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拍了拍手，便有小丫头捧着漆盘来了，一共来了三个小丫头，每个丫头手中的漆盘上放着三朵娇艳的花儿，花瓣上撒着细细密密的金粉，十分财大气粗的模样。
三个丫头一水儿排开，跪在师玟清面前，这九朵花儿便尽收眼底，只见头一位丫头盘子里头的是三朵儿粉色的蔷薇，这三朵花儿上的金粉已然被抖落了，只余嫩嫩的蔷薇在盘中。
那叫纨儿的侍女见师玟清的目光落在那三朵花儿上，便笑着解释道：“郎君，这一盘之中的是第一重天到第三重天之中的花儿，如今这三朵花儿都已然被折了，若是郎君想要着这三朵，还请明儿赶早。”
师玟清便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只是说道：“我不过是看看罢了。”随后便将目光投在第二个漆盘之中，之间那漆盘之中放着的是三朵浅色的牡丹，上头的金粉倒还在，大约是还未被人折下的意思。
纨儿便笑：“郎君可是想要折我们第四重天的花儿？今日四重天五重天六重天的花儿皆还未被人摘下，郎君想要折哪一朵儿？”
师玟清便做出一个有点心动的样子来，她从漆盘之中取出一朵牡丹，十分不经意地问道：“若是我要折这一朵儿，又当如何？”
“郎君若是要折我们四重天的花儿，有两个法子。头一个法子，想必郎君也明白，我们四重天的这朵儿花，身价就在牡丹的花瓣上，郎君一观，若是愿意，奴婢这就为了洗了牡丹上的金粉，今日四重天的晨好姑娘便是郎君的了。”
师玟清便将那牡丹拿到眼前来看，只见那牡丹花瓣上果然用针刺了些痕迹，细细地看，倒能认出来是个四字。
“四千两纹银？这个价位在外头买个花魁回家都够了。”四千两对师玟清来说委实不算多，只是她与渊重华今日着的这个月白衣裳显然不是什么好料子，若是说出四万两的话来，恐怕被这叫纨儿的看出蹊跷来，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
那纨儿面上笑容不改，正欲说话，外头忽然有龟公敲着鼓喊道：“四重天的晨好姑娘今儿被王家大郎折了，乃是四万两纹银，我们九重春色的花儿一夜只为一人开，想见晨好姑娘的郎君大爷们，明儿赶早嘞！”
四万两纹银？
这可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即便师玟清年年施粥，然而南城郊外仍旧有不知多少流民流离失所。四万两纹银，不知小康之家能活几辈子吃喝不愁了，今日，也不过是就被拿出来买个绝色妓子的一晚。
师玟清有些咋舌。
纨儿分明是瞧见了师玟清惊愕的模样，只是她半分势利眼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温柔地笑着：“郎君也听见了，咱们一重到三重的蔷薇花儿，乃是以千两纹银起，咱们四重到六重的牡丹花儿，乃是万两纹银起。”
师玟清便看向最后一个丫头手中捧着的漆盘里头放着的三朵花。
这三朵花颜色不同，花型也不一般。
代表着第七重的乃是一朵娇娇怯怯的赵粉，第八重的则是彷如江东二乔的洛阳锦，而第九重乃是一朵似雪如玉的玉楼春。
这原本不是牡丹开的季节，赵粉、洛阳锦、玉楼春皆是牡丹之中的名贵品种，诸多爱花之人求而不得的，如今竟也就这样折了下来，放在盘子里头，代指着花魁。
光这些花儿本身便不知有多贵了，其背后花魁的价格恐怕更加离谱。
何况这玉楼春原本只是白雪塔的别名，如今取了这云楼春的意思，恐怕还有一重含义——前朝曾有一本臭名昭著的淫书《巫山艳史》，后来经白云道人翻写，取了个极风雅的名字《玉楼春》，此书实在淫绝，如今亦是禁书，不许人看的——取了一个这般的名字，有着这名字的花魁那便不知有多么国色天香倾城绝艳了，实在引人遐想。
纨儿见师玟清不说话，便仍旧温和地笑着：“咱们七重天到九重天的，皆是国色天香，艳绝天下无双，乃是以万两黄金起。七重八重的赵粉姑娘与洛阳锦姑娘皆不是头一回被折了，故而只是一万两与两万两，而九重的玉楼春姑娘，到今儿仍旧是头一回被折，乃是五万两黄金，如若郎君喜欢，选玉楼春姑娘也是好的。”
嗬！五万两黄金！
怪不得旁人皆说九重春色乃是南城最厉害的销金窟，旁的哪里也比不上。从前师玟清不信，如今自己来了，当真是开了眼界了。
纨儿见师玟清仍旧不说话，面上也不曾浮现起瞧不起的神色，只是温温和和地笑道：“郎君若是不喜欢咱们九重春色的花儿，不愿意折这几朵，赏赏花或是去看看别处，也是好的，下回郎君们得了空再来也不迟。”
