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超既然是这一群人之中的头头,年龄也长,其他人理所当然叫一声哥。而放在平常,聂超对此也颇为洋洋得意,自诩乃是家族中年轻一辈的翘楚,之前上门去找白昕玥的麻烦,也是首当其冲。
    可是如今遇上了真正的生死关头,聂超才意识到,所谓的“超哥”真不是这么好当的,身为领头的那一个,在任何时候都要为一群人的生死安危负责。
    尽管聂超本人并没有这份自觉,但他还要顾忌家族中的长辈,倘若此行损失惨重,即使他今后平安归去,依旧无法交代。
    “都是a国那些目标短浅的家伙出尔反尔。”聂超恨声骂道。也着实气愤难当,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面上的肌肉都有十二分的扭曲,看起来与一只恶鬼也没有什么不同。
    “超哥,这件事之前当真已经谈妥了吗?”这原本是不该有的质疑,是以聂元凯难免有些战战兢兢,可他又实在不能不问,毕竟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人追赶杀戮,出来的时候还有三百人,在经过一连串的劫难之后,所有人都被冲散,他们这一支只剩下十余人,至于其他族人的安危聂元凯则是想都不敢想。
    有没有谈妥?这问题怎么来问他?聂超不耐烦极了。聂家与a国首脑之间的谈判是家族高层的事,根本轮不到他来插手。但若是如此回答难免太丢自己的面子,而且让身边这些家伙听了,只怕后来更加不会听他指挥。
    聂超瞪回去一眼,“那是聂老亲自去谈的,你难道怀疑他老人家?”
    聂元凯连道不敢。只是他心中是不是也这般想的,还当真不好说。与此同时,在心中腹诽的其实远不止聂元凯一个人。
    白昕玥打破七人团历来只是“名誉”性质的传统,掌握了妖委会大权,尽管这一过程快速的叫人措手不及,甚至于许多人还犹在梦中,但最终事实已经摆在面前,这位厉害的白主席已经与本届轮值会长分庭抗礼。
    而聂家因为在一开始站错了队伍,白昕玥也就毫不客气的将筹备部当成了夺位的跳板,从某些角度来看,今日白昕玥取得的很多东西,的的确确是建立在筹备部聂家的牺牲之上。
    不说别人,单单是聂瑞博,在妖委会中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几时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位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报复已是必然。自从妖委会决定由白昕玥统帅二号山之战开始,聂瑞博便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
    说起来聂瑞博采取的计划也十分简单,a国对二号山的觊觎已是昭然若揭,以聂瑞博的毒辣眼光,理所当然的就盯上了这个破绽——
    按照聂家私下与a国之间达成的协议,将由a国以第三方的身份介入这场妖委会与妖兽之间的战争。胜负其实都不重要,只要局势演变的足够混乱,妖委会一直以来奉行的“神秘主义”自然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让妖兽的存在大白于天下。这个可怕的结果,毫无疑问将由白昕玥一个人来承担。
    至于a国事后得到的报酬,便是二号山以及附近的广阔土地。虽然筹备部一家并不能全权做主,但如果再加上一个经济部,以聂、蔚两个古老家族的联手之力,左右一座山的归属也并非全无可能了。
    各取所需,岂非是双方携手合作的必然条件?明明是已经谈妥的方案,怎么临到头就变卦了呢?
    聂超对此百思不解,他的同伴也完全想不明白。也正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蒙圈了,所以才会被倒戈的盟友——a国不遗余力的追杀,损失惨重。
    家族高层曾经做的事不敢多做过问,可聂元凯怎么也掩不住自身的不安,期期艾艾的开口,“超哥,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出发之前聂老交代过,他之前接触的是a国的财务大臣查布里,嘱咐我们遇到难处可以找他。现在既然电话打不通,我们干脆找上门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下,聂超想破脑袋也着实想不出更好的出路了。
    虽然聂元凯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可他也明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今他们一群人已经成了通缉犯,如果不能找到这位查布里,他们甚至都不能平安离境。
    ————
    “这难道是我造成的?”火炼瞥了一眼电视上正在插播的新闻,当即目瞪口呆。
    当今世界毕竟还是以和平为主,一旦某块土地燃起战火,自然会引来各种新闻媒体争相采访报道。况且四山四岛早已受到各方关注,没有风吹草动的情况下媒体都可以编排出一连串精彩纷呈的故事,如今这实打实的发生了枪战,简直恨不得吸引地球上所有的摄像机汇集此处。
    在镜头的刻意渲染之下,原本火爆的场面无疑变得更加惨烈,燃烧的房屋,密集的枪声,奔逃的人群,所有因素凑在一起,似乎正在上演一幕末世的狂宴。
    未希的眼睛也盯在电视屏幕上,直到这一条新闻播放完毕。霜天变回雪橇犬的模样,十分乖巧的窝在她的怀里,似乎也看的极其认真。他们此刻正站在大街上,播放新闻的电视被挂在临街的一间商铺里。
