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药娘们就将师玟清的吩咐安排好了,一碗热腾腾的药递上来了,祺娘用眼角瞧着师玟清有意接过,便率先迎了上去将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接到手里,快步走到小娘子的床榻旁坐下,准备给她喂药。
    侍女们将小娘子扶起,在她背后垫了好几个软枕。如今她身上面上的血污都洗净了,几位药娘正在她身旁为她裸露的身子上药,她浑身上下大大小小伤疤甚重,而这些新伤下还压着许多旧疤,实在可怕。而她的脸亦是十分狰狞可怕的,她的面容原本应当是十分漂亮的,五官精致姣好,一股子天生的妖娆气,即便是如今闭着眼睛也能看出她生的好看,不过她两颊上硕大两个叉形的伤疤,下手极重,那皮肉都翻出来了,十分可怖。药娘将师玟清特制的药酒替她擦洗着面上的伤口,又为她敷着药,忙忙碌碌的。
    祺娘因着方才师玟清说她的嗓子和已故的女郎相似,便又多看了几眼,倒当真从她的面庞之中看出些与师玟清甚至是当年的寂霜夫人的相似之处来。
    大玄之人面庞多扁平,故而多生的温柔,而寂霜来自大丽,她的面容较大玄的娘子来说生动许多,肌肤雪白,眉骨略高,眼窝微陷,鼻梁亦高挺,唇薄而红,于是她的美丽便显得极具侵略性,美的明艳而张狂,也少了许多女气,使人过目不忘。师玟清便完完全全地承袭了寂霜的血统,她这么多年能这般顺利的扮做郎君不被旁人察觉,也是有这其中的一点缘故。
    这女郎同样眉骨略高,只是不及师玟清与寂霜那般明显,但与周遭的大玄之人已然有了许多不同。祺娘瞧着果然像,便不自觉地再看过去,却愈看愈像,初时大约只有两三分像,现下倒有五六分相似了。
    祺娘将碗中汤药吹凉了些,便给那小娘子喂起药来,不料这药一入口,那小娘子便醒了过来,连声咳嗽,差点又呕出血来,师玟清便疾步走到她身前,在她胸口喉头点了几处,又抚着她的脊背替她顺气。
    “快尝尝这个。”师玟清亲自从一旁丫环捧着的果盘之中捻了一块儿桃脯,递到那小娘子唇前。那小娘子苦的面容都皱在了一起,便就着师玟清的手将那块儿甜腻的果脯吞到口中,才压住了喉头肆虐的苦味儿。她缓过来了,才看向喂她吃果脯的师玟清,
    “微微……真是你!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活着见着你!”那小娘子看着师玟清,眼里果然涌出泪来,一双杏眼里都是惊喜与苦痛。她紧紧的攥着师玟清的衣袖,抹着泪,半晌才缓过来,四处张望着。
    她看了看这房中的格局,又开口问道:“微微,此处可是南苑哪个小客间儿?我瞧着不像我那撷芳园的院子,这处离你的千慧阁还是远了些。”
    祺娘听她这般说道,忽的想起来当时经过的那处小花园,里头的屋子就叫撷芳园,她早先倒是不记得了,如今想起来仿佛是听师玟清说过,撷芳园原先是红玉娘子住的院子,这处院子精巧秀丽,一瞧便是个需得花匠常常打扫之处,这些年荒废下来,便格外凄凉,师玟清早先便吩咐过要花匠好好休整,如今已然修得十分好了,精巧漂亮。
    师玟清听这小娘子这般说道,碧瞳之中暗芒一闪而过,却伸手替她揩了眼泪,柔声哄道:“撷芳园多年不曾住人了,里头灰尘劈头盖脸的,不好过去。且如今我早已不住千慧阁了,住的是父亲的书房,离你的撷芳园远了,这处客房倒还离我书房近些。你且安心在这养伤,日后你好了,再去撷芳园可好?”
    那小娘子点点头:“日后我可去书房寻微微?”
    “自然可以,你若是有事,差人来喊我就是了。”师玟清摸了摸她的鬓发,她便顺势扑到她怀里,自顾自地说着:“果然还是微微待我好些,你不知我,我原本是死了……我也不晓得如何又活了过来,还在一户人家里给他们做奴仆,我哪里会那些东西?我做不来,他们便打我,我这身上新新旧旧的,全是他们打的印子。有些时候我若是病了做不了,那女主人竟将我打得昏死过去……这十几年的,我也不知如何过来的……后来我渐渐长大些了,男主人见我美貌,竟要霸占于我,我心中万般不愿,伺机逃跑,被女主人察觉,她心中妒忌又怨恨,便找人将我打的半死,又将我面上容貌毁去……我也不知如何就在街上了,想来是苍天有眼,看不过去我如此受苦……”
    师玟清闻言大震,她伸手去看着小娘子的手,果然她手上尽是做粗活落下的粗茧。师玟清安抚地握着她的手,安慰道:“这些倒也不要紧,我这儿药十分多,能将你身上的伤疤与这手上的茧子都去了。”
    小娘子点了点头,十分乖顺的模样:“一切都听微微的,只是这样久了,我却不曾见到父母亲来看我,可是家里头出事了?”
    师玟清面上怔怔的,半晌才流露出伤感来:“娘亲……娘亲十几年前便去了,父亲如今倒还好,只是性情大变,脾气十分暴躁了。”
    那小娘子听闻寂霜已经去了,面上又流出泪来:“是我不孝……我被那家人囚禁着,外头之事一概不知,父母亲受如此大苦,我竟一丁点儿也不知道!是我不孝啊!”她大声哭着,几乎要背过气去,半晌又呕出血来,喷了师玟清一头一脸,十分可怖:“究竟是谁害得我们一家如此?”
    “……姐姐,当年害我们一家之人已然被我杀了,如今我们家是……是当真的玄氏血脉,姐姐就安心……做帝姬,快活地过着日子,不需再想那些往事了。”师玟清一贯爱洁,她如今一身一脸的血,却一点嫌弃之意也无,口中已然称姐姐了。她按着红玉的虎口,又替她顺着胸口,说着喉头哽了数声,才将这句话说完。
    红玉愣愣地看了师玟清一眼,半晌才回过神来,她连问了数声:“玄氏??我,我与你与爹爹,不都是姓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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