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
    这一盆水, 浇得周安心透心凉,指尖儿上蓄水滴下来,一滴滴砸在脚边石矶上, 炸开浅浅的水花。陶小祝说完那句“滚”,一眼也未多瞧她,便将门关了个紧实。大是要与她断干净了, 一点情面儿也不留。她原想着陶小祝最是心软好哄骗,这里还能是个退处。眼下瞧着, 自己是估错了。
    她也没那心情再拧绞身上的湿衣, 耷拉着两条胳膊转身慢慢往城里去。眼睛里空洞无神, 终是觉得往后的生活无望了。原先傍上那王大官人, 每每私会,都能给她不少银钱好处。一面在陶家受着陶小祝的迁就,外头又这般, 自然觉得快活。只没想到这事露了馅,陶小祝真就狠下心把她卖给了王家。
    起初呢, 她也不怕往王家做姨太太去,因才在被陶小祝捉-奸的时候也不觉羞愧, 仍不给他好脸。她自然知道王家大娘子是个厉害角色, 但心里觉得自个儿也不是好欺负的。只要王大官人宠她,以她的手段,没有受那大娘子拿捏的道理。这番心理,与往前进陶家那时是一个模样,觉得自个儿必能将陶家家产尽数拿下, 自信得些许过头。
    然天不随人愿,一切都没朝她预料的方向发展。陶家败落了,而王家的大娘子呢,比她预想得还要厉害得多,她斗不过人家做正房的。王大官人么,外头偷摸苟且是能的,回家却不敢跟他大娘子有一句大小声儿。再者说,那王家大娘子之所以会花钱买她到家里去,那就是奔着把她蹉跎死去的。否则花这瞎钱给自己买不痛快,那不是傻?
    她走到西边城门边,身上还在滴水。鞋袜也沾了水,一走便留下一串湿脚印儿。太阳升得高,又一个个给蒸没了。她还在想,契子在王家大娘子手里,她再也不是自由身了。可怜见的,她亲娘和亲哥也没钱能赎她出来,只能咬着牙再回去受人折腾罢了。
    +++
    陶小祝打发了周安心,心里充斥痛快和解恨。罢了又有些怏怏感伤,到底好过一场,他自己的一腔真心和热情那都是真的,终究是使错了地方。
    苏一这会儿要走了,来就没拿东西,这几天尽是凑合着替换身上的衣服来洗换,走也不必收拾什么。她看着陶小祝在院子里随手撂下盆子,自己便往他面前迎了迎,说:“我真得回去了,在这里呆了这么几日,也不知家里现在什么境况。”
    陶小祝身子现没什么大毛病,养得也差不多了,只小心着手上的伤口就成。又是将周家打发了彻底的,该说的话也都与苏一说尽了,自然不好再留。他吸了口气,对苏一说:“我送送你罢。”横竖在家里干呆着也没事儿,与她再路上说说话也是好的。
    苏一应下来,便与他出门往城里去。到南大街还有不短的路程,光腿走得要个一个时辰。急也急不来,索性便如常速度往里去。苏太公、石青和沈曼柔这么些天也没来找她,定是知道她没事儿,因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陶小祝身上现在少了许多以前的刚愎气,总算有些成人了的样子。从打击里□□大半,这会儿也把心性稳下来了。苏一旁的不怕,就怕他想不开自寻短见去。瞧着他如此,也就放下了心来。
    然事情处理了,总要想往后的日子。人活一辈子,总要有个营生奔头。苏一问他,“往后的打算是什么呢?”