她倒是会说话，又温柔又带着撩拨。既不点破来人钱不够的事儿，还压着自己的花魁捧了客人，这话哪个男人听了不喜欢，心中不神往意动的？恐怕那些囊中有些羞涩的，听了纨儿的话，咬咬牙头脑一昏，这钱就这样抛出去了。
纨儿笑，师玟清自然也是会笑的，想起来方才五六重上面躲在哪儿看的那个紫衫女子，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便愈发言笑晏晏：“可还有别的规矩？”
“自然是有的，郎君若是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样多的钱来，咱们九重春色还有一个规矩，您只需从第一重天的花题答起，一题一题答上去，到了您愿意的地方，停下来折花便好。”
这倒是新奇，师玟清手中折扇一展，便遮住自己戴着面具的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碧瞳微微地含了笑：“听上去有些意思，哥，不如我们去试试罢。”
渊重华自从进了九重春色，便一语不发。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等场所，坐着都坐立难安的，听师玟清这般说，他也不管师玟清说了甚么，只是点头道：“皆听你的意思就是了。”
纨儿便拍了拍手，那些捧着漆盘的小丫头便退了出去，随后便起了身，朝着师玟清与渊重华一人行了一礼：“二位郎君，纨儿就陪您们到这儿了，一会子有答花题的丫鬟带着您们上第一重天，您们答过了题，便可折花了。”说着便十分恭敬地退了出去。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另外一样服制的丫鬟过来了，行礼的姿势皆与纨儿一样，是一等一的标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家官家里头出来的丫头。
那丫鬟福了福身：“二位郎君，奴婢灵儿，您们且跟灵儿来，上一重天。”
师玟清与渊重华跟在灵儿的后头，往外头走去。
方才那个敲着鼓喊四重天花儿被折了的那个龟公又敲起了鼓喊了起来：“二位大丽来的贵客，上第一重天答连清姑娘的花题！”
如今花厅中正有好些与侍女们说着话的郎君，一听此言，便纷纷向师玟清与渊重华看去，面上惊异也有，鄙夷也有，张张含着各种神情的脸藏在各色面具下，当真瞧不出来谁是谁。
“竟然又有不长眼的去答那花题了？”
“哈哈哈哈哈，恐怕是没这个钱，如今来了九重春色，拿不出钱来，又不肯就这样走了，故而巴巴地指望着能答过了花题，与美人一亲芳泽。”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穿着那等衣裳，什么便宜料子，也敢进来九重春色找姑娘？”
“哟呵，还两个人一块儿来的，怕不是觉得两个人便能想出来了，真真是笑死人了！”
言语纷纷杂杂，皆是嘲讽哂笑，倒是无一人觉得师玟清与渊重华能解开那题的。
师玟清微微地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跟着灵儿从人群之中穿过。
灵儿带着二人走到大厅中央，拍了拍手，不知道是哪里的机关触动了，众人头顶的雕花板子忽然旋转开了，须臾在头顶上便显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方形来，一个仿佛木笼子一般的东西缓缓地垂了下来，这木笼子上缠着各色花朵，倒别有一番情趣。
“二位，请上花梯，与奴婢去一重天。”
师玟清与渊重华颇有兴味地踏上了那木笼子，随后灵儿又拍了拍手，这木笼子便向上升去，晃晃悠悠的，倒有些意思。
待木笼子消失在方形之中，众人头顶的雕花板子又旋转着合在了一处，巧夺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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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师玟清与渊重华上了一重天，果然与楼下又十分不同。
这一重天之中的装饰皆是南城风格，仿佛就是师玟清平日里能瞧见的那些，颇感亲切。而一旁侍立着的妓子们穿着的皆是南城衣裳，有的金钗布裙，瞧着是平日里街头巷尾能瞧见的年轻小妇人的模样；有的还扎着还未出阁的女郎发髻，一身朴素袄裙，仿佛就是那等街上常常能瞧见的普通小娘子；有的又妆容艳丽，衣裳贵重，端的是大气秀丽，仿佛是哪家冠族精心教养的世家嫡女；甚至还有的身材娇小，还扎着双丫髻呢，瞧上去不过十一二三的样子......当真是眼花缭乱，也太过丧心病狂。
