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懂了,”骸骨大君拍了拍伯里斯的肩,“我就说你变了。你年轻的时候虽然弱小,但那时你很有想法,胆子很大。现在你怎么变得温温吞吞、磨磨唧唧的?你们高阶施法者不是应该阴险狠辣野心勃勃一点吗?”
    伯里斯感叹:“我自己的‘野心’正在一步步实现,而且十分顺利。而您提的这件事……这简直就像让艾丝缇公主去炸月亮一样惊人,您觉得她能丢下未来的王位吗?她的父母能不害怕吗?”
    洛特笑道:“‘炸月亮’的事还很遥远。而且你放心,如果真的炸不了,我也不会勉强自己的。你不要疑神疑鬼觉得我要毁灭世界。总之,这下我都解释清楚了吧?”
    说来也神奇,这段谈话其实没能解决任何问题,但伯里斯确实放松了不少。“大人,我还有个疑问,”他说,“既然您偷听了我们,您一定也听到了黑松提到的女孩……那女孩也认识您吗?”
    “也算认识吧,我去威胁黑松的时候见过她,”骸骨大君说,“我没伤害她,只是让她睡着了。那精灵说得实在有点夸张。”
    “我还以为是您命令她去宝石森林的……”
    “她去宝石森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她也是施法者,不怎么厉害。”
    伯里斯没有再问,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他知道骸骨大君能看见。
    一只带着淡淡苹果香气的手来到法师颊边,指腹拂过他的鬓角,把垂下的发丝拢到他耳后。
    “伯里斯,原来你有这么多疑问。你之前怎么不问我呢?”洛特的声音比刚才更近,“你都没问,怎么知道我不肯回答?再说了,就算我不愿回答又能怎么样?我不会对你生气的。偷听完你和黑松的谈话我才明白,你怕我生气,对吗?”
    事到如今,伯里斯也只能承认了。他再次点头之后,洛特又说:“我以为在舞会上说得很清楚了……难道你还是根本没听懂?”
    “我听懂了。”伯里斯飞快地回答。他记得舞会上的最后一曲,也记得洛特说的每句话……伯里斯没有白活八十多岁,他还不至于清纯到连这点暗示都听不出来,可是……他不知该怎么做出正式回应。
    从理论上看,骸骨大君的示好算是在情理之中……但从主观上看,他还是深受惊吓。在这种心境之中,到底怎么回应才是正确的呢?
    现在又不是法术技能考核,受试者没法根据问题得出最佳答案。伯里斯希望能暂时搁置问题,希望洛特在短时间内不要继续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你听懂了就好,别动。”突然,洛特靠得更近了,即使在黑暗中看不见,伯里斯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洛特捧起法师的脸,对着嘴巴毫不客气地吻了下去。这次不是为了施法,是个真正的吻。
    伯里斯呆住了。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推开洛特,而洛特早有准备,他干脆张开双臂环抱住法师,把伯里斯僵硬的双臂圈在了胸前。
    亲完之后,洛特忍着笑问:“你不反抗啊?”
    伯里斯仍处于有些茫然的状态……在黑暗中被人靠这么近,正常人都会忍不住想反抗的,但是……反抗会显得特别小家子气。所以伯里斯的手在中途停下了。
    洛特继续问问题:“刚才是你第一次接吻吗?”
    “当然不是。”伯里斯回答得理直气壮。
    可惜洛特识破了他:“救黑松的时候是你第一次接吻?”
    “也不是……”
    “那就是在亡者之沼那次?不,亲爱的,那不是。当时我吻的是你的暂用身体,是那个没有耳朵的秃头青年。严格说来,当时我们并没有进行真正意义的、全方位的接吻。所以,为救黑松而施法的那次才是你第一次接吻。你八十多年都没谈过恋爱,肯定也没亲过别人,亲女士的手不算。”
    伯里斯无力地靠在墙上:“大人,您就不能给我留一点尊严吗?”
    洛特贴上去拥着法师,深情地说:“你不需要感到羞耻,这没什么。我也没谈过恋爱,你看我就一点也不自卑。”
    也许您的羞耻心长错位置了……伯里斯心里默默说。
    看到法师一脸嫌弃,洛特又靠了过来:“你真这么介意?那这样吧……”他一只手捏住法师的下巴,“前面都不算数了!现在这次才是我们第一次接吻。这样总可以了吧?”
