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玟清压住溢到喉头的恶心之感,姚玲却还在继续说着:“是,本宫知道你对王爷痴心一片,你才舍不得他死,故而你杀本宫,就是害他,你不会想不明白吧?只是你我死了皆不要紧,重华却必死!他死了,也要和本宫一同走黄泉路,来世便是我与他做夫妻,与你这不能生养的人再无关联了。”
    真是白日做梦!
    师玟清从未见过这样一言难尽的人,只是她话却说在点上了,若是今日解毒之法只有一条,师玟清确实骑虎难下,她爱重渊重华的性命,定然是要救他的,这般,姚玲就必不能杀。
    姚玲还在沾沾自喜,浑然不觉师玟清面上的神情已然变了。
    “若是你算盘当真这样打的,那本王只好同你说一句,可惜了你的谋算。”师玟清抿着唇微微笑了一笑,姚玲还未琢磨透她话语之中的意思,便见师玟清捋起了衣袖。
    她的小臂光洁白皙,不堪一握,然而她就这般随意从一边桌案上的果盘里抽出一柄削蔬果的小刀,在自己的小臂上一划,面上的神色却一点儿也没动。
    她将伤口置于渊重华的唇边,鲜血便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滴在渊重华的嘴唇上。
    他仿佛瞬间认出了这个气味,睁开了眼,又是惊讶又是迷惑地看着师玟清。
    师玟清俯身在他额上轻轻一吻,低声说道:“是我不好,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用血救你。”
    渊重华即便在失去清明的时候,心中还是听从师玟清的,他顺从地将滴在嘴唇上的血舔了舔,师玟清回过头挑衅一笑,端的是倾城绝世风华万代,随后她用力地从伤口上吮吸出一口鲜血,随后再度俯下身,将这一口血渡入渊重华口中。
    姚玲浑身如至冰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动不了了,就像是脚便人紧紧地按在地上,她想抬腿上前去一掌扇开师玟清,用指甲画花师玟清那张讨人厌的脸,可是她就是不敢走上前去,甚至心中生出一股落荒而逃的心思。
    她的眼泪便这样下来了。
    然而并没有人看她狼狈的哭脸。
    药胎的血实在是救命良药,师玟清一口一口将血渡到渊重华口中,便能眼见着渊重华的体温一点一点回归正常。
    他那双封霜霰雪的眼终于回复了往日的清明,师玟清看他,他眼里便浮现起温柔的歉意:“微微,又是我连累你了。”
    师玟清就着一点儿残存的血深深一吻,笑道:“说这些做什么。我早就说过了,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姚玲听见自己心中心碎的声音。
    渊重华终于站起了身,他不是蠢人,何况刚才他浑身滚烫意识不清的时候,他也不是听不到外头的声音了。
    现在看着地上仿佛一滩烂肉的白朵朵,还有一边呆呆站着依旧丑陋如斯的姚玲,渊重华的脸上浮现起一丝残忍地几乎扭曲可怖的笑意:“又是你。本王上次放过你一回了,想着留你这条狗命给微微亲自料理,没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令本王惊喜。”
    姚玲印象之中的渊重华一贯是风华索然,温润如玉,或是冷淡无双的。
    她从来没有看过渊重华露出这样嗜血可怖,邪气横生的样子,再多的旖旎情思在她心中情郎冷淡到近乎结冰的眼神面前也无所遁形,而渊重华这双看向师玟清只有温柔笑意的眼,正一点一点地将姚玲心中那边可笑又可耻的单恋剥出,赤裸裸地丢在地上,再反反复复地碾压成泥。
    “姚玲,若没有你父亲,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本王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惹是生非?可怜了你父亲满门忠烈,你母亲也不算个十分昏聩的帝姬,你却是个这样愚蠢的废物。”渊重华从榻上起身了,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裳,师玟清便从一边拿过渊重华惯常穿的大氅替他披上,他低头在师玟清手背上轻轻一吻,柔声叮嘱:“微微去擦些金疮药,今日是我连累你了。”
    随后他便踩着木屐一步一步地向姚玲走去。
    大辛一贯节俭,所以这地上不过是擦得干净光亮的青石,并没有铺上厚重的地毯。
    渊重华的木屐与青石不断地敲击着,他缓缓地向姚玲走去。
    姚玲曾经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渊重华缓缓朝她走来说要与她一生一世的画面,如今那个举世无双的身影与她梦境之中缓缓重叠,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梦中的深情款款。
    姚玲忽然知道她错了,方才渊重华说的那句话仿佛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耳廓,她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可怜她父亲满门忠烈,可怜她母亲还是个帝姬——他要做什么?
    姚玲心中忽然胆颤起来了,她不可控制地退了两步,脚下如有千钧,然而她却再也站不住了,跌倒在地。
    “重华......你不能......”
    啪!
    一声极为清晰的掌掴之声。
    渊重华半跪在了姚玲面前,却不是她心中想的求娶,而是以一种看着已死之人那种冷淡而厌恶的眼神,冷冷地瞥着她狼狈而丑陋的现状。
    “注意你的身份,本王的名字,不该从你这张肮脏的嘴里吐出来。”
    师玟清也鲜少见到渊重华这样失控的时候,一时之间她有些哑然,又想到上回自己那几乎疯魔的状态,她心中又明白了几分——渊重华从来没有不爱她,只是她不明白而已。
    渊重华自从得了月蚀,腰间的佩剑就换成了月蚀,以求与师玟清的阳阿剑配成一对。
    此时这柄绝世神兵正静静地放在一边,渊重华连头都没有回,只是用手在身后一抓,那柄月蚀便凭空飞到了渊重华手中。
    单手取了剑鞘,剑身寒光一闪。
    一面映着渊重华寒冰似的的容颜,一面映着姚玲惊恐失措的脸。
    “王爷!王爷!臣女知道错了!求您不要杀我!求您不要!”姚玲终于知道渊重华的意思了,她跪在地上哀哀哭着,伸手去抓因着渊重华半跪身姿落在地上的白色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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