嫔明摆着对她二人身形样貌了如指掌,有着闲情逸致为自己做一份极有可能被认出来的伪装,不如直接趁着夜色赶一赶,看看能不能抓住她最后的小尾巴。
    二人沿着城墙,寻到一处守卫薄弱的地方,仿佛两道残影一般划过,竟无一人发觉。
    这据点就在城中一座大赌坊之中,占地不小,一直都是城中极为有名的产业,渊重华也派人查探过背后的底细了,可以确定就是风嫔的手笔,在大辛也有四五年了,想来她是早就谋划好了这一步,想要将大辛变成她手里的一把刀——是,大云她掌控不了,大玄又是那么一个废物玄帝,若是能将于大云大玄有世代血仇的大辛拿下了,必然能成为她最利的一把剑。
    既然手上功夫打不过,那就以四国为棋盘,二人以国为子,来一场激烈的厮杀。
    这原本是个好法子,风嫔若是一直暗搓搓地躲在大辛谋划这一切,而大辛的大巫并不是仡濮枫杨,恐怕她这一份谋算也就成了,到时候逐鹿中原,鹿死谁手还全然不可知呢。
    这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仡濮枫杨偏偏不是个好战的君主,也难怪风嫔的打算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只能在暗中悄悄地煽动。
    可是她为何又要将师玟清诱引到大辛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法子么?
    师玟清这么多次与风嫔交锋,发现她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并非什么十分入流的法子,难道她还真有万全之计,能将师玟清一把抓住,把她斩草又除根?
    就算是如此,为何如今事情一切都按着她的谋划在走,如今却又丢下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据点,逃之夭夭了?
    师玟清百思不得其解。
    二人悄悄地潜入赌坊之中,之间门窗紧闭,挂上了老板打烊的牌子。
    而外院好歹整齐一些,内院院中却是一片乱象,仿佛被贼人洗劫了一般。
    二人推开几座门,扑面而来的都是一股极为恶心的臭味,仿佛尸体腐烂地极为严重。仔细打量房中,只见屋子和厢房角落里到处堆着已经腐烂地不成人形的尸块,地上尸水横流,简直是人间惨相。
    师玟清用手帕蒙住口鼻,随便蹲到一人身边,用干净的布块包着手指,翻动了一番那些尸块,还有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这些衣服成色都还好,有些分明还是新的,都还带着体温,仿佛刚刚死去一般。
    可是他们的尸体腐烂地都不成人形了,更是发出这么浓烈的尸臭味,怎么可能是刚刚才死去一般?
    师玟清正半跪在地思索着,后堂忽然传来有人撞倒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从不同方向一瞬间进了内室。
    只见灯架旁有气无力地靠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看上去是赌坊里长剑的那些美颜的托儿,专门勾引好色的赌徒接着下注的那种。
    只是她裸露在外的脊背并非光洁诱人的肌肤,而是仿佛死了好几天的人一样,长着密密麻麻的尸斑——这小娘子应当是听见了有人来了,慢慢腾腾地转过身来。
    她还有个人形,眼里看到师玟清的时候,瞬间崩现出惊恐,之后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惊恐,她朝着师玟清走了几步,便脚下无力地跌倒在了地上,还是伸出手去,爬到师玟清的面前,抓住了她的皂靴,口中嘶哑地喊道:“求求您,救救我......”
    然而她这话还没有说完,口中便一下子迸出了颜色诡异的血液,与外头那些淌了一地的尸液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血液喷在地上,连地毯都被这颜色诡异的血液腐蚀了,冒出嗤嗤白气。
    而再看她,她脸上的面皮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竟然裸露出这个位置原本的肌骨,而那双满是求生与恳切的眼,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师玟清,透出一股莫大的绝望。
    随后那双眼睛便一下子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在地毯上滚了滚,忽然又炸开了,化作一滩同色的尸液,渐渐地淌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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