    陶小祝抬起手来看看那缺了的小指,“不知还能不能打首饰。”他没什么其他本事,也就这个手艺能吃饭。之前因为周安心撂下了,这会子自然还是想捡起来。况这是他家传的手艺,不能在他手里给断送了。之前凭意气都不往脑子里放的事儿,这会儿都拿过来仔细考虑了起来。
    苏一也偏过目光去看他的小指,说不能打首饰了那是夸张,自然与他说:“应无大碍的,你这会子想明白便好。因还有一事,我就告诉你知道罢。早晚你都得知道的,这会儿知道了,便搁在心里再回味回味。”
    陶小祝不知她要说什么,只看着她。苏一微清了下嗓子,在说事情前,又扯了一遭沈曼柔,只说:“她当时也是脑子发热犯糊涂非要和周安良做夫妻,闹得沈家不得安生。沈夫人也是想叫她吃教训,是以婚后就与她断了干净,只让她自己在周家受罪。说起来也能理解,父母长辈么,苦口婆心那么久,你不听,总要让你尝尝其中苦处。等你知道了,自然回头。可沈夫人的做法呢,总是薄情了些。沈三记心里了,后来便是攒着一口气也不跟沈家有来往,偏不靠娘家也要自己活出个样子来。便是后来与周安良和离,也仍不愿回沈家去。她说心里不踏实,觉得谁也靠不上,不如靠自己。”
    陶小祝不知道她说这个做什么,只是听着,不时往她瞧两眼。等她说罢了,默声了片刻,又听她说:“师父和师娘与沈老爷和沈夫人不同,他们为了你,可算是费尽了心思吃尽了苦头,这个你一定要明白。当初因为你一意孤行要把周安心带回家去,师父没有办法,便将铺子关了。他为什么,以前说给你你也不会明白,这会儿应该懂了。周安心是什么人?师父也是没有办法,怕一辈子的家业落到她的手里。或败了或怎么,都对不起老祖宗。是以,铺子是特意关了的,房子呢,也是故意卖的,只想叫你看清周安心的嘴脸。眼下目的是达到了,却不知你心里怎么想?”
    苏一之所以要先提一下沈曼柔,就怕他也依着沈曼柔的思路子怨怪陶师傅和陶太太。说罢了也还怕他心里生出别的想法,只瞧着他看了半天。直到见他叹了口气,开口说:“是我不孝!”她才算松下这口气。
    总算总算,她师哥开始明事理了。陶师傅这一遭罪没白受,叫他得了个头脑清醒的儿子。家业也没叫人扒了去,这会儿拿出来,再开间铺子也是轻快事儿。只要陶小祝不再犯浑,将祖业传下去,旁的也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事儿了。瞧着陶师傅浪花心的样子,也应不想再日日绑自己在铺子里,只得都交由陶小祝。
    苏一叹了口,嘴角挂上轻松的笑意。没什么好挂在心头上担心,喘气儿也顺畅了。她瞧着陶小祝,忽又换了语气,打趣他,“你瞧着吧,等你将铺子开起来了,红火热闹之后,那周安心还得回头来找你。你可得架住了,不能再叫她哄了去。”
    提到周安心,陶小祝嘴角就不自觉僵了一下。可也不发作,自嘲笑了一下,说:“还嫌头上的帽子不够绿?”
    话说多了少不得要让人觉得腻味,反而没了效果,苏一便也不再说了。他的事只能由他自个儿想明白下决定,旁人都做不得主。
    这么一路说一路讲,到了南大街的铺子上。还未近到铺子前,陶小祝眼眶就一阵湿润。当初这是他家的地方,祖辈都在这里,好些年了。可就因为他,给败出去了。好在这会儿也不是在旁人的手里,而是叫她师妹拿下了,心里还算有些安慰。
    苏一随他感慨,并不挑明打趣。领着他进铺子,心里想着得好好说道说道沈曼柔和石青,怎么掌柜的走了这么些日子也不急着去找人,一点义气也不讲。然刚绕过屏风,还可开口说话呢,就瞧见王爷在炕上坐着,一副久候发呆的模样。
    他也瞧见了苏一,原本木木的眸子瞬时一亮。再瞧见苏一身后走出来的陶小祝,眸子随即便又一暗,真个百样情绪都在眼睛里。
    苏一感觉这铺子里气氛不对,石青和沈曼柔只管拿眼偷瞥她,也不上来打招呼。她一时发怔,也忘了要上去给王爷请安。但见着他从炕上下来,轻吸了口气迎到她面前,开口问了句:“这么些日子去哪里了?”
