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花椰菜不错呢。哇,西红柿好漂亮,每一颗都溜光水滑的,能参加选美了。”菜市场里,吴空跟着宁宁,一会拿一颗花椰菜,一会又去摸西红柿,夸张地赞叹着,孩子一样纯真爽朗的声音,让宁宁会心一笑。
    “这个菜市场的菜确实不错,比超市里的新鲜,还便宜。”宁宁说着去挑了一把空心菜,又买了一些土豆,然后看到了毛豆,笑道:“义哥最爱吃毛豆了,煮了留着他喝啤酒的时候吃。”
    她说着话的时候满眼的幸福,是真心在享受给朱义做饭的过程,吴空看她温柔的样子,也似乎被她感染了一样,拿了一把生菜,又拉着宁宁去牛肉摊上挑牛肉。
    轩辕卓爱吃素,但作为运动员又必须要补充优质的蛋白质,牛肉就不错,她也会做牛肉,跟范女士学做的土豆炖牛肉,吴大壮一口气能吃三碗。
    挑挑选选,两个人买了一大筐子菜,放在自行车篮里,晃晃悠悠往朱家赶。
    朱家到这个菜市场骑自行车要十分钟,不算近,其实朱家旁边就有超市,不用跑这么远,但是超市里的菜不新鲜还贵,不太划算。能够认真的计算这些,看来宁宁是真的将朱义的日子,当作自己的日子在过了。
    回去的路上有个很陡的上坡,两个人蹬不动,就下来推着走。宁宁并不是运动型的女孩,相反还有些瘦弱,没走多久就一身大汗,吴空看着她额头上大滴的汗珠,忍不住感叹道:“大嫂,你这么好,朱孝为什么不喜欢你?真是无法理解。”
    宁宁愣了一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苦笑道:“他也没什么错。若是我换到他那个位置,估计也没法接受。毕竟……义哥的腿会变成那样,都是我害的。”
    “因为你?”吴空惊讶,表示难以置信,“大嫂,你看起来就像个仙女一样,又温柔又善良,我才不相信,你会害人。”
    “温柔善良跟蠢只有一线之隔,蠢是会害人的。”宁宁说着垂下眸子,也许是太久没人听她倾诉了,话匣子打开了就有些关不住。
    她跟吴空聊了她跟朱义的往事。
    宁宁和朱义似乎算青梅竹马,又似乎不算,因为小的时候,朱义家条件很好,而宁宁一家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跟朱义的所有交集,也就是朱爸爸在打杀过之后,出于抵消自己罪恶的不良居心,给附近的孩子们分分糖果和文具。
    朱义也会帮着发,并且每次都会给宁宁留最多的糖和很多的铅笔橡皮。
    宁宁说她从小就喜欢朱义,她这么羞涩的人,说起这句话来,毫不掩藏,仿佛喜欢他,是她这辈子最为荣光的事。
    交集也就这么多,之后就是朱家出事,朱义和朱孝的生活一夕之间跌入谷底,宁宁就常来帮忙,大忙帮不上,就帮着洗洗衣服做做饭,只要能看见朱义就觉得开心。
    那个时候朱义和朱孝消沉了一段时间,然后朱义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跟朱孝商量,两个人一边上学,一边带学生,教小学生学拳,算下来也能生活下去,不至于坐吃山空。
    那段时间,朱家兄弟又忙又累,宁宁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又帮不上忙,每天只能尽可能地帮着做家务,减轻朱义的负担。
    朱义大三那年,两兄弟带的学生多了起来,他就想开个拳馆,可是他的背景太刺眼,去办理营业执照,屡屡碰壁,求了许多人,都没有办下来。
    宁宁也很着急,私下里到处打听,希望能帮上忙,偶尔的机会,听一个熟人说有个老板能帮忙,条件是陪老板喝酒唱歌。
    宁宁是个不谙世事到有些天真的姑娘,她没想到,自己完完全全是被那个熟人卖了,到了地方才知道,老板并不止一个,要做的事情也不止喝酒那么简单。
    等明白过来已经晚了,那家私人会所四处都是保镖,根本逃不出去,她成了老板们花了大价钱找来的雏鸡,在老板们肆无忌惮的眼神中,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的恐惧,反倒成了助兴的良药,老板们兴奋起来,几个人围着宁宁又亲又摸, 宁宁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些老板们中,只有一个人为她说话,那个长相憨厚,戴着眼镜的老板,在旁边弱弱说:“这小姑娘看起来也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
    “呦,大庆,也会怜香惜玉了。我还以为你近几年准备出家当和尚了呢。”一个秃顶的老板调笑道,“不过,大庆啊,该玩就得玩,不然咱们赚那么多钱是为什么?”
