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们便三三两两地站起来了,来同师玟清见礼。师玟清与这些人礼节性地谈着,身后却忽然飞来一颗小石子儿,目标直指师玟清的后心。师玟清听得那石子儿破空而来之声,脚尖一动便躲开了,身边那一圈文臣显然也对此物十分熟稔了,皆面带厌恶地闪身到一旁,不自觉地低声骂道:“真是晦气,做出那等下作之事也亏得陛下还留他一命,挂着国师之名。”
    师玟清立即反应过来此人正是自己那朵心上“佛莲”的好师尊,想起来此人亦是此顿大云之行的目标之一,必然一见。师玟清假作不认识一般面带吃惊地问向身旁的云国臣子们,这些人皆是一副不可说的神情,有那等好心的多说两句,让她莫要招惹此人,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恶心,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师玟清眼里便浮出兴味来,她理了理身上衣襟,祺娘便会意走过来给她披上那件水貂毛的大氅,师玟清偏头在软软的毛毛上蹭了一蹭,二人一同出了霭殿。
    二人出了霭殿,外头雪停了,果然见到一雪白衣衫的男子坐在带着轮子的木椅上,凶横地等着她,许是他还有些权势罢,也许是那云帝有意如此,总归当下这一处宫室只剩下了他与师玟清还有祺娘三人。
    这男子正如情报与渊重华所说,一头墨发尽白了,相貌平平无奇,那一双他引以为傲的黑白双瞳也瞎了一只,只剩下那只白的,仿佛怪物一般可怕。
    他显然是腿断了,更甚至是半身都瘫了,只能坐在木椅上,由人推动着。师玟清立在他的身前,旁人看不见她面上浮起一个阴气森森的笑容,祺娘却知道因着渊重华的事,她家微微恐怕想将这混账玩意碎尸万段。
    “早知道我那日应当下手重一些的。”他狠狠地看着师玟清,师玟清面上鬼气森森讥诮无比的笑容激得他面色发红,若不是他动弹不得,恐怕这会子已然跳起来动手了。
    “您打不过我。”师玟清浅浅地一笑,虚情假意的很,只是她当真是生的美,纵使假笑也令人心悸。她右手在左手腕子上一转,须臾指尖便缠上了当初伤了他的红绫。师玟清将那红绫在国师面前一晃,连声音都带着笑意:“您能站着的时候都打不过我,如今您不过是……瘫了半身的废物罢了。”她凑到国师耳旁,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仿佛冰凉的刀剑,将他的耳廓卷得七零八落。
    “微微,可伤着了?”然后一个温柔清和的嗓子便在师玟清身后响了起来,她与渊重华想来小半年未见了,她径直不管被她气得头歪在一侧口涎乱流的国师,几乎带着急切的转过身,便看见那人熟悉地仿佛烙印在她心口的身影就在她面前。
    于是她不顾一切地朝前走去,靠在了渊重华身上,闭着眼贪婪地享受他身上涌过来的融融暖意。“没事呀,他伤不了我。”
    渊重华见她仿佛又瘦了的模样,先是捏了捏她的脸颊,又拢了拢她的肩膀,发现她果然又瘦了,墨瞳之中便只余下心疼,将她隔着那件软绒绒的大氅抱在怀里:“你就这样不认真用膳的,我可要不高兴了。”
    祺娘觉得眼睛有些疼,便背过身去,只看着方才行凶的国师。不过那国师现在显然没有那个力气再逞凶了,只能歪着头费力地瞪着二人抱在一块儿的身影,那白色的眼珠子都仿佛要掉出来了一般。
    “你陪我用,我自然用得多,如今你既不在了,我便用的少。”佛子大人的心头宝果然理直气壮地撒起娇来,偏偏人佛莲就吃这一套,好言好语地哄着,二人好一番温存,祺娘觉得这空气里甜得仿佛打翻了蜜糖一般。
    师玟清赖着不肯从渊重华怀里出来,他只得拍拍她的背,无奈地说道:“再过半会儿轮岗就不是我的人了,此处并非久留之地,微微同我一同出去再说。”师玟清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渊重华便牵着她的手,祺娘尽职尽责地推着国师的木椅。
    不想那国师憋了半天,竟往师玟清身上吐出一口口水来,渊重华冷冷一笑,便从怀里掏出一包药丸,尽数往国师嘴里一塞,粗鲁地捏住国师的下巴猛地一阖,强迫他将药咽了下去。
    那国师显然不从,只是渊重华用力太过,师玟清甚至能听见他下巴里的骨头嘎吱嘎吱碎裂之声,国师说不出话,下巴又被渊重华死死地捏住了,于是只得狠狠地怒视着渊重华与师玟清二人。
    “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十几年前你就该杀了我的,现下只轮到我杀你了。”渊重华温柔安静的容颜并无嗜血凌厉的杀意,眉目间只是含着点淡淡的笑意,他就是佛祖指尖那一朵无害的花儿,花瓣却片片带刃,若是谁不长眼了非要去沾惹他,便要被割的遍体鳞伤。
    国师唔唔地闷哼几声,大约是在骂人罢,他不肯将嘴里的药丸咽下去,师玟清却走过来将她冰凉的手指按在他的喉头,点了几下,不知使得是甚么法子,那药丸子便不受控制地滚落到他腹中去了。
    渊重华松了手,从怀里拿出一方白净帕子替师玟清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自己方才捏着国师下巴的手,便将那帕子十分厌弃地塞进国师嘴里,将他嘴堵上了,也省的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半晌国师便失了力气,软绵绵地仿佛一条死鱼一般,瘫在轮椅上,只是胸口还微微起伏着,证明着他还没有死。外头跑进来个一身一水儿云国禁军侍卫打扮的郎君,瞧见了师玟清便弯着眼笑了一笑,拱了手行礼:“世子。”
    正是俊俏的魏慎,他见过了师玟清又十分恭敬地看向渊重华,压着声说道:“郎主,四皇子带着人过来了,属下在景阳门先布置了车马,往另一边门先走,暂避一避罢。”渊重华点了点头,正转过身去,不想那四皇子已然站在一侧的偏门了,慕枫显然是没有拦住他,手腕子还仿佛脱了臼,十分歉意地看了一眼渊重华,便低下头去站在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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