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词本来还想着这马车好端端得怎么突然就停了,却见车帘一卷,闪过朱红喷漆的宫门,庄严而肃穆。她跌在元祈怀里,本来这就挺尴尬的,没想到身后那声质问传来,让她更为尴尬。
    她急急忙忙地从元祈怀中爬起来,不自在地理了一捋头发,却见眼前的元祈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神情似笑非笑,看起来尤为欠揍,她瞪了他一眼才道:“宫门到了,那我下去了。”
    这话是对身后的纪楚含说的。
    江词本想着解释一下,但似乎又太过刻意了,想来想去,还是不解释得要好。她越过纪楚含身边,故作神情镇定地瞥了他一眼,肩上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她心头松了口气,却听得身后有人叫住她。
    “妹妹。”
    又是元祈那个大恶人,江词暗暗翻了个白眼,转身时却笑魇如花,“四哥还有什么事啊?”
    元祈被侍卫搀扶着下了马车,神情夸张,“我这后背上的伤口揪扯在一起得疼,这一走就牵动着背上的伤口,妹妹,不如你扶着我回去吧。”
    后面的等候的太医们面面相觑,方才为四殿下包扎也没听见他嚷嚷着喊疼,现在怎么一下马车却又后知后觉了。
    这人脸皮是怎么做到这么厚的,有机会回到现代的话,江词真想研究一下他这张脸皮到底厚度有多少,真是大言不惭。江词强颜欢笑,:“四哥不妨乘坐轿撵回去,一来不需要走路牵动后背上的伤口,二来也不需要麻烦怀玉和四哥同行,四哥你说呢?”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不想扶着他回去,这皇宫这么大,她若是搀着元祈回去,恐怕要走上半个时辰,累死她算了。却听得元祈恍若什么都没听懂:“宫人们也都不容易,坤宁宫这么远,我怎么好意思再让他们抬着我回宫呢?”
    宫人们闻言,顿时留下了感天动地的泪水……江词白眼一翻,“那四哥就好意思来麻烦我了?”
    谁料元祈却道:“这不一样,妹妹也知道,吃水不忘挖井人,做人最需要懂得就是知恩图报,妹妹你觉得呢?”
    江词想起他为自己挡的那枚暗器,忍了。
    这时纪楚含却忽然发话,“无需这么麻烦,我宫里的宫人们不嫌累,找一个侍卫背四弟你回去,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他略一击掌,朗声道:“谁愿意主动站出来,背着四殿下回东宫,赏百两黄金。”
    纪楚含这一发话,待命的侍卫们顿时群情振奋,激情踊跃地举起手来。他不由眉峰一挑,转而看向元祈,“四弟,这么多侍卫任你挑选,就是你想要几个人轮流来背着你也无妨,这佣金由为兄我来出,你看如何?”
    元祈倏地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再看向那排跃跃欲试的侍卫们,笑道:“若是牵动了我身上的伤口,这头上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这样,还有谁愿意站出来?”
    本是呐喊的侍卫们顿时噤声,元祈忽觉得一阵好笑,情不自禁地笑出声,“只有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什么的时候,人才会做出谨慎的选择。”
    纪楚含神色淡淡:“四弟拿性命做要挟,相信没有人会有这个把握。”
    “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还真能草菅人命不成?”元祈闲散地答了一句,向不远处的江词招了招手,面上换上了一副委屈模样,“妹妹,你瞧,现在没有人愿意送我回去了。”
    江词认命地走上前,元祈顺手就将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毫不客气,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路过纪楚含身边,江词浑身都是不自在,索性加快了步子,然后又听见元祈一阵哀嚎,“妹妹你走得慢点,我这伤口可是新生的,还没结痂。”
    江词闻言,步子又刻意加快了些,斜睨了元祈一眼,还新生的伤口,咋不疼死你呢?
