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博驰听见爆炸两字还有些懵,跟吴东又确认了一次:“是哪种爆炸?化学物爆炸?油站着火爆炸?还是汽车爆炸?”
    吴东忍不住给他一个白眼,敢情他刚才是白说了,“是停车区爆炸,那里没有设油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具体是化学物还是汽车爆炸,原因不清楚,因为不归咱们管。”
    他们支队正在加班,突然听到消息说出了羊城四五十公里的一个高速停车区发生爆炸事故,具体情况不明,不过无论是哪一种爆炸,都已经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
    另一个警员若有所思:“老大,你绝不觉得最近奇奇怪怪的案件多了不少啊?”
    曾博驰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反问他:“例如呢?”
    “你看,之前的什么‘众筹杀人’,前些天虐婴男坠楼事故,网约车乘客离奇失踪,今晚的爆炸,还有我们手头那些个还没解决的案子……”
    “其他的先不提,爆炸有什么奇怪的?虽然没法和从头炸到尾的好莱坞电影或港片相比,但这两年国内爆炸事故确实不少,小半年就会发生一场吧?不是前段时间才有一个小家电工厂也有爆炸?”
    吴东把资料纸卷成一束,朝问话的那小子后脑勺拍去:“相信科学,拒绝神鬼,案子还没能解决那就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别净扯那些没用的啊。”
    “嗯,吴队说得对,大伙鼓掌!”曾博驰痞笑着啪啪拍手,其他人也跟着哈哈拍手。
    “哈喽哈喽,宵夜来啦!”
    见是刑侦小花孟玲嘿咻嘿咻提着两大袋食物走进来,一帮大老爷们沸腾起来,有人立刻迎上去帮她接过沉甸甸的袋子,惊呼道:“哇噻!是罗记的麻辣烫!”
    曾博驰抬头:“不是让你先回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孟玲挑了其中一碗给他,撇撇嘴说:“你们都在加班,我没道理一个人在家休息啊。”
    曾博驰看了她一会:“可你前两晚已经加过班了,今天应该休息一下。”
    旁人立刻搭腔:“小孟这么热爱工作,弛哥你怎么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呢。”
    “小孟除了热爱工作,还热爱……咳!咳!!”另一个调侃的同事被吴东狠狠一肘子撞得呛到汤水。
    共事这么些时日,要是连小孟对谁有好感这点都看不出来,那他们这帮刑警都可以提前退休了。
    曾博驰没说话,只是冷了眸色睨那两人。
    倒是孟玲潇洒坦荡:“看来你们不饿嘛,还能有力气开我玩笑,别吃了别吃了,我拿去送给二队的兄弟吧。”
    接着作势要去收了他们面前的碗。
    “抱歉抱歉,我们不说话了……”两人埋头吃粥。
    孟玲回过头,和曾博驰对上眼。
    抱歉,她看见了曾博驰的口型。
    她挤出笑,故作大方摇摇头,捧了碗粥,走去大会议桌另一边找了个远离曾博驰的位置坐下。
    曾博驰前天已经正式拒绝了她的心意。
    上个月曾博驰有几天明显心不在焉,工作上还好,就是日常一些琐事,例如衣服穿反了,开车时下错高架口,打饭时连打叁个素菜,从办公室走出走进好几个来回才记起自己要灌热水。
    有个夜晚孟玲在办公室找不着人,上了天台循着烟味找到他,可当时曾博驰向来坚定的背影,竟快要被夜色大口大口吞噬至一干二净。
    孟玲从小到大干什么事都雷厉风行,不知怎么在曾博驰身上会变得如此拖泥带水,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不想再夜长梦多,挺起胸膛直接跟曾博驰告了白。
    曾博驰掐了烟,说,抱歉,你应该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孟玲重重地点头,我知道,但我需要你正式拒绝我,我才能丢了这份念想,让全部心思都回归到工作上。
    曾博驰弯下腰,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拒绝了她。
    ……