    “也不能这样。”鲁大庆站起身来,要去拉宁宁,“要不,把她给我,我给你们换两个姑娘来,今天晚上账都算我头上。”
    “那可不行,我们就要这妞,看着嫩生,会所里那些老姑娘我都睡腻了,提不起劲来。”几个老板不依不饶。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砸开了,朱义满头是血,提着一根钢管,指着围着宁宁的老板们,咬牙暴喝:“放开她。”
    瑟瑟发抖的宁宁,看到朱义,宛如看到了救星,眼泪登时流了下来,“义哥。”
    朱义望着她,松口气般点点头,“你过来,别怕。”
    宁宁推开那些老板就跑。
    煮熟的鸭子眼见着就飞了,老板们的兴致全被扫了,站起来,纷纷开始打电话,最终的结果就是朱义的双腿永久残疾,这也是那个叫做鲁大庆的老板喊人来掩护他的结果,不然以那天的惨烈程度,没准命都没了。
    在医院里,朱孝看到全身是血的大哥,理智全都离家出走,超起菜刀要去给大哥报仇,被朱义用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拖住,反反复复重复一句话:
    “阿孝,别去。阿孝,别去。”
    朱孝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只能发泄在宁宁身上。
    饱受惊吓的宁宁锁在病床边,早已哭成了泪人,朱孝愤怒地一把将她拉开,扔出老远,“滚开,你这个没脑子的女人。我大哥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哭哭哭,你有什么脸哭?”
    这一骂就是好几年,宁宁从不还口,也越来越习惯这种咒骂,且在这种咒骂中,每日照旧去给朱义做饭,在咒骂中接受朱义的求婚,在咒骂中成为了朱义的未婚妻。
    朱义跟朱孝为了这件事吵了无数次,朱义每次都严肃认真说:“宁宁也是为了帮我才会上当受骗。我去救她,是自愿,残了也是自愿,跟你没关系,你凭什么揪着不放?”
    朱义的这些话,每次都能惹怒朱孝,更是暴跳如雷,咒骂宁宁:“你是我大哥,她将你害成这样,难道我还没资格恨她?她到底算是什么东西?从小就喜欢往你身边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同情,看着就让人恶心。跟你说吧,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也讨厌她,我绝对不会同意她当我大嫂。”
    “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你没关系。”朱义冷下脸来,“不管你同不同意,秋天我们一定会结婚。”
    “大哥!”朱孝一脸被抛弃的痛苦,“大哥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她不就是会洗衣服做饭吗?大哥要是想要一个人做这些,我也可以啊,我什么都可以做。”
    “越说越不象话了。我娶宁宁是因为喜欢她,不是需要人洗衣服做饭。”朱义无奈摇头,“你要是不能跟她好好相处,就趁早搬出去。”
    “什么,你要赶我走?为了那个女人,你要赶我走?”朱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你清醒一点,我们才是一家人,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外人……”
    “我都说了,她会成为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家人。”朱义决绝道。
    每次都不欢而散,接着就是好几天的冷战,但通常都是朱孝坚持不住,又厚着脸皮去找朱义说话,也就是那么几天,他能对宁宁态度好点,过段时间又恢复常态,如此反复,已经闹了半年了。
    宁宁跟吴空倾诉了许多,另一边朱义也在叹气,“阿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以前我总觉得父母不在了,我是他大哥,长兄如父,我该弥补他所有的亏欠,才对他百依百顺,可是现在想来,是害了他。”
    轩辕卓看着门外打闹的孩子们,轻笑,“只要大哥你舍得,现在就是让他长大的好机会。只不过,成长都是要伴随着疼痛的,到时候怕大哥你心软。”
    “不能再心软了。”朱义叹气苦笑,“你看看,都惯成什么样了。”
    “确实不成样子。”轩辕卓望着外面,黑眸透过院墙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朱孝,那个抱着朱义的牌位哭泣,被生活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朱孝,“另外一个他,毕生的愿望就是能够再跟大哥说上一句话。”
    后面那句话很轻,轻到像是自言自语,朱义没听清,侧头问他:“你说什么?”
    轩辕卓连忙摇头,浅笑,“没什么。”又转移话题,“朱孝看样子不会回来了,先让学生们下课吗?”
    朱义点点头,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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