    苏一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并往后避避身子,“我……去师哥家里,照顾了他这么几天……”
    她脑子发滞,也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况,沈三和石青也不来跟她说明白。话在嘴里囫囵,越说越觉得他脸色暗沉下去。再要说什么的,忽叫他一把扛肩上去了。吓得她一紧张,再反应时,发现已叫他扛到了后头,沿着楼梯上了楼了。
    原这铺子后头也是叫重修过的,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那二层上有间小房,晚上不及回去是能歇觉的。一张雕花架子床,一对太师椅,并个镜台和脸盆架子,旁的东西没有。
    王爷将苏一扛到屋里,顺势关了门,直奔床前将她搁到床上就要压下身子来。苏一这会儿脑子可清醒得很,也瞧得出他这是要做什么。只不知道这光天化日的,她刚回来,怎么就扛她到这小黑屋里,也不怕人说闲话。她动作还算机敏利索,钻了空从他身下滑出来,两步退到门边,背靠门板朝他伸了手做勿近手势,开口就说:“有话好好说。”
    王爷可没法儿好好说这话,转身下了床前脚榻,到门边就结结实实把她按去了门板上。伏下脸来,攫住她的嘴唇,便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苏一在他身下挣扎抗拒,却都起不到半点作用。直叫他亲得软了身子,依着本能回应起他,旁的也搁不进脑子里想了。
    也不知亲了多久,忽觉胸前受了异样挤捏,苏一这才又回了些神智,一把推开了他。得了空便立马转身要开门出去,可手还没碰上门缘儿呢,就叫王爷又从后面整个抱怀里去了。唇落在她耳后,轻轻印下去,灼热的气息在耳侧撩起一片烫红。
    他咬她耳朵说:“东西早准备好了,明儿我就去跟太公提亲。”
    苏一不大能捋出事情的头绪来,但听他说这话,总要附和的,因抓着脑子里仅剩的一丝清明,回问:“那宫里那边呢?”
    “不等了。”王爷又在她耳垂下印了个吻,“咱们办咱们的事儿,等他同意了,发个册文来就是。”
    苏一的理智早叫他撩-拨得一丝不剩,到这会儿浑身生软,又听他说这样的话,便起不了半点抗拒的心思。自往他怀里靠进去,微微侧着脸将头靠在身上,气喘微微。王爷便也偏过头去,迎着她的唇压下去,手在她身前慢解开碧色腰带……
    作者有话要说:  有空就码一点吧,但不能保证每天都有字数的
    除了周家的最终结局,男女主间其实离大纲结束还有一段剧情,是想虐一下的,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写…
    ☆、提亲
    等他们两个从楼上下去到前头铺子里的时候, 陶小祝已经走了。这会儿只有沈曼柔和石青在里面干活,拉呱些闲话。两人间没有太过浓情甜腻的味道,清清淡淡的酝着一股子温情。见着王爷和苏一从后头出来, 也是故意装作没瞧见,歇了话只是埋头干自己的活。
    苏一将王爷送出铺子,手拽小辫儿折身回到铺子里。脸上驼红还未散尽, 浮着一层粉粉的桃色。发髻是重新绾过的,与上去之前不是一个样子。明眼人都知道, 两人上去这么长时间, 能有什么好事儿?只不过不能搁嘴里说, 是以便略过去不提罢了。
    苏一自顾清嗓子, 亦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到沈曼柔面前坐下。眼下只剩他们了,该问的话该说的事儿, 都不必太有顾忌。她把稍长的袖口攥在手心儿里,问沈曼柔, “我走了这么几天,怎么都没去找我?”
    沈曼柔垂首嘴角含笑, 手上动作不停, “我让石青往城西打听去了,知道陶家出了事,然后就猜你定是去了陶老板家。石青也往陶家去瞧过,见你确实在那里,自然不担心你。之于为什么不找你, 那可是咱们的一番苦心。”
    她出去这么些日子没回来,不找她还因着苦心?苏一面上生疑,见她又不痛快地说,自然问她:“有什么苦心?连件换洗的衣裳都不给我送?”
    沈曼柔这才撂下手里的锤子抬起头,不回她的话,只管问她,“才刚王爷跟你说了什么?可是说要跟太公提亲了?”
    苏一脑子还理不顺这事情来,只看着沈曼柔点了点头。她猜的确实也不错,才刚王爷那般急不可耐的模样,郑重说的,确实就这么一句。瞧着沈曼柔猜到了,定是知晓其中因果。看她一句句卖关子,又有些着急,便上手拍她手背,“有什么话,一股脑儿说出来,说一半留一半,跟谁学的?”
