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茕略带狼狈地躲开陈孑然扔过来的袋子, 那个纸袋贴着她的耳廓飞出去,砸在她身后的围墙上,顾茕回头一看, 只见里面吊牌未拆的新衣服已经散落出来,浸染了地上一小滩污水,已经脏了。
    “阿然, 我……”顾茕看着陈孑然已经红了的眼圈, 知道她是误会了。
    顾茕没有让陈孑然难堪的意思, 她只是见到了前一天深夜陈孑然看向橱窗里的羡慕的眼神, 她想陈孑然一定很喜欢这套衣服。她看着陈孑然对着橱窗比自己的身形, 又仓皇跑开, 连头都不敢抬。
    当时顾茕脑子里就乱了, 心里只有对陈孑然的一腔心疼,思考不了其他。
    甚至顾茕拎着纸袋往陈孑然的住所走时还暗自期待,她看到自己送给她的礼物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有一点点感动,有一点点地相信, 自己对她的确是真心?
    迎来的却是陈孑然红着眼倔强又委屈的表情, 眼里的悲愤说不出来,嘴角向下紧紧地抿着。
    顾茕知道,自己又做错了。
    陈孑然看上去懦弱又好欺负, 实际有一颗比谁都要强的心。顾茕当年同她在一起时, 最常听她说起的一句话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 顾茕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当年只给陈孑然送花了,因为送别的东西陈孑然一定不肯收。
    花不一样, 花会凋落, 最终只会属于泥土, 而且收到花后也只不过是摆在顾茕家的客厅或者餐厅, 仍是顾茕自己的,所以陈孑然才能收得心安理得。
    陈孑然当年对顾茕全心全意,这些固执只能掩藏在小心思里,既讨得顾茕的欢喜,又守住了自己的坚持。
    可惜顾茕从来也没试图去理解她,趾高气昂地用从前那些没用过心的虚假招数去哄骗她,以为这样就能把人给骗回来。
    她忘了,陈孑然早就不是18岁时的天真少女了。
    陈孑然19岁就在社会上打拼,还有什么样的世态炎凉没见过呢?
    顾茕与陈孑然对视,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顾茕视力极佳,能清晰地看到陈孑然眼里弥漫的水雾,以及雾气后面,眼底的含恨。
    不加掩饰的恨意,咬牙切齿,让顾茕一时间无法承受。
    这还是陈孑然么?从前的陈孑然不会这样看自己,她的眼底永远是暖的,一汪永远也不会枯竭的温泉,汩汩冒热气。
    顾茕弯腰,把那个已经脏了的白色纸袋捡起来,她垂着头,盯着手里的袋子,把它对折,再对折,直到变成一个小方块,她撩在耳后的长发散落,挺拔的身姿,看起来有一丝颓丧。
    她低低地自嘲,站在狭小的走廊里诚恳地道歉,“阿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不开心。只是……”
    “只是我自作聪明,以为这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喑哑的低音,咏叹调似的,非常动人。
    陈孑然不为所动,她冷着脸说:“你离我越远,我就越开心。”
    “可是你知道么,离你越远我就越煎熬。”顾茕痛苦地靠在陈孑然的门框边,“阿然,离开你的这五年,我总是想你,我……我好像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关我什么事?”陈孑然脸上展露出奇异的理所当然,“顾小姐,请你搞清楚,当初说分手的是你,主动离开的是你,说从来没喜欢过我的也是你,你现在又是做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年事我不识抬举先抛弃了你。”
    有些话压在心里不说就一直堵着,那口气怎么也不得顺,饶是陈孑然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也是有气性的,一直劝自己与人为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就算了,没必要一直反反复复提起,像个怨妇似的,换不来任何人的同情,只会让人厌烦,但话不说不顺,陈孑然一个当初被甩被抛弃的人都不愿提了,反而顾茕这个始作俑者一副受害人的姿态翻来覆去地提起,陈孑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面目含讥地怼她:
    “顾茕,你怎么有脸提想我?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都不见得对我有多上心,分别后你反而想我?你骗傻子呢?还是你觉得我比傻子还傻,信你第一次就会信你第二次?你……”
    陈孑然想说,你想我的话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捱过来的么?终究没说出来。
    后面那句话已经不关顾茕的事了,从她和顾茕分手的那一天开始,她的一切都不关顾茕的事了,怪罪不到顾茕头上。
    “我……”顾茕被她噎得哑口无言,不敢反驳。
    怎么反驳?陈孑然没有半句夸大,她口中的每一句话,都是顾茕当年说的,只是又复述了一遍,让顾茕怎么反驳?
