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纪楚含回到纪府,坐在窗明几净的屋子里,不禁抚额,真是醉酒误事。
    后天就是他和秦茜谣‘大喜’得日子,纪府上下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两家结亲的诸多事宜,无人过多注意到,大少爷带回来了一名女子。
    纪楚含本不想多生事端,两家结亲实非他所愿,那他也不想无端多一个小妾出来。他惦记着已经同薛铭宇订了亲得江词,不知她为何出尔反尔再不愿意等他,但纪楚含想,她必定是有缘由的。
    他自恃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有着愿为江词忠贞不渝得可笑想法,可现在,这一切却都被他的一次醉酒给打破了。
    纪楚含不得不承认,他第一眼看见红瑶得时候已经动了杀机。这个女子机智若妖,眼中锋芒难掩,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但客栈的小二,酒馆的掌柜,路边的行人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若是一一结果了性命,岂不是真成了外人口中嗜杀的恶魔了。
    面对自己的错误不可谓不困难,这是他犯下的过错,他必须承担。况且纪楚含也想知道,若是江词得知了此事,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差点忘了眼前还站着那个昨夜同宿的女人。
    红瑶却不允许自己这样轻易地被忽视,踌躇着不敢上前,面色为难:“红瑶不知,原来公子是丞相府上的大少爷,不日就要和这秦家小姐结亲了,红瑶的到来想必会是公子的一桩大\麻烦,唯恐离间了公子和秦家小姐的情谊,要不……红瑶还是告退了吧。”
    她说完半晌,纪楚含却毫无反应,她于是以退为进,自顾自屈身行了一礼,就径直向外头走去,脚步没有丝毫放慢,似乎是唯恐避之不及,完全不在意纪楚含的想法。
    “等等。”红瑶已经出了房门老远,才终于等到纪楚含的呼唤,她不由驻足,面色满是焦灼不安,“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事吗,家中老母卧病不起,还等着红瑶前去照看,昨夜不过是黄粱一梦,红瑶同公子一样是醉酒误事,公子可千万不要在意……”
    她轻咬着下唇,当真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纪楚含走上前,打量起她的神色,看不出丝毫破绽,“你可有婚配?”
    “……不……不曾。”
    纪楚含道:“既如此,就留在纪府罢,即刻我就派人去筹备聘礼,找大夫伺候你病重的老母。你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发生这样的事情再娶亲恐怕难上加难。我本有婚约,你留在纪府做妾或许觉得委屈。若是选择离开,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姑娘尽管提要求。”
    得了便宜还卖乖,还不是说对怀玉郡主一往情深,装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才真是可笑。红瑶低垂着头,掩盖了她嘴角的冷笑鄙夷,却看不见眼前的纪楚含是何表情。
    她自顾自地摇着头,甚为委屈,“红瑶不想成为公子的拖累,还请公子赐红瑶一死,照顾好红瑶得娘亲。”
    她说着,蓦地跪倒在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向下掉,小声抽噎着,羸弱的肩膀小幅度得打着哆嗦,哭得淋漓极致,动情至深。
    “你没有拖累我。”纪楚含神色疏离,言语淡淡:“赶紧起来吧,跪在这里哭,让无数张眼睛看见,才是真的拖累我。”
    红瑶恍然地站起身,“都怪我考虑不周。”她一边胡乱地抹着眼泪,努力地强挤出一抹笑意,欲盖弥彰地让外人看来自己没有在哭。
    纪楚含一时有些失神,这副样子,像极了江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将她搂在怀里,红瑶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等动作,怔愣间问了句:“公子?”