三个丫头一水儿排开，跪在师玟清面前，这九朵花儿便尽收眼底，只见头一位丫头盘子里头的是三朵儿粉色的蔷薇，这三朵花儿上的金粉已然被抖落了，只余嫩嫩的蔷薇在盘中。
那叫纨儿的侍女见师玟清的目光落在那三朵花儿上，便笑着解释道：“郎君，这一盘之中的是第一重天到第三重天之中的花儿，如今这三朵花儿都已然被折了，若是郎君想要着这三朵，还请明儿赶早。”
师玟清便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只是说道：“我不过是看看罢了。”随后便将目光投在第二个漆盘之中，之间那漆盘之中放着的是三朵浅色的牡丹，上头的金粉倒还在，大约是还未被人折下的意思。
纨儿便笑：“郎君可是想要折我们第四重天的花儿？今日四重天五重天六重天的花儿皆还未被人摘下，郎君想要折哪一朵儿？”
师玟清便做出一个有点心动的样子来，她从漆盘之中取出一朵牡丹，十分不经意地问道：“若是我要折这一朵儿，又当如何？”
“郎君若是要折我们四重天的花儿，有两个法子。头一个法子，想必郎君也明白，我们四重天的这朵儿花，身价就在牡丹的花瓣上，郎君一观，若是愿意，奴婢这就为了洗了牡丹上的金粉，今日四重天的晨好姑娘便是郎君的了。”
师玟清便将那牡丹拿到眼前来看，只见那牡丹花瓣上果然用针刺了些痕迹，细细地看，倒能认出来是个四字。
“四千两纹银？这个价位在外头买个花魁回家都够了。”四千两对师玟清来说委实不算多，只是她与渊重华今日着的这个月白衣裳显然不是什么好料子，若是说出四万两的话来，恐怕被这叫纨儿的看出蹊跷来，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
那纨儿面上笑容不改，正欲说话，外头忽然有龟公敲着鼓喊道：“四重天的晨好姑娘今儿被王家大郎折了，乃是四万两纹银，我们九重春色的花儿一夜只为一人开，想见晨好姑娘的郎君大爷们，明儿赶早嘞！”
四万两纹银？
这可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即便师玟清年年施粥，然而南城郊外仍旧有不知多少流民流离失所。四万两纹银，不知小康之家能活几辈子吃喝不愁了，今日，也不过是就被拿出来买个绝色妓子的一晚。
师玟清有些咋舌。
纨儿分明是瞧见了师玟清惊愕的模样，只是她半分势利眼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温柔地笑着：“郎君也听见了，咱们一重到三重的蔷薇花儿，乃是以千两纹银起，咱们四重到六重的牡丹花儿，乃是万两纹银起。”
师玟清便看向最后一个丫头手中捧着的漆盘里头放着的三朵花。
这三朵花颜色不同，花型也不一般。
代表着第七重的乃是一朵娇娇怯怯的赵粉，第八重的则是彷如江东二乔的洛阳锦，而第九重乃是一朵似雪如玉的玉楼春。
这原本不是牡丹开的季节，赵粉、洛阳锦、玉楼春皆是牡丹之中的名贵品种，诸多爱花之人求而不得的，如今竟也就这样折了下来，放在盘子里头，代指着花魁。
光这些花儿本身便不知有多贵了，其背后花魁的价格恐怕更加离谱。
何况这玉楼春原本只是白雪塔的别名，如今取了这云楼春的意思，恐怕还有一重含义——前朝曾有一本臭名昭著的淫书《巫山艳史》，后来经白云道人翻写，取了个极风雅的名字《玉楼春》，此书实在淫绝，如今亦是禁书，不许人看的——取了一个这般的名字，有着这名字的花魁那便不知有多么国色天香倾城绝艳了，实在引人遐想。
纨儿见师玟清不说话，便仍旧温和地笑着：“咱们七重天到九重天的，皆是国色天香，艳绝天下无双，乃是以万两黄金起。七重八重的赵粉姑娘与洛阳锦姑娘皆不是头一回被折了，故而只是一万两与两万两，而九重的玉楼春姑娘，到今儿仍旧是头一回被折，乃是五万两黄金，如若郎君喜欢，选玉楼春姑娘也是好的。”
嗬！五万两黄金！
怪不得旁人皆说九重春色乃是南城最厉害的销金窟，旁的哪里也比不上。从前师玟清不信，如今自己来了，当真是开了眼界了。
纨儿见师玟清仍旧不说话，面上也不曾浮现起瞧不起的神色，只是温温和和地笑道：“郎君若是不喜欢咱们九重春色的花儿，不愿意折这几朵，赏赏花或是去看看别处，也是好的，下回郎君们得了空再来也不迟。”
她倒是会说话，又温柔又带着撩拨。既不点破来人钱不够的事儿，还压着自己的花魁捧了客人，这话哪个男人听了不喜欢，心中不神往意动的？恐怕那些囊中有些羞涩的，听了纨儿的话，咬咬牙头脑一昏，这钱就这样抛出去了。