    又来了,又是这副隐忍委屈的表情。
    陈孑然都看腻了,要不是还顾及双方的体面,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茕总有这样的本事,明明过错在她,她只消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让对方觉得过错全在自己身上,不由自主地把责任全揽过来。
    陈孑然当年被她这样骗过很多次,终于不会再上当。
    “时候不早了,顾小姐要是没事的话就请回吧,以后不必再来,我真的不想见到你。”陈孑然说完就要关门。
    顾茕把手伸进门缝里,挡住陈孑然关门的动作,神色苦楚,“阿然,给我个机会,最后一个,要是我再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我也无话可说。”
    陈孑然心里伤心到极致,反而忍不住笑出声来。
    曾经给顾茕的第一个机会,要了陈孑然的半条命,现在顾茕还想要第二个机会?
    陈孑然觉得她是想要自己死,不把自己弄死,她都不会如愿开心。
    陈孑然没有出声,一直在屋里听的陈安安率先跳了出来,把顾茕使劲往外推:“你走开!不要碰我妈妈!”
    “安安乖,快上床睡觉,妈妈的事妈妈自己会解决。”陈孑然突然神经紧张,搂着陈安安,想把她劝回去。
    她不能让顾茕发现安安,安安是她生命中最宝贵的珍宝,不能也毁在顾茕的手上。
    “我不走!我要保护妈妈!”陈安安倔强地抱住陈孑然的胳膊,愤怒地瞪视顾茕,“你这个坏女人,就是你害我妈妈天天哭!害我妈妈的病一直好不了!你休想伤害我妈妈!你快走开!不然我打电话报警了!”
    “安安!”陈孑然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屋子里带。
    陈安安的双脚乱踢,又哭又闹,“妈你放开我!我要赶她走!她是坏女人!她害你做噩梦!她害你天天哭!呜呜呜……”陈安安说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放声大哭,童言无忌,又撕心裂肺。
    “这个坏女人为什么要出现?妈妈已经很久没被噩梦吓醒了,也很久没有一个人躲着偷偷地哭了,妈妈以为安安不知道,安安全都知道,可是安安不能说,不能让妈妈更伤心。妈妈从今年开始终于不做噩梦了,终于真正地开心了,她一出现,你的精神就再没有好过!她就是想害死妈妈……她就是想害死妈妈!”
    陈安安哭得嗓子都撕裂了,好像要哭出血来似的,陈孑然劝不住她,只好抱着她一起哭。
    “安安乖,不哭,是妈妈对不起你。”
    “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妈妈没有给你安全感……”
    小孩子是非常敏感的,陈孑然以为自己不说,在陈安安看得到的地方永远露出笑容,就能给安安一个快乐安心的成长环境,她忘了,她们是朝夕相处的亲人,她每一点细微的情绪变化,都会被安安看到,安安知道她的难过,只不过她笑了,安安才陪着她笑。
    母女俩搂在一起哭,哭声渐微了,依偎在一起,陈孑然才想起来回头看门口。
    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带上,顾茕早已经走了。
    陈孑然擦干眼泪,心里出奇的痛快。
    想说的话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拥堵在胸中多日的郁气散了,连呼吸都轻快了不少,肩膀再也没有了沉甸甸的感觉,连肩关节都不疼了。
    那天晚上陈孑然睡得非常香,第二天,连日的低烧尽退,头也不晕了,胸也不闷了,呼吸通畅了,看外面花草树木全是彩色的。
    弹簧压到一定程度会失去弹性,人压到一定程度也会崩溃。
    总得有一个发泄的出口。
    顾茕昨天阴差阳错,正好撞在枪口上,充当了陈孑然出气筒的角色。
    早知道这么简单,陈孑然早就追着顾茕破口大骂一顿了。
    当然只是心里想想,陈孑然与人为善惯了,要不是昨天被顾茕激怒到了极致,也说不出那一番尖酸刻薄的话来。
    陈孑然轻松了,那块大石头却压在了顾茕的心上。
    她以前从冰冷的调查报告里了解陈孑然的境遇,自以为了解透彻了,后来才意识到调查报告只有生平记述,缺少了细节。她又从街坊四邻的闲言碎语中了解陈孑然,拼凑出了陈孑然辛苦生活的模样,以为这回一定差不多了,又发现缺少了陈孑然内心所感所想。
    从陈安安口中得知了陈孑然不为人知的辛酸,这次能完全了解陈孑然了么?
