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玟清倒觉得,元和意一切都好,却实在做不到能屈能伸。若是她在这种状况下,一是动手杀了在场所有人,二便是同其余学子一同大呼惭愧,这个错误认下来的了,别人也只会说他知错就改,如他现在一般气的七窍生烟却一言不发,旁人只会怪他自己不懂还要煽动着旁人与他一同丢脸。
    果然便有人悄悄地说:“其实我也想过是仄韵的,只是二殿下都说韵脚不平了,我也不敢贸然说话。”
    这话几乎就是往元和意脸上扇了一巴掌,他十分勉强勾起个笑,便直接走了。
    这一场,师玟清大获全胜。
    宁泽身边倒是围了三两个敏而好学的学子,正缠着他问东问西,他倒一点儿不快也没有,仍是细心细致地教导着。
    他将最后一人的问题回答了,见几位学子还有再问的意思,便笑着摆了摆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回过头来与师玟清行礼:“见过小摄政王。”
    “不必不必!是晚辈见过宁泽前辈!”师玟清这会子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十分谦虚地朝着宁泽躬身行礼。宁泽脸上扬起了个十分温和的笑意:“你倒是个好学的料子。”
    “哪里哪里,是前辈过誉了。”师玟清颇有些郝然地笑了一笑,便说道:“前辈可是喜欢砚台?若是前辈喜爱,我那儿还有些北地的寒冰砚,正好配东极墨,作画上好。”
    宁泽眼里倒闪过一次惊讶,随后便化作十分的欣赏。
    他虽是个沉浸诗书之人,却不是个满脑子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师玟清显然是有些才华的,不然方才也算计不到那自以为是的元和意。不过欣赏归欣赏,师玟清这样重的赠礼,他明面儿上是不敢接的。
    寒冰砚并非是用寒冰制成,而是用了一位极北之地才产出的寒石制成。这寒石寒冷非常,寻常墨水在上头立即凝结成冰,再用不得。而那东极墨相传是来自东海上仙山所产的一味独特墨水,这等墨水颜色赤红,比朱砂还要亮眼,写在纸上经年不褪,遇水亦不晕染,算是十分上乘的墨水。然而这墨水温度极高,制不成墨块,只能用舶来的琉璃瓶子装着,寻常砚台也装不得这墨水。前些年有一位作画的大国手发现极北之地所产的寒石正好可以中和东极墨的热性,便将那寒石制成砚台,果然有用,这便成了一绝配。
    只是寒石难得,东极墨更是难得,师玟清将这样几乎算是无价之宝的东西拿出来要赠与他,他当真是不敢收的。
    师玟清便笑了笑,道:“如今我算是半截身子在红尘之中,已然失了当年作画做学问的赤子之心了。如此风雅之物在我手中已然算是埋没了,不如赠与有缘之人。”
    宁泽还要再推,师玟清抿着唇笑了笑,倒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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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宁泽回到家中,便发觉这二物静悄悄地躺在他的桌案之上,还留着一张同它们原主人一般俊秀整洁的小楷字条:“前辈今日助我,晚辈感激不尽,日后若是前辈有意,大玄宫之门始终为前辈敞开。”
    宁泽面上的温柔霎时褪去,倒流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来。
    这娃娃倒是通透,今日出手不值这个价,然而请他去玄国的话,这个价倒也勉勉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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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宁泽与那寒冰砚东极墨之间如何,师玟清原本便是觉得与宁泽这般的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便好。宁泽不会不懂她的意思,多说下去不过让旁人白白多了猜度的机会。
    师玟清又好心情地赏了会子冰雕,却始终不曾找到那混着迷情香味道的冰雕,心中却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假如这迷情香原本并不在男客这边儿之中,那要害的便是隔着几条小径的女客了。
    师玟清正想着,外头倒响起来众人寒暄的声音:“见过司大人。”
    渊重华回来了?
    师玟清便转身出去迎他——反正如今众人皆晓得他们如今是个什么关系,演的愈死心塌地些,那元文柏才更为骄傲自满,自以为一切皆在掌中。
    “云卿。”
    “叶微。”渊重华面上一贯是温和安然的,虽说今日瞧着仍是十分好看,师玟清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几乎是习惯性地去探渊重华的脉,果然他脉象一片紊乱,仿佛是受了内伤,虽说不算严重,只是他不过是随着元文柏进宫去了,哪里就会这样受伤?
    元文柏那厮竟敢对渊重华动手?
    渊重华看出师玟清面上愈见狂暴的气息,知道她是想岔了,只是今日确实并非元文柏之错。
    他安抚性地抚了抚师玟清的手,便抓着她的手腕子将人拉进了楼阁之中。
    学子虽说觉得这事儿不大妥当,然而这两人皆是他们管不起的,众人便只当看不见,各自喝各自的茶罢了。
    渊重华将师玟清拉入了楼阁之中,寻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小耳房,果然十分脱力地倚靠在师玟清身上,咬着师玟清的耳朵气若游丝地说道:“元和治,元和治中了媚毒,如今已然闯入女客那边去了……”
    什么?!
    这是何等大的事,元和治几年不曾从北疆回来了,这一回来便闹出这样大的事,媚毒比一般的甚么迷情药要狠得多,霸道而强劲,即便是师玟清自个儿中了媚毒,也不过只能以深厚内力压制毒性,再炮制解药,否则情潮上涌,几乎瞬间便能将人的理智吞没。元和治中着媚毒,却去了美人堆儿里,师玟清想都不敢想会发生何事。
    师玟清连忙将渊重华扶到供休息的小榻之上,运起气替渊重华理顺体内紊乱真气。渊重华恐怕也是知道这会子和她说什么元和治之事她也不放在心上,自己的伤势才是她心中第一。
    幸好渊重华体内内伤不过些许,只是恐怕出手之人甚熟他的要害,又出其不意,这才伤了渊重华。二人一同运转真气,走了三个周天,渊重华的面色便好了许多。
    渊重华这才又说道:“我与元和治的关系日后再与你详细解释,只是今日显然不在我意料之中,有人在背后对元和治下了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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