    面前的这碗麻辣烫汤面浮着一层红油,几乎整个市局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吃辣,但此时他喉咙有些发痒,最近起秋风,烟抽得也多,难免有几声咳嗽。
    他忽然想念起那一晚在巷口麻辣烫店里“张小姐”同他交换的那碗清汤麻辣烫。
    当时店里闷热,老板为了省电费,空调时开时关,只有墙壁上的风扇艰难无力地摆头,经过沾满油污的扇叶吹出来的风也是黏糊糊的,贴在人皮肤上,很容易就和汗液混在一起成了另一张假皮。
    可不知为何,如今即便曾博驰知道她一直在行骗,但他内心最深处仍相信,那位把清汤让给他、自己被辣汤刺激得嘴唇微肿满脸通红、喜欢把可乐吸管咬得坑坑巴巴的“张小姐”是真实的。
    他去依然正常营业的美甲店问过店员,年轻姑娘说老板回老家了,曾博驰问她们知不知道老板老家在哪,其中一个答,好像在海丰县嘛。
    就是张盼娣身份证上的地址。
    他也私下找过美甲店和八楼房子的房东询问过,租赁合同上落款签名都不是“张盼娣”,而是个叫王富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曾博驰查了一下,发现他是前科累累的盗贼。
    他找上王富,刚亮出证件,王富就拔腿往阳台跑,以为警察是来抓他的。
    曾博驰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逮回来,说这次只是想问他租房子的事,王富说是有人给他一笔钱,借他的身份租下店铺和房子,其它事他一点都不知。
    问他有没有见过委托人,王富摇头,说只通过电话联系。
    曾博驰让王富找对方的电话号码出来,王富说通话记录他清空了,但截过图留作记录。
    他把图找出来,曾博驰一看,骂了句他老母,是个虚拟网络电话。
    这家伙把自己藏在层层假面之后,任他拨了一层还有一层,掀到到最后,还是个死胡同。
    曾博驰想过,这委托人有可能是春月,也有可能是春月身边的人……例如那次在美甲店门口遇上的“表哥”?
    租房子这线索就断在这儿,可曾博驰还有另一条线索。
    又一次在局里过夜,曾博驰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草草洗漱后就抓起车钥匙离开警局。
    还没到早高峰时间,很快他开到了翠庭公寓,停好车,走去便利店买了碗关东煮当早餐。
    他坐在玻璃窗边的高脚凳上,腮帮子塞得满满,鹰眸紧盯着窗外走过的每一个人。
    那男人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出门散步。
    当桶里还剩一支北极翅时曾博驰等到了他,他囫囵咬住肉串,丢了垃圾就跑出门。
    德彪西很快敏锐地察觉到来人,脚步停下,轻轻发出低鸣。
    佟永望也站住,转头朝向曾博驰,未等他来到面前,佟永望已经开口:“曾sir,这么巧的,今天又来这里吃早餐了?刚下夜班?”
    曾博驰还在嚼嘴里的肉:“嗯,你怎么知道是我,还知道我下夜班?”
    “你身上全是烟味,还有其他的味道,麻辣烫吗?我想应该是你昨晚没换衣服吧。”
    “佟先生的嗅觉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敏啊,我拍马都赶不上。”
    佟永望鼻翼翕张:“警局附近是没有便利店吗?曾sir这半个月来这吃关东煮的频率很高啊。”
    曾博驰轻笑:“因为这儿的关东煮做得比较好吃。”
    佟永望目光茫然往前。
    这警察身材高大,全身散着有些强硬但又没到危险程度的气息,和他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但这警察又不同于之前春月安排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佟永望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也很高,身材壮硕,沉默寡言,像一道无声的影子。
    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和曾博驰对上视线,佟永望叹了口气说:“那曾sir慢慢享用,再见了。”
    曾博驰就死皮赖脸地跟在他身后走,快到十字路口处时,突然问:“佟先生,你最近能联系上她吗?”