    怎么可能。
    恐怕除了陈孑然自己,谁也不知道她心里还藏了多少苦。
    顾茕记得陈孑然最讨厌的味道就是苦。
    那么怕苦的人,心里的苦却都一个人扛下来了,从来也没有往出倒。
    顾茕连补偿她都办不到。
    ……
    其实陈孑然现在已经不觉得自己苦了。
    只要顾茕不出现,她现在的日子很好过,累一点没什么,衣能遮体,食能饱腹,也有个不怕风吹雨淋的地方住,又有周素欣这个闹腾的朋友,最重要的是,有陈安安这个能一直陪她在一起的女儿。
    中秋节吴姐给陈孑然送来了好几盒月饼,她家每年别人送的月饼多得吃不完,月饼保质期很短,中秋一过,再有半个月就都浪费了,现在人吃东西精细,月饼这种甜到发腻的节令性食物,爱吃的人不多,陈孑然算一个。
    陈孑然最爱吃白莲蓉的月饼,连陈安安这个小孩子都觉得太甜,陈孑然却很喜欢吃,绵密的口感,咽下去有种从喉咙甜到心里的感觉。
    即使到了中秋,临渊的闷热潮湿感也不见半点减退,按照陈孑然再此生活了五年的经验,莫说中秋,就是十一十二月,也是穿短袖的季节,等到来年开春的二三月份,才是临渊市真正开始冷的时候,阴雨绵绵,又冷又潮,这是陈孑然最害怕的时节,每当这时候她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12月25日圣诞节,又到了陈孑然的生日,24岁生日。
    陈孑然看着挂历上被陈安安用水彩笔特地画出来的爱心日期,有点恍惚,不敢相信自己今年才24岁。
    她觉得自己把大半辈子都过完了似的,心气儿磨灭了,人也认命了,虽然偶尔还会想起要通过成人高考去临师大念书,其实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是遥遥无期的事,她现在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捡回以前的功课,更别提准备考试了,况且她真去念书了,那安安怎么办?谁来照顾她?谁供她读书?
    时至今日,陈孑然也只有通过一年一次大扫除时翻出压箱底的那张临师大录取通知书,才能回味一下少年时的理想。
    不过她不后悔,比起念书,她得到了更珍贵的,那就是安安。
    安安就像上帝降临人间的天使,让陈孑然感受到了爱,感受到了希望,感受到了幸福,她宁愿一辈子当个环卫工,也不愿意失去安安。
    陈安安很厉害,比同样年岁时的陈孑然要厉害得多,她不知什么时候背着陈孑然在临渊晨报的少儿专版投了稿,连载童话故事,本来不抱希望,没想到真的过稿了,稿费不多,一期只有二十块,但意义却重大,陈孑然问她想用这些稿费干什么,陈安安调皮地眨眼睛,说保密,陈孑然也就由小丫头自己支配了。
    陈安安把稿费一点点攒着,积少成多,攒了二百来块,在网上淘了一台二手的烤箱,陈孑然才知道,原来她是要用自己赚的钱买烤箱,在陈孑然过生日的时候给她烤蛋糕吃。
    “妈,生日快乐,今天早点下班,赶紧回来吃你闺女第一次给你做的烤蛋糕。”
    “那敢情好,我说什么也得早点回来了。”陈孑然笑着出了门,一整天都很有干劲,等着看陈安安自己烤的蛋糕怎么样。
    自从两三个月以前把顾茕骂走之后,顾茕出现在陈孑然面前的时间就屈指可数了。
    顾茕的生活不止一个陈孑然,陈孑然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顾氏医药董事长就是顾茕的父亲,而顾茕现在是顾氏医药分公司的一把手,又是年底,她公司的事就够她忙碌了。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要顾茕不主动来找,她们二人之间的交集就等于0。
    陈孑然舒心地想,大概上次自己的恶语刺痛了顾茕,伤了她的自尊,所以她对自己那一点执念的好感也没有了,重新回去当她的总裁大人。
    早知道这样能赶走顾茕,在她们重逢的第一天,陈孑然就要把顾茕的老底都揭了,还给她留什么情面。
    算了,反正都散了,又想她干什么。
    陈孑然铲着垃圾,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她拿出来看,是陈安安。
    这会儿才上午十点,陈安安打电话来干什么?莫非是遇到了困难要找她搭把手?
    陈孑然没多想接了起来,“安安,蛋糕做得怎么样?”