    沈曼柔收回手,正了正身子,“这事儿得亏我,否则他还不知着急呢,一劲这么拖着,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在陶家之后,跟太公那边儿也说好了,不担心你的安危。他也来问我,说怎么两日三日总不见你。我就跟他说啊,你是心里有气,不想见他了,特意躲着他呢。等他有了准信儿,才能出来见他。他若是一直没有准信儿的,叫你这么生等着,你就这辈子也不愿见他了。他听这话可不就着急了?日日来铺子里守着,直问我和石青说你往哪一处去了。咱们不说,只让他着急。他着急了这么几日,还想不清这事么?”
    苏一明白了,原来是沈曼柔故意使的法子叫王爷有危机感。目的倒也十分简单,只是想让他知道,她苏一也不是无条件无限期等着他的。这一耍性子,他便着急了。着急了自然就要许诺办事儿,不能再将这事拖着。倘或拖个没完,她也是要走的。
    苏一嘴角抿了抿笑,“你这么说他就信了?你和石青都能打听到,韩总管打听不到么?”
    沈曼柔小声儿,“韩总管也是咱们这一头的。”
    苏一嘴角的笑越发压不住,上手戳了一下沈曼柔的额面儿。虽然这事没经过她同意,让她莫名耍了一回脾气,闹了一回情绪,但终究不是坏事。都是为着她想的,理应感谢。王爷既说了那话,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只等着他明儿上门提亲去。
    这事搁下不说,苏一自去拿了自己没打完的首饰继续打。那是给沈曼柔准备的嫁妆,赶个半日也就成了。这一面打着首饰,自然就要唠闲话。说的也都是是近十日不见,各自身上发生的事情。沈曼柔问陶家的事,苏一便与她详细说了一通。说罢了自是感慨,庆幸陶小祝没惹上更大的麻烦。说罢了陶家,苏一又问些铺子里的情况。
    沈曼柔与她详细闲说,“倒也没什么大事儿,一切都与往常一样,只是我娘和我大哥哥分别来了两次。不知从哪处听说了我和石青要成亲的事儿,赶着趟儿来阻止我。说什么早前受的罪还不够么,这番怎么还犯浑犯傻。说了我不听,就又念叨起来,说的还是早前我要嫁给周安良那时说的一样的话,说迟早有我受的一天。说什么原以为我受了那般苦处应该明白了,却没想到眼下还是个糊涂的。往下说的话越发难听了,说什么就瞧着我再过不下去,再哭着回娘家去。到时他们也不要我了,叫我死了也没地儿葬去。”
    沈曼柔说得轻描淡写,苏一也瞧不出她对这事持着怎样的态度心理。沈夫人会反对她这桩婚事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石青比当时作为秀才的周安良还要差十万八千里,根本不能入沈家人的眼。沈曼柔二嫁,越嫁越差,自然是在挑战沈家人的底线。
    她不插话,听沈曼柔说着叹了口气,又自顾笑了一下继续说:“好在王爷日日都过来,她们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说了我不听,也就走了。后来见我态度坚决,便也不来了。瞧着这样,这回必定是要与我断干净的了。我早也想过了,回去么,凡事便都不能自己拿主张,什么都得听旁人的。靠谁呢,靠人那日子也不是自个儿的了。”
    苏一看她想得通透,又没有神伤的样子,也就不做那多此一举安慰她的事儿了。眼下有石青在她身边儿,什么都给她扛着,应不觉无助的。她拍拍她的肩,终是一句话都没说。余下要忙的事又多了一样,她暗测测在心里也琢磨起自己的嫁妆单子了。
    +++
    王爷说下的话,总也不是信口瞎说的。说次日到苏家提亲,便一日也不耽搁。也是依着民间的礼数,亲自携了大雁及一些绸缎、首饰、吃食礼物,上门走纳采之礼。
    苏太公不太敢端着架子,到底是都受下了。王爷给这样大的面子,他敢有微词么?原本心里还一直嘀咕,觉得这王爷定是逗着他家一一玩的,顶多也就能给个庶妃做做。其他的,甭想了,也不敢多料。可他上门提亲了,是给的天大脸面,这也就不能是简单的庶妃。再怎么着,也是正经下了聘礼给了聘书的,那就是举案齐眉的正经夫妻。