    没等佟永望回答,他再补充一句:“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佟永望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曾博驰突然出现在他家公寓楼下,直奔主题地问他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春月的女子,佟永望本能地说不认识,在头脑里飞快翻出公寓火灾第二天在楼梯间里和曾sir的偶遇片段。
    那时大厦还没恢复电,楼梯间应该是很暗的,春月说她化了很浓的妆,还垫高了鼻子和颧骨,难道还是让曾sir认出了她?春月和这位曾sir又是什么关系?
    当时佟永望回答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曾博驰主动问,佟先生你和春月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吗?
    佟永望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最后及时刹住了话语,回答曾博驰,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接着逃离了现场。
    回家后佟永望给春月发了信息,没回,打电话也没接。
    好像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忽然之间就在人间蒸发了。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只是他的一个春梦,一段臆想。
    后来曾博驰叁不五时就在他家附近出现,问话也直截了当,每次都问最近春月有没有同他联系。
    这次更直接,曾博驰把他想回答的话都堵住了。
    饶是佟永望好脾气这时也有些烦了,他直接呛回去:“先不说我真不知你说的是谁,如果你想找的那个人,连你们警察都找不到,那我又怎么会知道她去哪了呢?”
    “可是真的是找不到。”
    曾博驰的声音黯了下去,如秋风吹过地上落叶的声音:“我手头上有的线索只剩下你,上次在公寓的楼梯间里,你牵着她的手,那个时候她的外貌不是我平时看到的模样。”
    信号灯在远处响着,佟永望再一次停下脚步,强硬否认:“那我想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不会,我坚信我没有认错人。”曾博驰顿了几秒,忽然改了语气,变得好像个臭流氓:“虽然她的样子做了改变,但好在她那天穿得少,没怎么遮住身材,胸是胸,腿是腿的……”
    一股罕见的怒火瞬间从身体深处狂泻而出,佟永望朝着对方怒吼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佟永望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春月的唯一伴侣,他们之间也没开口说过情情爱爱的事,他只敢把自己的感情收在心底。
    像他这样子的人,能偷来和她相处的机会已经很满足了。
    从未听过主人这样的吼叫,德彪西耳朵颤了颤,抬头不解看向他,零星路人也闻声回眸,但被愤怒漫满心头的佟永望此时已经感受不到外在世界的视线。
    心盲,才是真正的失明。
    可到底是温性子的人,他的愤怒只维持了十来秒便逐渐退潮,佟永望发现,有另外一种情绪从脊椎一节节慢慢攀上来,好酸,好苦。
    曾博驰和春月有过关系,而且曾博驰能用眼睛看见她的模样,能看见她眼里的光,能看见她每一寸肌肤……
    佟永望很嫉妒,嫉妒得就要发狂。
    曾博驰轻呵一声:“所以我没认错人,你认识春月。”
    佟永望深喘一口气,弯下腰拍拍德彪西的脑袋安抚它,才对曾博驰说:“就算你套出我的话也没用,她有半个月没联系过我了。”
    “你们没有交往?不是男女朋友吗?”不知为何,此时曾博驰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
    “不是,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她是我的朋友,曾sir,说不定我知道的事情,比你知道的还少,所以无论你来找我多少次,问我多少次,我也没办法帮你找到她。”
    佟永望给了德彪西指示,一人一犬往十字路口方向继续走,只给曾博驰留下一句:“抱歉,我爱莫能助。”
    曾博驰没有继续跟上他了,目送着佟永望越走越远,沉思片刻,他转身离开。
    佟永望憋着股劲一直往前走,他也很想赶紧见到春月,想问她和曾博驰之间的关系,想问她除了他与曾博驰另外还有多少个伴侣,那个跟过他几天的高大男人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
    他还想问,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身上会带着枪。
    ————作者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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