    对于火炼表现出来的“无辜”,未希不以为然,当即翻了一个白眼,她的长相原本就极为殊异,做出这么一个动作出来,简直都有些吓人了。“能够达成这个效果,证明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火炼很想回她一句——这不能算是成功,应该说实在太成功了。
    从局面的混乱程度来看,在眼下这块土地上,代表人类的妖委会,代表异族的妖兽,还要加上一个浑水摸鱼的a国,的确已经是乱得不能再乱。
    只不过在三方之中,妖兽的那一支力量却十分复杂,之前大张旗鼓来到翎篁山的军队,如今已经去执行其它任务了,而深陷混乱漩涡中的这一支力量简直稀薄的可怜,属于那种随时就会被彻底扑灭的弱势群体。
    一出场就被团灭这种悲惨故事,火炼肯定不愿意让它在自己身上上演,奈何左右连上他自己加在一起,也只有三位,而且还都不是人。在不利的前提下要扭转劣势,火炼只有动脑筋想办法,也幸亏最近勾心斗角成了家常便饭,算计这一回事对火炼而言倒也并不陌生。
    其实火炼想出来的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主意,古往今来,类似的桥段都在不断上演——若是出现三足鼎立的局面,其中之一的生存之道不外乎两种,一是为自己选择一个盟友两两联合,另一个则是挑动另外两方的争斗坐收渔翁之利。
    既然已经不幸身为被人类所排挤的异类,联合盟友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是以火炼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后面那一种。
    而在火炼的这一步计划中,首当其冲被陷害的正是聂家。还在家中等待好消息的聂瑞博一定想不到,他预先费心接触并且谈好合作的对象——a国的财务大臣如今已经不可能按照约定等他派人上门了。
    对付查布里的计划来自于火炼,他本人也确实参与其中,但真正行动起来总是难免各种意外,所以当时他们选择了最为有效的方式——火炼带着霜天吸引财务大臣官邸的守备力量,由未希潜入目标卧室。
    事实上未希也称得上一个十分称职的潜入者,身形娇小,行动无声,从窗户钻入,简直如同飘进了一抹没有实质的幽魂。
    由于双方分开行动,在看不见的地方未希做了些什么火炼并不了解,此刻他们也才刚刚会合,很多事情都还来不及问。
    “对了,查布里呢?你把他藏在哪里了?”过多的问题或许会表达出某种不信任感,但毕竟事关重大,火炼也只能硬着头皮来此一问。
    火炼是不清楚查布里对a国的政局有多大的影响,但这位既然能官拜财务大臣,肯定也不是人微言轻的小喽啰。在查布里行踪不明的时候,局面自然可以要多乱变成多乱,可这位若是再一次现身人前,说不定就能够以自身的影响力重新让一切都稳定下来。
    藏在哪里?未希自认此问半毛钱的价值都没有,于是一个字都懒得多说,只是颇为不屑的撇了下嘴角。
    未希的表情给火炼带去了极为不详的预感,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一圈,顿时发现了一个方才所忽视的细节——一点殷红,确切的说,应该是一点血迹,不偏不倚正好沾在未希右手中指的指尖上。
    不用问,甚至都不用想,火炼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
    人血。
    查布里的血。
    火炼的面色当即变的铁青,“你……把他杀了?”
    这不是废话吗?未希很想如此回他一句,忍了忍没有说。
    不过未希的态度倒是十分明确,也半点儿都不曾后悔,再重新来一遍她照样还是会这么做。
    既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不能让查布里出现在人前,杀了他岂非最为一劳永逸的法子?按照火炼要求则是将人藏起来,可对方长着一双腿,能够往哪里藏?倒是成了一具尸体,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扔,不就完事了吗?
    顺着火炼的视线,未希也发现留在自己手上的血,对于这个她倒是有几分懊恼。杀人之后她倒是也找地方洗了洗手,大概是因为过于匆忙,才会有所遗漏。
    未希当然不是为自己的行为而自责,她只是觉得因为一时疏忽而引来火炼这番多余的指责,实在是太郁闷了。
    其实火炼也明白未希如此行动的用意。毕竟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不管活了多少年岁,但外表永远停留在孩童的状态,即使妖兽的血统弥补了她的体力,可因为只是半妖,效果也极为有限。
    让未希这么一个女孩子去藏起查布里那样一个大男人,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可惜当时火炼也没有更好的安排,他总不能让未希去担任诱饵吧?
    一看火炼十分纠结的表情,未希便猜到他正在想些什么,想来他肯定还是认为自己杀人不对,于是难免感到委屈。为了避免他的指责,未希决定先下手为强,来一个恶人先告状,“对付查布里是你说的,原本没有这个必要,你既然有此决定,自然也要承担这个结果。”
    “没有必要?”火炼略带不解的皱了皱眉,“翎篁山对妖兽而言太重要了,不管是妖委会,还是a国,都不能让他们染指这块土地。可如果我们正面与两方交战,即使最终能夺取翎篁山,也会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唯有让他们两方对峙,我们才能够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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