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冷光所处的位置非常寸,好死不死正好抵在火炼的咽喉上。因为不熟悉武器的大祭司掌握不好力度,那锋芒甚至在火炼的皮肤上压出了一道红线,随时都有可能破皮渗血。
    不到半个小时之前才见过某人自刎的惨烈场面,这点功夫还不够消化当时的震撼,那个猩红的画面还是根深蒂固的刻在白昕玥的脑子里。所以,根本都不用开动脑筋,白昕玥已经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正是因为这层恐惧的心理作祟,所以从刚才开始白昕玥才会一言不发。他甚至都没有擅自挪动步伐,生怕刺激了那个连小刀都拿不稳的女祭司。
    大祭司抬起眼朝这边扫过来,同时她也难得超常发挥了一把,擎着利器的手居然没有怎么抖,维持在一个稳定而危险的范围内。“你们来的正是时候,祭祀所需要的一切,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白昕玥忽然很后悔没有从蔚云非部队哪里顺一支□□,若是能依仗现代热兵器,说不定他能够打破这个僵局。
    是的,他被威胁了,对方一针见血的掌控了最重要的关键点,一个照面之间便让白昕玥缴械投降动弹不得。此时此刻别说是听一个女疯子谈论什么神神叨叨的祭祀,即便对方要他本人也参与进来,白昕玥只怕也拒绝不能。
    事实证明,世上不仅有乌鸦嘴,还有“乌鸦脑”,只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念头,连白昕玥本人都只打算想过就忘,哪知在下一秒,倒霉催的想法竟然当场成真。
    “请你们二位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大祭司轻声细语的说着,尽管语调本身听起来算不得命令,但依旧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稍微停顿了一下,大祭司仿佛想起了什么——尽管这位水族之长常年来都扮演着超脱世外的悲悯角色,并且在权力斗争中狠狠输给了楼魅两家,被绑上了海上刑场。但是从本质而言,她依然还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掌权者,那些权谋手段,她或许并不擅长,但一点儿都不会却是绝无可能的。
    大祭司接下来的这句话是冲着路狄亚去的,“很感谢你能来,并且带来了白昕玥,要不我还担心参与祭祀的人不够数。”
    这句话的背后究竟蕴藏了几分真诚的感谢,尚且需要商榷。但话语的字面意思已经形成了一把解牛的“庖丁刀”,足以将那个小小的不稳定的同盟彻底撕裂。
    路狄亚连忙怯生生的往旁边看了一眼,“白主……”
    白昕玥当即打断他的解释,凉冰冰的道,“按照她说的去做。”
    路狄亚不敢吭气,只好默默采取行动。
    但他同时也忍不住在想,是否能够解释清楚,或者说,是否解释,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位白主席只是将他看做一个带路的,如今路已经到达终点,他的存在也应该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光是路狄亚,就连白昕玥本人也在大祭司的指挥下行动,二话不说。
    这个祭坛的构造理所当然沿用了妖兽古早的传统,还是采取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设置。
    当前这个疯狂的女人则是将他们安排在了东和西的两个角上头,正好站成了一个对角线。
    白昕玥顺着外围走过去,在经过北边的时候,却见那里竟然已经预先站了一位。没有错,正是许久没有露脸的未希。
    也不知这位大小姐究竟是什么毛病,以她镇墓兽的身份,至少在皇陵大的范围内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外在,哪怕她摆出龟背蛇尾的真身杵在这里,白昕玥大概都不会这般惊诧。但她倒好,在成千上万种形象中偏偏挑了最为日常的……小姑娘模样,雪白的长发披散下来,一直拖到脚踝的位置,更显得她的身躯娇小到了脆弱的程度。
    然而,脆弱只是外在。前不久在对阵蔚云非部队的时候,白昕玥还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到了此刻,仿佛刹那之间学会了谨慎一般。他只是默默的从未希背后走过,不要说趁机偷袭,他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伸。
    归根结底,白昕玥没有胜算。在皇陵中与镇墓兽正面相争,白昕玥还不准备白白送死。
    至于路狄亚,已经先一步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但他依旧在左顾右盼,片刻也停顿不下来。他在不安——这种内心焦灼的情绪并非当前产生的,已经有一会儿了。具体原因他也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很不对劲。
    各方人员已经就位,但大祭司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上方的圆月,从这一串微末的细节中,倒是大致可以推测出她正在等待些什么。
