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西玲的馅饼快笑疯了,他对老顽童张裕老先生的敬仰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呢。
    狗群在领头的狗子的带领下,凶悍地把张裕老先生和西玲撵出了宜乐镇,又撵出了几里地,方才散了。
    站在田间的田埂上,西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朝张裕老先生行了晚辈礼。
    “倒是长进了些。”张裕老先生像是转瞬就失了忆般,泰然自若地受了礼,上下打量了西玲一阵,又笑眯眯地说道:“走吧,小丫头。”
    于是。
    西玲跟着张裕老先生的历练就这么开始了。
    一路不辨方向的远游,西玲日渐萎靡,她以为在宜乐镇的事是意外,却没想到这其实是常态。有的人,别看他都是上百岁的老人了,惹事的本领却堪称神通广大。
    “哎呀,小丫头这就没耐心了吗,可怜我一个老人家,也得不着小辈的半点儿照顾。”张裕老先生坐在枯树下,唉声叹气地揉腰捶腿:“也不知道西家的小陈欢和小西晟知道他们的师姐连尊老爱幼的品德都没有,会不会学坏哟。”
    “……”西玲生生捏碎了手里的望远镜,咬牙切齿地说道:“您歇着,我这就去给您买水果,张、太、公。”
    在一旁的馅饼望着西玲,又是心疼又是同情还有点儿想笑,这一老一少刚刚千辛万苦、劫后余生地出了沙漠,老的那位就又开始折腾小的了。
    西玲踩着重重的步子朝远远在望、邻近沙漠的鄯塔县走了过去。
    “太爷爷肯定事先通敌了!”西玲恨恨地掀下了长袍的兜帽,露出了套了层晒伤了皮肤的幻象的脸,只不一会儿,幻象之下的白净俊俏的脸上就真被阳光晒出了绯红色。
    “姜还是老的辣嘛,你的年数还不到张太公的零头,耍赖耍不过他老人家很正常啦。”馅饼憋着笑,努力安慰着西玲。
    “呵。”西玲压根不承认这是老姜、嫩姜,还是什么生姜的问题:“没有太爷爷在中间出力,张太公他老人家还能平白无故地拿在欢儿和阿晟面前败坏我形象的事威胁我?”
    馅饼倏地消失在了原地,不好意思,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跑到万象镜里笑得直打滚的小美人乐不可支,他是真的同情西玲的死穴被刺了个正着,但,谁让她的师姐包袱千吨重嘛。
    鄯塔县里,终于又见到西玲的楚建安睁大了眼睛眨了眨,眼泪差点儿就掉了下来。
    太好了。
    他们的西玲首长活着回来了,不用调动军队去沙漠里救人了。
    负责此次半山外勤行动的楚建安变得又黑又瘦,路过的西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得了楚建安一个灿烂又凄凉的笑容。
    “……”西玲默默地扭开了头。
    楚建安幽怨地注视着西玲离开的背影,他恨张裕老先生,恨,好恨,好恨呐。
    买回了水果,西玲一瞧枯树下不见了人影,立时额角青筋暴起,深吸一口气,西玲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就连下半辈子的耐心都要被透支干净了呢。
    “哎呀,小丫头你这是生气了?”张裕老先生从沙堆后面绕了出来。
    “没有。”西玲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举起装着水果的袋子,朝张裕老先生递了过去。
    “那就可惜了,我老人家这是在教你嬉笑怒骂,你怎么就学不会呢。”张裕老先生就着袋子挑挑拣拣,拎出了一串洗净的葡萄。
    “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人呐,天生有血有肉,就算学成了又冷又硬的弓箭,也要知道留余地,弓弦绷紧了不晓得松,注定是要断的。”
    “……您又在说怪话了。”西玲眼眸微闪,低着头胡乱地翻着袋子。
    “接下来就先回中原吧。好歹你也是小女娃,先让你休息一段时间。”张裕老先生自在地转了话题,美滋滋地吃着葡萄,不时斜睨西玲一眼,她是长进了些,可还是没甚出息。
    沉迷于依赖着亲情作救命稻草,却不记得自己,西磊最该担心的不是她学坏了,而是等他们这些长辈们老死了以后,这小丫头要怎么办。
    也不知道她是在跟谁犟着。
    “不用,不过是进了趟沙漠而已。”西玲无所谓地说道。
    “小丫头,你挺喜欢和重视家里人的吧?”