    邻里乡里都来瞧热闹,谁不说这事稀奇,不是亲眼瞧见了想也不敢想。大伙儿大多知道这苏家的姑娘与王爷的关系不一般,但人都想着她是要往王府上做庶妃的。可谁能想到呢,她拖到这十九岁的年纪,竟还得了这般大的荣耀面子。从一届市井小民女,要到王府里做正经王妃了。
    苏一原本觉得叫王爷上门提亲这事儿太张扬,可真桩桩件件走下来程序来,心里也受下了。到底不是玩笑事儿,该有的她都有,心里才不憋屈呢。因又往下走了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礼程,婚事就算妥妥定下了。日子也定好了,八月初八。只等到那一日,行婚嫁大礼,这事儿就算成了。
    苏一给沈曼柔忙活完了嫁妆,沈曼柔和石青又帮着苏太公帮她忙活嫁妆,没个闲手的时候。苏太公这会儿是瞧出了王爷的心意,只觉得自家孙女是撞了大运,自然一点都不敢再怠慢。生怕说错一句话行错一件事,败了他孙女儿的运气。
    沈曼柔为了能帮着苏一出嫁,便在八月初八之前挑了一天黄道好的日子,与石青拜了天地成了亲。她们的仪式尽数从简,也未让沈家知道。直接一身红嫁衣一顶簇花轿子抬进了苏家,拜天拜地拜太公,敬茶圆房,就算成了好事儿。
    沈家知道后,沈太守和沈夫人自然又是气得一阵炸毛。后又自己安慰自己,想着这闺女在嫁给周家的时候就不是他家闺女了。管不了,也不管了。往后再不是她沈家人,各过各的日子罢。倘或沈曼柔认识的不是苏一,苏一身后又没有王爷,或许她这事儿也成不了。毕竟她能摆脱周家媳妇的名头,但是怎么也摆脱不了沈家小姐的身份的。沈家管教不了,毒打一顿打死了也不是大事。只拿不孝不守妇道这一宗,就能将她压死。可这会儿不行,唯有断关系这一种法子。
    沈曼柔嫁给石青后,便又住进了苏家。三人仍是一道儿去铺子,一道儿又回家。该准备的东西都在准备,铺子上的事也不耽搁。倒是沈曼柔替她着想,说:“往下的事儿可多呢,你也该歇歇手了,难道成婚了也要一直在铺子里做掌柜不成?”
    苏一也没想入了王府还要日日往铺子上去做生意,但眼下交给沈曼柔是不成的,她手艺还不行。那怎么办呢,心里打思量,便想到了陶小祝。却不知他愿不愿意过来顶这事儿,还是要询问一番的。
    一旦把铺子交了手,她确实也就没什么事了,能一心准备自己的婚事。她没娘,靠苏太公张罗不出什么来。也就沈曼柔有成亲的经验,能帮她不少。与她写单子,告诉她到了何时要做什么之类。可跟王爷成亲,花轿抬去的是王府上,又有什么不一样就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我先顺顺利利写到完结吧,然后以番外的形式写另一种结局,也就是中间虐一下,然后he,看不了的不看就可以啦~
    ☆、婚嫁
    为着铺子没人接手的事, 苏一特意又往西郊跑了一趟儿。这时陶师傅和陶太太已经回来了,得知了家里发生的一切。见着陶小祝沉稳精干了许多,总体上很是欣慰。原来早等着这一日, 好容易等到了,损失的那么些子也大不往心上放了。因将家里还剩的家底尽数数列出来,阖家坐下商议接下来要怎么办。巧碰上苏一上了门, 说要接手铺子的事儿,正是合他们心意的。
    苏一和王爷的事早已传得渭州城人人尽知, 就是陶师傅和陶太太回来不多时候, 也都从旁人口中知道了。看着苏一进门, 叉手就要向她行礼来, 当她成了个不一样的人物。礼未行下,叫苏一抬手扶住,与他们说:“师父师娘这是折煞我了, 怎么也不该受你们的礼。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这话也不是瞎说的。”
    计较起来磨叽,还得生分。礼不必行了, 迎到屋里茶水点心伺候, 谈说起铺子的事儿。陶师傅心里的打算也就是将家里的家底掏出来,再给陶小祝开间铺子。他不大乐意插手了,只带他一带,就全权交给他。这会子对他放心,也觉得是该脱手不管了。这会儿听苏一说要陶小祝接她的手管“十三苏”这铺子, 自然思量了一番。
    苏一怕他多生顾虑,拢着袖子与陶师傅说:“您若是觉得给人干活拿工钱对不起祖上的手艺,我就跟王爷说道几句,叫他以略低些的价钱还把铺子盘给您。我往后怕是不能时时管着铺子,沈三和我师兄是撑不起来的。虽有新意,到底手艺不成,也不知里面的其他道道儿,不如师父和师哥上手轻快、您若答应,我就去跟王爷说。但还有一条,望师父给沈三和师兄口饭吃。他们都是能干活的人,留在铺子上正好帮手。”