    尽管是初次造访此地,不过白昕玥已经对祭坛乃至于溶洞的构造了解的透透彻彻,这才是他刚才故意缓行慢步的根本原因,利用这个机会,他甚至亲自用双脚测试了泥土的软硬程度。
    在足够的调查基础上再开口,白昕玥多少已经有所依凭,当然了,要说什么,以及要用怎样的语气,这中间还是要拿捏好分寸的。“灏湮,现在看来你的人还是没有凑齐啊。”说着,白昕玥意有所指的往南边空荡荡的角落上扫了一眼。
    当白昕玥的目光要收不收的时候,似乎还从路狄亚的脸上顺带扫了一下,蕴藏着更加难以描述的深沉。
    大祭司再次看了一眼月亮,估算着距离月上中天大概还有十多分钟。只要是无关紧要的“闲谈”,用来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选择,“那个位置是留给阿锦……如今该叫庄锦了,他没有来,我也不曾料到。不过也没关系,缺的一角可以由我来补齐。”
    白昕玥点了点头。仿佛他是真的在担心祭祀会因为四缺一而失败,所以才会态度认真的与大祭司商讨解决之策。
    “呵——”大祭司忽然笑了笑。大概没有人见过她类似的笑容,眨眼之间,端肃的气质荡然无存,平白添了一股子妖异。“你也不用没话找话说,我很清楚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大祭司一边说着,手上的军刀也缓缓变了位置,离开了脖颈上的要害。刀背的部分一下又一下的擦过火炼的面颊。
    是的,在这个移动的过程中,大祭司甚至特意将刀子调转了一个方向,面对火炼这么一张即使放在妖兽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面容,若是多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的确非常可惜。要说的话,这也算是爱美之心的一种体现。
    暂时没了正面相对的锋芒,可饶是如此,依旧还是让白昕玥看的胆战心惊。不管他表面维持着怎样的冷凝,但一颗心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大祭司的军刀最后停在了一个非常吓人的角度,刀尖无限贴近火炼的眼睑,后者或许应该非常庆幸自己此刻是昏睡的状态,否则怕是没有人在这样的威慑下还能无动于衷。
    兴许是发现这个状态非常有趣,大祭司歪着头,兴致勃勃的看了几眼。口中说道,“你想问的其实是他状况,我可以告诉你,他现在没死,只是睡着了。不过再过一会儿,死不死都已经没有分别了,他是我……不,应该说是那位天道大人选中的祭品。”
    从来没有听说过,在祭祀结束之后,祭品还能够全身而退的。
    火炼就在眼前,即便白昕玥的自控力再强上一万倍,也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撕下来。
    别无他法,白昕玥只能强迫自己一心二用,一边不错眼珠的盯着祭坛上方,防备那女疯子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勾当。另一边,他用上了最为轻巧最不易让人察觉的动作,用手指从衣领之下勾出了一段皮绳。
    绳子上当然不是空无一物,而以白昕玥的性格来看,大概也并不喜欢佩戴鸡零狗碎的饰品。所以,挂在绳子上的乃是一只小小的笛子。其造型与温离等人使用过的骨笛颇为相似,但材质却是金属的,应该是现代工业的产物,只是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月亮升到了正中。
    月光从之前的清透状态瞬间转化成了慷慨模式,说什么“月笼轻纱”的人肯定是没有见过眼下这种耀目的银白色光芒。不错,正是耀目,或许与上方那些精巧的装置有关系,让朦胧的月光也改变了本来的状态,几乎具备了太阳同等的穿透力。
    整座祭坛被照的一片透彻。
    火炼也不再是那种半明半暗的状态,当即成了光亮的中心。熠熠生辉的状态,以至于白昕玥都下意识的挪开了目光。
    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初次见到曦冉的场面,彼时,他是被救下来的可怜祭品,而对方却是万众仰望的妖兽帝王。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精神都不可能从头强悍到尾,总是会有那么一个刺激会产生一针见血的杀伤力。白昕玥居然在最不该恍惚的时候恍惚了,脑子运转困难,就连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因为白昕玥状态不佳,当那个声音陡然响起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听见。
    这个凭空而来的声音与照耀空间的光线十分配套,圣洁的让人立马收起所有鄙夷的心态,在这个声音面前,只配跪地膜拜。
    声音说,“没想到你真能将这场祭祀继续下去,而且已经隔了这么久,妖兽祭司。”
    第328章 第328章—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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