    “嗯。”西玲疑惑地看了张裕老先生一眼,自顾自地啃着香梨。
    “那你相信一个连自己的感受都不重视的人。”张裕老先生笑眯眯地问道:“还有多余的感情来重视他人吗。”
    “……”西玲拎着袋子的手蓦地收紧,手指骨节泛白。
    “在危险的沙漠里,你都知道没有方向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空,怎么就不知道在随遇而安的时候,也抬头看往前走,走出一条方向呢,还是说,你已经连这点儿勇气都没有了。”张裕老先生悠哉地吃完了葡萄,就背着手溜达着走远了。
    馅饼担忧地看了看低着头的西玲,又看了看走远了的张裕老先生,他老人家的眼神太利了,教人害怕。
    其实……
    他忽然觉得西玲犯懒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在新的契约之下,他共享了万象镜的时间,只要西玲愿意,她可以一直懒散度日。
    糟了——!
    他忘记跟西玲说这件事了,不过,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嗯,那就记着等西玲的心情好些的时候,再告诉她。
    ◇◆◇
    流水声隐隐传来。
    开道的西玲很快就在河边的空旷地带找到了休息的地方,又抬手抓住了脚下开始拐弯的张裕老先生,淡淡地说道:“张太公,您要是再‘迷路’了,等会儿别管我烤什么,就都没您的份了。”
    这里是大巴山脉和秦岭山脉交结的原始森林,崇山峻岭、层峦叠嶂的凶险地段构成了珍稀动植物共存的森林生态系统,身处其中,极易让人陶醉于心旷神怡的自然风景——当然,前提是,生存能力max。
    “小丫头,你怎么越来越不尊老了?”
    “我也没见您爱幼呀。”
    “唉,小丫头你先前不是这样的。”
    “那是您教得好。”
    西玲很快就清理出了休息的营地,又威胁了一声张裕老先生别乱跑,就准备起了午餐。
    走到河边,西玲拿着军刀砍了些树枝,慢条斯理地削成了根根尖端对称的木棍,以待等会儿烤鱼用。
    馅饼视线落在西玲的手上,白晳纤长的手指简直是最完美的手控福利,她一手拿着树枝,一手握着军刀,动作间好看极了。
    微微抬头,馅饼看着西玲漫不经心的侧颜,咬了咬小爪子,真是,都野人似的没形象了,还能勾人心魂般的养眼,嗯,今天也是沉迷吸西玲无法自拔的一天呢。
    冬意渐浓,清风吹过,缓缓流淌的河水荡起粼粼波纹,手拂过水面,冷意刺骨,西玲却像是没感觉似的快速抓到了几条鱼,顺带着将鱼处理好,又随手扯了河边的长草将鱼串了起来,拎回了营地。
    点起篝火,西玲不慌不忙地烤起了鱼,偶尔瞥一眼在静坐的张裕老先生。
    他们已经在这座原始森林里呆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了,离开沙漠进了中原,张裕老先生带着她一处小镇上住了半个月的时间,她也趁机利用空间坐标回了一趟半山,交付了第四次时空交易的内容,之后,她就和张裕老先生进了这座原始森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裕老先生似乎总喜欢带着她专往人迹罕至的地方游玩。
    “张太公,您上次说的上战场抗战的故事,后来怎么样了?”西玲将烤好的鱼递给了张裕老先生。
    这一路上,张裕老先生跟她讲了他老人家的故事,幼时家世极佳,少年时得遇名师,青年时覆巢之下无完卵,历经了很长一段的黑暗时期,又在不断的失去里苦苦挣扎,度过了中年……
    她总觉得,和张裕老先生厚重的生命比起来,她的经历浅薄得不值得一提。
    “当然是输了。难道你以为在那场战役里,拿着汉阳造的种花军还能赢扶桑国的九七式中型坦克吗……我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战友,杀了一个又一个小鬼子,但对那场战役的输赢仍旧没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张裕老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咬了一口烤鱼,烤的恰当好处的鱼身脆香四溢,入口后,里面的鱼肉鲜嫩可口,美味。
