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乖张而寡淡的嗓子忽然从仡濮妠鸢身后传来,这声音之中听不出什么情绪,甚至有些风流的笑意。
    然而仡濮妠鸢哪里听不出来这是哪尊大佛?
    平日里天天来听她的墙角,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仡濮妠鸢僵硬地回过头来,挤出一个十分虚假讨好的笑容:“小王爷,你......你醒啦?嘿嘿,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妠鸢带了好吃的来。”
    师玟清不知何时便站在了二人身后,她身上还穿着一身单衣,外头随意裹了一件平日里穿的大氅,一头青丝没有束发冠,只是零零散散地披着,便显得她格外颀长。
    她一双碧眼饶有兴趣地看着仡濮妠鸢,红唇微勾:“我不饿,只是我听闻你对我床笫之事很是感兴趣?”
    “没有没有!嘿嘿,哪有的事情!”仡濮妠鸢一下子就从圈椅上跳了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溜烟地人便跑到外头去了。“小王爷,王爷,妠鸢明儿再来看你们,嘿嘿。”她一面跑还一面傻乎乎地笑着,裙摆上细细的银铃撞在一起,留下叮叮当当的铃声。
    “微微,你吓到她了。”渊重华见了师玟清,眼中不由得泛起柔情来,他张开手,师玟清果然自然地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怀里,又拿过了一边渊重华显然喝过了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渊重华眼中又泛起了笑,想起之前他与仡濮妠鸢说的闲话,知道师玟清心里肯定是有她的。
    不然这人,从前用膳的时候,若是玉箸瓷勺过了旁人的手,都定要换一个再用的,如今还肯直接用他的茶杯喝茶?
    某人已经浑然忘记了,自己当年还做佛子大人的时候,在寺里的时候可谓是一等一的洁癖讲究,旁人挨了他的衣裳,他便嫌的不行,丢到一边,绝不肯再穿第二次了,有时候心里实在不舒坦的时候,甚至还要将那被人碰了的地方直接截下来,丢到火里烧的干干净净。现在竟然还会因为旁人喝了他的茶杯,心中还沾沾自喜呢!
    果然还是风月迷人眼,将人平日里的习惯都改了个干干净净,还觉得心里甜蜜蜜的。
    “她才没有害怕呢,小人精,又滑头,大约是我上辈子欠她的了。你就等着吧,她明儿一定准时来。”师玟清不知道渊重华心里这样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只是很是无奈地笑着。
    大约这就是朋友罢?
    原本师玟清就没有生气,而仡濮妠鸢也不曾当真害怕,二人彼此心里都明白,可是还是要闹腾闹腾。
    见师玟清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渊重华心中也高兴——师玟清到如今,身边一个和她身份相称的朋友都没有,这仡濮妠鸢看着跳脱的很,其实人不错,若是师玟清与她呆在一块儿快活,渊重华心中也是乐意的。
    只是他自从与师玟清搅和在了一块儿,这嘴上是愈发贫了。
    “你就纵着她吧,日后人家四国的人就不说甚么你我的龙阳之说了,这才是当真的郎才女貌,你与她呀,天生一对,郎君生的从容俊朗,小娘子活泼可爱,一个是王公贵胄,一个是金枝玉叶,这才是天生一对呢!”渊重华话语之中酸溜溜的,好像师玟清当真是被仡濮妠鸢抢走了一般,“也省的人家以后说,诶,这师玟清呀,白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惜了,怎么就和这渊重华好了龙阳,连个后都留不下,真是大玄家的耻辱。”
    说着还要故作遗憾地摇摇头,直听得师玟清发笑。
    “你就可劲贫罢!我不惜的与你打嘴皮子功夫。”师玟清晓得渊重华这是在笑话她呢,这世上仅有几个晓得师玟清是女郎的人,眼前这位生的安静温和,实则内心芯子都黑透了的郎君就是其中一个呢!
    “哎,真是令人好生哀怨。”渊重华语气越说越幽怨,仿佛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一般。
    师玟清实在憋不住,只是渊重华这般嘴皮子上要占她便宜,她从来也是要占回去的。
    “是是是,我不能生,我晓得了,你就是听了那小丫头的话,嫌弃我了。”师玟清碧瞳一敛,满是忧愁。
    渊重华忙说不是,毕竟他再能嘴皮子上耍耍功夫,终究心里还是怕师玟清的。
    师玟清哼了一声,站起身就要走,“我晓得了,你就是嫌我绝了你老元家的后了,得嘞,您可自个儿请罢。小爷我也不伺候了,你今儿自个儿睡到外头去。”
    她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大氅一裹,便作势气呼呼地朝内室走去。
    “别呀。小王爷,小公爷,行行好罢,可怜可怜你夫君吧,为夫不该耍嘴皮子功夫的,外头这样又寒又凉的。”
    渊重华连忙告饶,师玟清却娇嗔一声,将自己脚下的木屐一踢,人便走开了:“起开起开!什么夫君!你可要点儿脸!”
    师玟清脚下走得格外生气,只是她脸上带着掩都掩不住的笑意,偶尔这样任性一回,倒也觉得别样的新意,十分有趣。
    师玟清还在垂着眸浅浅地笑着呢,身上忽然失了重,她禁不住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抓住自己身边最近的东西。她冷静下来之后,发觉自己已经被渊重华一把横抱起,而自己还紧紧地攥住了渊重华胸前的衣襟,耳根子便忍不住红了。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猫儿。”渊重华又是温柔又是怜爱地将她抱在怀里,二人的身影便隐在了重重帐幔之后,看不清了。
    偶尔听见几句闷闷的笑声,或是一两声惊呼,闹到了半夜才安静下来。
    翌日所有人都晓得了,这殿中昨夜一晚春色,闹到了半夜才停了下来。
    仡濮妠鸢过来玩儿的时候,将自己的侍女留在外头,侍女们无事做,便扎堆凑在一起说闲话,其间就说起来,说起昨日两位王爷兴致颇好,不知在说什么,笑到了半夜。
    一群小娘子们便笑嘻嘻地说着,待一会儿仡濮妠鸢出来的时候才一下子散开了。
    师玟清因此闹了小性子,说是以后不论是回去南城的摄政王府,还是大云的摄政王府,都得将墙壁做的厚些,省的被旁人听去了。要是说了些见不得人的体己话,这明儿还怎么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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