    纪楚含如梦初醒,一瞬间就松开红瑶,退了两步远,好像她是个可怖的瘟神似的。他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背过身,吩咐着院内的下人:“把东厢房收拾好了,待会儿带这位姑娘过去。”
    说完,他踏进书房得门槛,再不多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阖上了房门。
    红瑶在庭院中坐了一会儿,望了望书房的方向,忽而唇角一勾,这人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不出所料,纪楚含在新婚前夕收了一房小妾的事情转瞬间便是人尽皆知。秦柏杨虽有怒气,却是敢怒不敢言,秦家在这等没落之时,还能得着纪家的照拂,早就是祖上积德。现在纪楚含肯配合成这一桩婚事,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哪敢再提什么要求。
    这消息传到江词耳中,不过是在红瑶进府的一炷香后。
    李忠前来汇报时,言语间透着小心,好像生怕她会盛怒之下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江词倒有些哭笑不得,她有这么可怕吗。
    她让李忠下去,靠在躺椅上假寐,闺房内香炉燃起气雾缭绕,氤氲迷蒙,宛若仙境。
    不多时,只听得‘吱呀’一声,却是芍药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芍药将托盘放下,从中拿出一盅滚烫得药汤,为她倒了一碗,腾腾地冒着热气,这屋子里顿时一股浓郁的中药味,连这熏香都掩盖不了。
    江词不由蹙眉,好容易终于不用闻着这刺鼻得中药味,这药一呈上来,真是瞬间回到解放前,她睁开眼睛,芍药谨小慎微地哄着她,“大小姐,这药该趁热喝,您就忍着些。”
    长痛不如短痛,江词紧蹙着蛾眉,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感觉缠绕在味蕾之上,浓郁化不开,江词生理性地觉得一阵恶心,趴在桌前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可偏偏这药忌甜,薛铭宇吩咐了万万不可服药后再吃蜜饯,否则这药效就功亏一篑了。
    江词艰难地忍着喉中火辣辣的苦味,又咽下了两杯茶水,才觉得好些,在抬眼时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看得芍药心头胀满了酸涩。“小姐你忍着些,薛公子说了,这药再喝上半个月就好了。”
    江词便冲着她牵强得笑笑,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自打一个月前,她为了纪楚含豁出性命得输血,为此昏迷了三天三夜,王府上下为了她的事情忙得团团转。秦王更是连早朝也不上,终日陪在她身边照顾。
    薛铭宇日夜不眠不休为江词调配了各种补血的药剂,才终于把她弄醒,为此,这些日子江词几乎是靠着药汤吊命,每天被苦的不成样子。薛铭宇摇头叹气地对她说‘只要撑过这一个半月就好了’。
    江词点头,但无奈她这次失血过多,身子落了寒气,有些毛病却是怎么也好不了了。
    一想到此处,心口像是被滚水烫过似的,霎时就蜷缩起来,撕裂般地刮得生疼。这比喉中的药还要苦上三分,胸腔内溢满苦涩,江词阖上眼睛靠坐在躺椅上,佯装假寐。
    这才是她避而不见纪楚含、王府与薛家宣称结亲的真正缘由。
    但……既然纪楚含有了新欢,这样也好,不用再想着她了。
    纪秦两家的请帖毫无意外地也有元祈一份,当朝丞相之子的大婚自然是百官前来拜贺,皇帝亦是要前去给丞相一个脸面,走个过场就离开。元祈对此事本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听闻红瑶在纪府一切顺利,到生了份去看热闹的心思。
    本打算把纪楚含除之而后快,但现在,获悉王府种种,他却改变注意了。慢刀出细活、温水煮青蛙,且看着红瑶如何表现了。
    转眼间,已到了纪秦两家的大喜之日。
    鞭炮声、喜乐声不绝于耳,丞相府的门前不断有人踏过门槛前来道喜,普通的百姓们也争相来此处凑个热闹,一时间相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新娘子的花轿从城东一路抬到城西,这一路上红布铺地,唢呐声、铜锣声就没停过,喜娘一路上撒着细碎的花瓣,不时还抛出几把碎银子,笑意纵横,扯着嗓门道:“这是秦家老爷赏的,今天秦姑娘大喜,还请诸位同乐”。
    百姓们争相抢着地上的碎银子,一边对秦家感恩戴德,不住地说着奉承话,喜娘笑得合不拢嘴,坐在花轿里的秦茜谣亦是笑意盈盈。
    上次她被赶出皇宫丢了脸面,世人对她诸多责难,她怎能不心生怨忿。可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苦尽甘来,他们拿着秦家的银子就全然忘记当初说过什么恶心话了。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不能和这些人动气,秦茜谣这样想着,镇定下来,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赶忙放进口中。自打上次以后,她越来越容易动怒,待会儿可是婚宴,可不能出了岔子。
    这一路撒花发钱耽误了许久,秦茜谣怕耽误了吉时,就催促着喜娘别耽误正事。喜娘知道新娘子素来脾气不好,怕她在大喜日子再闹腾起来,就吩咐着抬轿得快些走了。
    纪府这边,纪楚含站在门前面无表情,丝毫不见一丝身为新郎官的喜悦之情,礼节性地迎接着一众前来贺喜的宾客。忽地发现一众人等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侧夺了过去,纪楚含抬眼一看,原来是四皇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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