    什么?这……意义何在?!伯里斯嘴里含着这句话,却没有得到说出来的机会。骸骨大君又吻了他一次。
    万籁俱寂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一个是半神高等不死生物骸骨大君洛特巴尔特,一个是八十四岁的传奇高阶法师伯里斯·格尔肖……此情此景简直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味道,而他们竟然只是在傻乎乎地接吻。
    真的是傻乎乎……这不是伯里斯妄自菲薄。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即使是伯里斯这样的资深施法者也有很多不擅长的事,比如骑马、格斗、唱歌、写作……还比如恋爱和接吻。他不仅不擅长,甚至还无从辨别对方是否擅长……
    洛特巴尔特的接吻技术到底好不好?伯里斯不知道,也无暇去分析。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神域只能进不能出,这个概念是来自“人死不能复生”……死灵法术虽然存在,但它只是操纵肉体和灵魂,而不是让死者真正拥有独立的新生命。什么?复活术?牧师?不这些只有游戏里有,而这个世界才没有那么方便的神术……那种事如果真的发生,就可以被称为神迹了……
    第28章
    伯里斯昨天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回到房间后,他脑子里充斥着各种思考,从骸骨大君的目的是否有实现的可能,到自己是不是该认真考虑一下学习年轻人的方式生活……然后他又想到了一堆过去耳闻目睹的恋爱悲喜,仔细琢磨着其中的种种利弊……
    理智告诉他,该睡了,睡前这么拼命想事会导致大脑过分活跃而失眠,可是他没法控制自己。就算强压下这些疑虑,他的思维也会飘到“身体灵魂不同步的问题何时解决”上……好不容易他摆脱了这个议题,亢奋的精神又诡异地思索起了“被半神亲过的狗是智商超群还是力量惊人”……
    总之,他翻来覆去到天快亮才睡着。亲王的骑士们纷纷起床洗漱,伯里斯还没睡踏实,就又被驿站亲切的叫早服务给吵醒了。
    今天上路之后,塔琳娜停止了哭泣,只是呆呆盯着马车内一角。看着她,伯里斯心里一阵难过,如果这孩子真的遭受了“强制感染”,那么恐怕任何法师都帮不上她的忙。这不是法师们能插手的事情。
    要是落月山脉的红秃鹫没发疯该多好。如果他没有说什么榴莲的诅咒,没有被亲王赶出城堡……那么他也许能发现亲王的女儿身怀天赋,并及时给予指导。哪怕塔琳娜不去术士,哪怕她学艺不精只能隔空摘个花,就已经足够让她避开精神失常的结局了。
    这时,伯里斯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根据传闻,亲王的妻子也死得很蹊跷,在施法者看来,她的死法则非常像魔法失控。红秃鹫早就认识兰托亲王,所以也应该早就认识王妃,那时他应该还很清醒……难道在他从未发现王妃身上的异常吗?还是说,王妃的死亡真的只是意外,而塔琳娜的症状也另有原因?
    马车走过一段崎岖土路,又是一阵剧烈颠簸。塔琳娜浑浑噩噩,连维持平衡也做不到,伯里斯又一次及时扶住了她。
    一条银色的项链从塔琳娜的领口滑了出来,链子上挂着一片镶有粉光欧珀的贝壳形吊坠。吊坠可以像真贝壳般打开,里面嵌了一张小小的画像。
    伯里斯扶正女孩的身体,一手捏起吊坠。画上是一位女子,面孔年轻,皮肤苍白,一头火焰般的红发……至于长相如何就看不清了。这种纪念画像尺寸太小,对画中人的描摹往往并不精准。
    画中人应该是塔琳娜的母亲。原来王妃殿下是红发啊……伯里斯想象她应该是个美丽开朗的人,这是大多数人对红发女子的常见刻板印象。
    兰托亲王和国王一样是金发,他的儿女也都遗传了他的金发。看来王妃殿下是亲王身边唯一的红发之人了。
    不,亲王认识的红发人的还有一个……那就是红秃鹫。据说他的头发很红,但头顶很秃,所以才有了“红秃鹫”这个绰号。不过……红秃鹫到底叫什么名字?
    突然车窗外传来两声惨叫。一个声音是黑松,另一个不知是谁。伯里斯还未做出反应,夏尔挑开了马车窗帘:“不好了!法师阁下,您出来看看!”
    “囚犯逃了?”
    “那倒没有……您下来看看吧,我不知道怎么给您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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