    陶师傅听这话甚好,接了那铺子他们便不需再从头干起。再是有王爷和苏一这准王妃做倚仗的,怎么瞧怎么都是划算的买卖。那价钱的事便不好再计较了,只说:“该多少钱咱们还是照给多少钱,心里也踏实。再有,一一你给咱们这面子,咱们就没有亏待沈三的道理。”
    这话就算说下了,两边儿满意。苏一从太师椅上起身与陶师傅别过,只叫他们在家等信儿。若是说准了,自然有人来传话。交接铺子没什么手续,都是一家人,不过是给串钥匙的事儿。之于银钱,陶家也不敢欠人王爷的,到时自然送到府上去。
    这事也就办了一日,陶师傅就带着陶小祝到铺子上去了。念旧感慨一番,与苏一、沈曼柔和石青熟悉了下现今的铺子,便算定下了。陶师傅又说,铺名牌匾便不换了,那是王爷的笔墨,别的那比不来。这么传下去,也算他陶家铺子的一件宝贝了。
    苏一处理下这事,便算是搁下了心里最后一桩事,只管留在家里准备自己的婚事。沈曼柔挑拣着时间去铺子上,余下便也留在家里搭她的手帮忙。便是那红嫁衣,都是两个人合手做的。这会儿又想起早前说过的话来了,等得了空要教苏一梳妆打扮的。因置办嫁妆的时候就多置了套胭脂水粉螺子黛,并买了不少新衣。
    沈曼柔教她涂粉画眉,教她穿衣配首饰,又耐心地帮她染指甲。都是女儿家没事惯常喜爱捯饬的,苏一以前都没在意过。以前梳妆,那都是略施粉黛,怕化多了又不适宜弄得自个儿不伦不类。这会儿跟沈曼柔学下来,倒也觉得甚有意思。哪个姑娘家不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是有钱没钱有空没空罢了。再是要配着场合,像她家这样,永远也使不上盛装。但到了王府不一样,迟早都得用上。
    这般琢磨到婚期将至,东西便也都准备了妥当,只等走礼程成婚。而日子越近,苏一心里便越紧张,到底是不知道嫁进王府后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再是宫里一直没发来册文,不知大庆殿里坐着的那位到底怎么说,因也不是十分踏实。
    等到了八月初七,那些烧灶抬轿的都到了门上。院儿里搭起了土灶,鼓起烈火,便将流水席办了起来。陶师傅一家也来帮忙,端端盘子涮涮碗筷,横竖都有事做。铺子歇上两日,在苏一的婚事面前儿也就算不上大事了。
    苏一这会儿便不大露面了,在收拾一新的闺房里与沈曼柔干候着,又有陶太太陪着说话。陶太太没闺女,但自个儿是经历过这层事的,在旁督着事情也叫苏一放心。这要等到次日,梳妆上妆,等媒婆拽着走礼程,上花轿跟着迎亲的队伍去王府。
    三个女人在一处说什么呢,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话。听着外头吵吵嚷嚷,屋里便是劈出的一方安静地界。陶太太和沈曼柔作为过来人,自然要与苏一说许多为人妇后要注意的一些事。这惯常是做母亲的在女儿出嫁的时候要说的,叮咛嘱咐,生怕女儿到了人家做不好媳妇遭人诟病。
    苏一全数都听下来,往心里记着。但她与别人又不同,王府上没有婆婆这样的人物,不必多伺候这么个心面不合的人。再是王爷,又能要她伺候什么,顶多也就是帮着更衣梳头罢了。
    这事儿是必得说的,说罢了才算放心。而说罢了苏一,话头又东扯西掰地转到了沈曼柔的头上。没旁的话,就是该要个孩子了。她也不小了,现年十七,还能拖到什么时候?今儿不能扫兴,说什么自都当应下。陶太太瞧着苏一和沈曼柔两个亲厚,也都成了家,自然就叹气她家陶小祝。
    看她神伤,苏一和沈曼柔少不得安慰她,说:“师哥不急的,现下铺子打理得有模有样,干活踏实手艺好这些都是旁人比不了的。您和师父又置了新宅子,也算是像样的人家了,别人巴不得嫁呢。师哥又没娶过正室,不过是养过一个小妾。虽闹得难看些,但这会子已经鲜少有人再提了。”
