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京中众人都知道元和榕与自己的原配发妻在新房之中打了起来,二人一度沦为一时笑柄,如今却实在恩爱非常如胶似漆。
    静穆皇后的母家早年为了备了几个出身名门的侧妃,为他日后夺嫡多取些势力,哪晓得这元和榕偏偏只爱正妃一人,连这几个侧妃都断然拒绝了,还把家中几个宫里头安排下来的小妾都遣散了,实在是要将祖家的人皆沤死,也将元文柏气了个仰倒。
    黄檀有价,然而大皇子与大皇子妃的一个人情却是无价之宝。今日之后,恐怕京中人家便晓得了,要是想走元和榕的路子,一块儿黄檀定能敲开大皇子妃的路子,而走通了大皇子妃的路子,便是走通了爱妻如命的大皇子的路子。
    于是这便是问题所在了,元文柏还未老呢,他不服老,这从他迟迟不定储君之中便可见一斑。他又惯常是个爱把弄权力的帝王,若是这下头的官员已然学会了以黄白之物来敲开大皇子的墙角,尽管大皇子恐怕只是个人嗜好,元文柏也觉得这是下头皇子为了争权已然开始结党营私,心中更是不喜。
    然而这与师玟清无关,这以一个有价之物换取一个无价人情的机会,师玟清不愿拱手让人,打定主意要取一取了。
    她把那折扇收好递给元和榕,元和榕果然伸手去取。
    他十分爱惜地将折扇展开,见扇面上乃是云国红极一时的扇子大手万和通的手笔,上头画着一树相思树,这相思树换个说法便是连理枝,正是寓意着夫妻琴瑟和鸣的好物件。而这扇子下头还吊着个羊脂白玉的坠子,正是个比翼齐飞的图案,寓意更是好。元和榕恨不得就这样将折扇借花献佛了,然而他到底还记得这扇子乃是师玟清的,只好恋恋不舍地交还到师玟清手里。
    师玟清却没接,她推了推扇子,笑道:“殿下要是喜欢,拿去便是了,黄檀虽贵,这扇子不过也是为大长帝姬裁定家具的时候多出来的料子,本王瞧着成色不错,纹理也好,便留下来做了一对扇子。这柄也是其中一把,名为‘相思’,另一把也是黄檀的料子,上头是万和通画的并蒂莲,名为‘并蒂’,下头的坠子刻的是双雁。虽然本王胞姐将要出嫁,本王也期望她琴瑟在御,然而这一对扇子却是本王所有,并非大长帝姬的陪嫁之物。毕竟本王如今还是个孤家寡人,胞姐出嫁后,本王府中又没个女眷了,本王想想也还不行么。”
    师玟清原本笑容寡淡,说到这最后一句的时候便有意勾唇,霎时便带出荡荡漾漾的调笑意思,一双碧眼之间满斛的温柔笑意。
    元和榕心中暗赞师玟清果然貌美,平日里瞧着寡淡,倒也是个会说玩笑话的,如此顾盼神飞,难怪能将司云卿都勾了去。
    然而如今在他心中更重要的还是师玟清的这两柄扇子。他听师玟清又是说是并蒂莲,又是双雁,听得眼睛都直了。师玟清看出他一脸神往,抿了抿唇笑了声,便道:“本王也不过是今日将‘相思’取了出来,‘并蒂’还在箱子里头放着。本王执着‘相思’,倒遇上了殿下,想来这琴瑟和鸣的美意,孤家寡人是享不了了,还是配殿下与皇子妃殿下的好,正好一人一柄。帝姬也好沾沾殿下与皇子妃殿下的好福气,寻一个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师玟清这话说的实在漂亮,滴水不漏的,在场诸位也都有争一争这献宝机会的意思,然而师玟清却占了一个先机。
    要是你说她送扇子乃是投机取巧,乃是贿赂,然而这一对扇子不过是扇骨用了黄檀,坠子也不过是小小一颗羊脂白玉;至于万和通亲手所作的扇面,于那等爱扇如命的人来说乃是无价之宝,于旁人来说确实一文不值,这实在算不上什么过分的礼物。
    而她这准备也实在是充分,她手上有合适的黄檀料子,又已然做成了一对寓意极好的双扇,这几乎是送进了元和榕的心里,他哪里会不心动?
    果然元和榕便松动了,他将扇子仔细地收好了,又目光灼热地看着师玟清:“多谢小摄政王,不知小摄政王可有甚么喜爱之物,我与王爷以物易物,也算一桩佳话。”
    他倒还不算十分单纯,以物易物,只要是东西的价值差不离,倒也没人说他收受贿赂,然而他以些许自己已然腻了的贵重宝物换取师玟清的这一对双扇,到底还是他欠了师玟清的人情。
    师玟清便接话道:“本王倒是听说王爷早年颇爱收藏京州瓷器,本王偏爱青瓷,不知殿下府上可有,可愿割爱?”她倒是大大方方的,一点儿自己是在讨人情的意思都没有。
    元和榕却更加欣赏她的直爽大方,十分豪爽地说道:“皆是早年爱物,如今我不喜欢了,放在我这里也是明珠蒙尘,我记得正巧有一对天水碧色的青瓷双耳瓶,王爷若是喜欢,今日宴请结束我便差人给王爷送去。”
    这买卖成了,不亏,一点儿也不亏。
    师玟清便微微地笑了一笑:“殿下爽直,那本王回去也差人将‘并蒂’收好,与‘相思’的匣子一同送到殿下府上去。”
    其实这对扇子本就是预备给红玉添妆的东西之一,然而红玉原本就是假红玉,何况师玟清预备下的嫁妆当真十分丰厚,取一对扇子,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此间种种,不过二人来往数句,有心之人便能从这其中看出师玟清当真是运筹无双,然而无心之人不过觉得师玟清乃是个满身铜臭气的暴发户,又惯会投机取巧罢了。
    元和榕与师玟清笑着进了一处楼阁,这楼阁之中果然存着各种姿态各异的冰雕,师玟清头一回见,倒还多两分新奇,元和榕年年都看,倒不见他观赏,显然是作陪师玟清罢了。二人略略观赏了会儿,元和榕身边伺候着的内侍便跑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便满脸歉意地先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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