纨儿笑，师玟清自然也是会笑的，想起来方才五六重上面躲在哪儿看的那个紫衫女子，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便愈发言笑晏晏：“可还有别的规矩？”
“自然是有的，郎君若是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样多的钱来，咱们九重春色还有一个规矩，您只需从第一重天的花题答起，一题一题答上去，到了您愿意的地方，停下来折花便好。”
这倒是新奇，师玟清手中折扇一展，便遮住自己戴着面具的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碧瞳微微地含了笑：“听上去有些意思，哥，不如我们去试试罢。”
渊重华自从进了九重春色，便一语不发。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等场所，坐着都坐立难安的，听师玟清这般说，他也不管师玟清说了甚么，只是点头道：“皆听你的意思就是了。”
纨儿便拍了拍手，那些捧着漆盘的小丫头便退了出去，随后便起了身，朝着师玟清与渊重华一人行了一礼：“二位郎君，纨儿就陪您们到这儿了，一会子有答花题的丫鬟带着您们上第一重天，您们答过了题，便可折花了。”说着便十分恭敬地退了出去。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另外一样服制的丫鬟过来了，行礼的姿势皆与纨儿一样，是一等一的标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家官家里头出来的丫头。
那丫鬟福了福身：“二位郎君，奴婢灵儿，您们且跟灵儿来，上一重天。”
师玟清与渊重华跟在灵儿的后头，往外头走去。
方才那个敲着鼓喊四重天花儿被折了的那个龟公又敲起了鼓喊了起来：“二位大丽来的贵客，上第一重天答连清姑娘的花题！”
如今花厅中正有好些与侍女们说着话的郎君，一听此言，便纷纷向师玟清与渊重华看去，面上惊异也有，鄙夷也有，张张含着各种神情的脸藏在各色面具下，当真瞧不出来谁是谁。
“竟然又有不长眼的去答那花题了？”
“哈哈哈哈哈，恐怕是没这个钱，如今来了九重春色，拿不出钱来，又不肯就这样走了，故而巴巴地指望着能答过了花题，与美人一亲芳泽。”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穿着那等衣裳，什么便宜料子，也敢进来九重春色找姑娘？”
“哟呵，还两个人一块儿来的，怕不是觉得两个人便能想出来了，真真是笑死人了！”
言语纷纷杂杂，皆是嘲讽哂笑，倒是无一人觉得师玟清与渊重华能解开那题的。
师玟清微微地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跟着灵儿从人群之中穿过。
灵儿带着二人走到大厅中央，拍了拍手，不知道是哪里的机关触动了，众人头顶的雕花板子忽然旋转开了，须臾在头顶上便显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方形来，一个仿佛木笼子一般的东西缓缓地垂了下来，这木笼子上缠着各色花朵，倒别有一番情趣。
“二位，请上花梯，与奴婢去一重天。”
师玟清与渊重华颇有兴味地踏上了那木笼子，随后灵儿又拍了拍手，这木笼子便向上升去，晃晃悠悠的，倒有些意思。
待木笼子消失在方形之中，众人头顶的雕花板子又旋转着合在了一处，巧夺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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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师玟清与渊重华上了一重天，果然与楼下又十分不同。
这一重天之中的装饰皆是南城风格，仿佛就是师玟清平日里能瞧见的那些，颇感亲切。而一旁侍立着的妓子们穿着的皆是南城衣裳，有的金钗布裙，瞧着是平日里街头巷尾能瞧见的年轻小妇人的模样；有的还扎着还未出阁的女郎发髻，一身朴素袄裙，仿佛就是那等街上常常能瞧见的普通小娘子；有的又妆容艳丽，衣裳贵重，端的是大气秀丽，仿佛是哪家冠族精心教养的世家嫡女；甚至还有的身材娇小，还扎着双丫髻呢，瞧上去不过十一二三的样子......当真是眼花缭乱，也太过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