    只听陈安安在电话那头惊声尖叫:“妈你快回来!有一伙人闯进咱们家搬东西了——”
    陈孑然神色一凛,立马放下铁铲往家的方向狂奔。
    一进院子就看到好几辆大卡车,上面还印着某某搬家公司的字样,车边守着的几个人身穿红黑相间工作制服,正有条不紊地从陈孑然住的那栋农民房里搬东西出来,那些家具陈孑然都熟悉得不得了,全是她有空了带安安逛二手市场,一点一点添置的,每一件都藏着陈孑然的心血。
    “你们干什么!”陈孑然大喝一声,让搬家公司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妈……”陈安安眼含泪水,见到陈孑然回来就像见到靠山似的,飞奔着扑进她怀里呜咽。
    陈孑然顺手抱紧陈安安,轻轻拍她的后背,“安安别怕,有妈妈在,没事的。”
    吴姐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从楼里走出来,看着陈孑然喜笑颜开,“哎呀小陈,恭喜恭喜,恭喜你啊,住了五年地下室,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搬去住大别墅啦。”
    陈孑然很迷惑,“吴姐,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瞒吴姐,吴姐都知道了,几个月前半夜送你回家的那位是你的爱人,听说她有钱得不得了,这不,今天就来接你过去了。”
    陈孑然眯起眼,知道吴姐说的是顾茕。
    看这阵仗,八成又是顾茕作的幺蛾子。
    她真是要把陈孑然对她的最后一点点好感都磨灭了才肯罢休。
    “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停下!”陈孑然冲着从楼里把她睡觉的旧床也拆散了搬了出来的搬家公司员工,警告的声音就像冰块一样,“我不管你们是谁,受了谁的指使,我的东西你们怎么搬出来的,就给我怎么原模原样地搬进去摆好,我警告你们,未经我的允许私自进入我家搬东西,这叫入室抢=劫,是触犯刑=法的,最少要判三年牢,你们要是不把我东西搬回去,我现在就报警你们抢劫,还要把你们公司的行为全网发布,让你们公司再也接不到一单生意!”
    她字字斩钉截铁,那些负责搬东西的都只是公司小弟,没必要为了几千块钱的工资让自己蹲大牢,闻言纷纷停手,可是也不敢把陈孑然的东西往回搬。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站了出来,大概是这伙人的头目,点头哈腰地对陈孑然道歉,说自己也只是听雇主的吩咐做事,要等他打个电话问过雇主,才敢把陈孑然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搬回去。
    “原封不动?”陈孑然笑意森然,“你把我的床都拆成木板了这也叫原封不动?”
    “陈小姐别生气,说不定都是误会,我这就给雇主打电话。”
    眼镜男当着陈孑然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刚喂了一声,电话就被陈孑然夺过去。
    陈孑然把电话放在耳边,冲着话筒怒喝:“顾茕,你到底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小姐您好,顾总正在开会,有什么事请您留言,等她下会后我马上替您传达。”
    陈孑然的家都快被她给拆了,她还能悠闲地开会。
    陈孑然捏紧了手机。
    “请你现在就去会议室,找到顾茕,告诉她我叫陈孑然,耳东陈,孑然一身的孑然,我不管她开的什么会,你让她现在、立刻、马上到这里来见我,十分钟之内她没有赶到,我就是告到倾家荡产,也要告她买=凶=入室抢=劫,送她去坐牢,我说到做到。”
    陈孑然的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脸上那道疤却好像会动似的,狰狞恐怖,站在她身边的眼镜男都被吓得哆嗦了,接过陈孑然扔回给他的手机,大气不敢喘。
    在场所有人都被陈孑然的气势吓懵了。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穿着环卫服,身上脏兮兮,看起来只有一米六的瘦小女人爆发起来会有这么大的煞气,甚至那个眼镜男还毕恭毕敬地搬了大卡车上的折叠椅下来,讨好地笑:“陈小姐消消气,请坐。”
    陈孑然睨了他一眼,低头看自己手机上的计时器。
    8分23秒,8分22秒,8分21秒……
    她这次是铁了心要和顾茕杠到底了,只要顾茕十分钟之内没到,她立马打报警电话。
    顾茕掐着最后三十秒的倒计时奔进院子里来,额前的长发乱了,身上的衣服也乱了,看起来狼狈也管不上,径直跑到陈孑然面前。
    “阿然。”喘气未匀。
    陈孑然捏紧了拳头,一拳揍在她脸上。
    顾茕踉跄几步,被陈孑然攥住衣领,拳头雨点般地落在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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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要以为陈孑然脾气好不会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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