    今日负责调查刺杀的事情全权交由纪楚含负责,皇帝委派纪楚含找出幕后真凶,无湮和尤鸷都是冥教中人,收人钱财办事。其中一人是针对上次断魇刺杀失败过后,完成刺杀江词的任务。
    而另一位,他的目标却是皇上,可是冥教中人口口声声非死不得无功而返,皇上毫发无损,他们竟然就这么走了,这未免太过不合情理。莫非他们是做好再次刺杀的打算了吧。这样看来,要加强皇宫近来的守卫才是。
    但纪楚含前思后想,却觉得出入频频,若说他们二人的目标是皇上,可后来却并不恋战,更是只顾着与自己交战,完全没有再袭击皇帝。最后那一枚暗器似乎只是脱身的准备,暗器未猝毒,最后被他拦截住。
    或许他们要的根本就不是皇帝的性命,而是他。再后来的一段时间内,尤鸷和他不分伯仲,可无形之中纪楚含却觉得自己功力逐渐减退,莫非是他被下了什么毒么。那枚暗器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身上中的其他招数,早已无声无息地嵌入身体之中。
    但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与尤鸷对战的时候,功力减退若是拿体力不支来解释也是行得通的。这样想来,真是麻烦,纪楚含一阵头疼欲裂,当个太子就是不比从前轻松,他不由苦笑。
    蓦地却出现一人为他揉捏着太阳穴,正好的力道他觉得舒服了些,抬眼一看,正是他那位喜穿红衣的侧妃娘娘。他不由蹙眉,“你怎么来了?”还是来得悄无声息的,纪楚含一向警觉,竟然未曾发现。
    “殿下专心公务,才没发现妾身来了。殿下为公事所累,妾身给你熬了一碗参汤补补身子,来,趁热喝吧。”
    纪楚含接过道了声多谢,红瑶借此打量了一把他书写的草稿,乱七八糟的一排名字和线索,纪楚含似乎是注意到她瞧见了,不经意间将宣纸盖上,红瑶见此,便识趣地移开眼。
    “殿下忙吧,妾身就告退了。”
    红瑶正欲端起托盘离开,纪楚含却叫住她,“你小时候也是混迹于市井的,可有听过冥教?”
    红瑶愣了一瞬,似是不解于他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懵懂地点点头,试探性地问道:“知道一些,殿下问这些做什么?”
    纪楚含随口一说:“今日出游的路上,我们一行人被冥教中人刺杀了。”
    “刺杀?那殿下你可有大碍?”红瑶一瞬间反应出来的紧张是表演不出来的,纪楚含看在眼里,忽然想起那个对他不上心的某位郡主,神色不由一暗。
    “没事。”
    红瑶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才道:“那就好。”
    红瑶见纪楚含不说话,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回答关于冥教的事情,她想了想便道:“我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冥教,听闻冥教中人只认钱不认人,一万两黄金换一条人命。但这种邪门歪道离我们普通人家相距甚远,毕竟我们也拿不起一万两黄金杀人,更不会得罪有一万两黄金的人。”
    纪楚含默然地点点头,又道:“冥教本是五大护法,现在三大男护法,死了一个,就只剩下四大护法了。”
    “死了一个?”
    纪楚含抬眼,眼眸深邃而深沉,其中似能洞悉所有,他直直盯着红瑶,不放过一分表情,“断魇死了。”
    红瑶端起托盘的手不自觉一抖,但好在她反应得及时,手上的托盘才得以幸免。她回过神来,不由嫣然一笑,“瞧我,这一听见人没了,被吓了一跳,还好这碗没摔了。”
    纪楚含难得地冲她笑了笑,“不过就是一个瓷碗,碎了也就碎了。”
    “是啊,但在红瑶小的时候,一个瓷碗也是尤其珍贵的。”红瑶敛了敛眸子,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向纪楚含稍稍屈身,便退下离开了。
    这夜坤宁宫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元祈躺在榻上休息,却听见一连串渐近的脚步声。他听见掩门声就从床榻上坐起来了,房内的烛火都已熄灭,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
    “贵妃娘娘好大的胆子,大晚上跑我的房间里来,若是被父皇发现了,可就说不清了。”
    “我不是来和你争执这个的。”董贵妃言语中皆是不满愤懑,“你派人刺杀皇上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回宫的时候太医为我探脉,说我动了胎气,今天若是再出了一点差错,我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就不保了!”
    元祈冷冷一笑,“干我何事?”
    董贵妃指着元祈,面有不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孩子生下来对我有什么好处么,贵妃娘娘?将来和我争王位的弟弟,还是需要我辅佐的一个小皇帝?”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生下这孩子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元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的是什么歪心思,还不就是想让我辅佐你的儿子登上王位,到时候我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却名不正言不顺。我劝贵妃娘娘别打那些歪心思,这种好事,你就别指望我会帮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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