    提到这小妾,陶太太还叹气呢,掖着自己的大腿说:“我活这一辈子,也没遇着过这种人,到这把年纪偏叫我遇上了,也算开了眼界。你们不知道,之前咱们小祝接下了金银铺,咱家又在城里置了宅子,那女人又找上门来了。瞧着是一副人见人可怜的模样,求着小祝赎她回来。堪堪在我家门外跪了一夜,叫王家的家丁薅回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cksd529宝贝扔的地雷 么么
    确实快要完结了
    ☆、结局
    陶太太说着这话, 便是一脸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实在是不畅意,嘴上又嘀咕, “她不死心呢,八成寻摸着空儿还得往咱家来勾搭小祝。那妮子惯用的伎俩,觉得旁人都是随她把玩的傻子。她也不想想, 小祝在她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还能要她回来?怎么就能厚着脸皮再跪着求人家?不是伸了人送给人打么?好在这会子小祝倒是看透了, 一门心思只在铺子上, 不给她半点好脸儿看。可就是如此, 也叫人心里生闷不是?真个就不想瞧见她那张脸!我这辈子没这么厌过谁, 她是头一个。”
    这事儿说给苏一和沈曼柔听,她们是最明白其中滋味的,因都与周安心一院里相处过, 也都不甚愉快。自然也都觉得她厌恶,巴不得踢得远远儿的, 滚远了就别回来,一辈子闻不到气味才好。叫她缠上了, 那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没一天痛快日子可过。
    苏一看陶太太的眼神便有些同情,心里思量着给她出个打发人的法子。却是还没想出方儿来,就听沈曼柔先出了声。她往陶太太面前伸了伸头,只神神秘秘问了句:“太太您不知道周安心的事么?”
    陶太太有些疑惑,只问她, “哪一件呢?”
    听她说的话,自然是不知道的。沈曼柔问这一句,却像是给自个儿引话头的。因为周家一家招人厌恶,她基本也没再苏一面前提过他们。这会儿说起来了,便也不必再刻意瞒着。她清了清嗓子,只管瞧着陶太太,小声说:“那周安心啊,早七天前就死了。”
    听得她这话,陶太太和苏一和大为惊诧。陶太太惯常不怎么扒听别人家的事情,这事儿还真是没听说。苏一呢,一劲只是准备自己成婚的事情,沈曼柔也没跟她说,自然也不知道这个。这会子说起来,跟大晴天滚过的闷雷一般,叫人一时缓不过神儿来,说死就死了?这么好死?
    木是木了一阵,心里各种思量理头绪。还是陶太太先回了神,蹙眉打磕绊问沈曼柔,“你从哪里听说的?”
    沈曼柔又往她面前凑了凑,“铺子上往来的客人多,渭州城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能知道些。周安心与咱们铺子又有渊源,人家自然是要说的。陶小老板也知道,我只当他跟你们也说了呢,原来却没提?那这么瞧着,他是真不把周安心放心上了。在铺子听到也不避着,也没什么不同往常的神色,跟没听见一样。”
    陶太太还有些不知该信这话还是不该信这话的疑虑,突突说个活生生的人死了,到底是有些不大能接受。再者说,都死了六七天了,叫人不知怎么相信。而苏一心里大约有谱,知道周安心在王家的日子不好过。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活生生的,说没就没了,到底是问了句,“怎么死的?”
    “能怎么死的?”沈曼柔道:“她从进王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家里最脏最苦最累的活计,都是她的。先时吃不饱穿不暖,后据说又生了病,没钱医治,王家大娘子也不给她医治,又一劲受人欺凌,拖着拖着就重了,就是这么堪堪被人折磨死的。那王大官人虽也爱嫖爱偷的,但家里从没有过姨太太。可想见的,都是王家大娘子容不下去。遇上这么个厉害的当家主母,故意买她回去,不就是奔着叫她死去的么?一一你该知道,她没别的出路,否则你也不会把她卖给王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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