    西玲静静地看着架在篝火上的烤鱼,直到闻到焦味儿,才回过神,忙把烤鱼翻了个面。
    掀起眼睑看了眼西玲,张裕老先生拿着起竹筒喝了口水。
    “原来您也是老军人。”西玲将所有的鱼都烤好了,插在了地上,也不急着吃。
    “你误会了,我老人家虽然上过战场,有过战友,但却从未投过军。”张裕老先生又拿起了一串烤鱼,边吃边说道:“也不等后来,我的那些战友就都早早地死了。”
    “那……”西玲坐在横木上,手肘搭着膝盖,也跟着动作随意地拿起了一串烤鱼,迟疑地问道:“那您,后悔过,您没能更强一些,后悔没能把战友们都救下来吗。”
    “年轻人的想法就是傲慢。”张裕老先生轻摇了摇头,说道:“我老人家拼尽过全力,连可后悔的余地都拼尽了,何来后悔。”
    西玲转了转手里的烤鱼,默不作声。
    “你拼尽全力了吗?”张裕老先生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西玲微惊,稳了稳心神,抬眸看向张裕老先生,又在张裕老先生似天空般辽阔又包容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她也,拼尽过全力。
    只是……
    张裕老先生就笑了笑,起身溜达着散步消食去了。
    西玲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烤鱼,半晌,她才反过来——张裕老先生又丢了!
    满额黑线的西玲利落地收尾善后,恢复了这片林地的安宁,就循着张裕老先生走过的痕迹追了上去。
    嗷吼——!
    棕熊愤怒的吼声和粗重的脚步声向着西玲的方向的奔跑而来。
    “张、太、公!”西玲心态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玲终于要翻面了啦~
    第116章
    又双叒叕是熟悉的画风。
    被棕熊追着跑的张裕老先生怀里抱着受伤的熊崽, 一边闪电般越过了西玲, 一边喊救命(?)。
    愤怒的熊妈正以每小时56公里的时速追袭着张裕老先生, 它的体形健硕,体长约2米, 头大而圆, 身上的被毛是冬眠的季节里特有的粗密。
    嗷吼——!
    进击的熊妈挥击起了前臂, 首当其冲的西玲飞掠着避开了熊掌, 咔嚓一声, 她身后的大树就受了无妄之灾,断裂了。
    “小丫头, 加油!”越过西玲的张裕老先生停在了不远处,敷衍地说完营业似的鼓励,又喊道:“把你的背包扔给我。”
    张裕老先生丝毫不顾忌熊妈救崽心切的心情, 径自接过了西玲扔来的野外生存工具包,拿出医疗急救包, 就忙着救治起了熊崽。
    被迫跟熊妈打起来的西玲十分的抓狂,一边以柔中带刚的太极劲将熊妈再度挥袭而来的前臂扫开,一边忍无可忍的咆哮:“您就不能跑远点儿吗?!非得在这儿刺激母熊?!”
    母熊的身上有血腥味, 被毛上也沾了些许血迹,大抵是因为母熊的皮下脂肪层十分厚实的缘故, 它似乎并未受到多大的伤害。
    西玲又扫了眼母熊的幼崽,见它身上的是枪伤,不由得皱了皱眉,森林是天然的隔音墙, 如果对方的枪上安装了□□,她没能听到枪声是正常的。
    除了少部分专业猎人,大部分普通猎人在打猎的时候都不会在猎|枪上安装消|音器,一是没有必要,二是消|音器不仅价格不菲、且管控严格。
    可如果对方是那些不是为了不惊扰动物、而是为了不惊动同类的盗猎者,就另当别论了。
    但是——
    现在是1985年。
    国内的盗猎者再怎么猖狂,也不太可能弄到专业的猎|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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