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万!!”
    窦任大喊了一声,激动得差点从塑料凳子上跳起来,被春月用力摁着肩膀压回去。
    “你别动!剪坏了怎么办!”春月手握剪刀,在窦任耳边咔嚓了两声,以示警告。
    春月家的阳台上没有种花草,她不擅长折腾那些小生命,养什么死什么。
    小动物也是,刚搬过来的时候窦任嫌她屋子太死气沉沉没点儿人气,给她买了两条小鱼放缸里养,不到一个礼拜,那俩鱼儿翻肚皮一起归西了。
    窦任身上围着银灰色理发围布,布上和地砖上已经落了些许黑短毛发。
    两人头顶上悬着春月昨天的衣物,淡淡皂香在斜照的阳光曝晒下,格外柔软香甜。
    他微垂着脑袋,还没开始修剪的刘海在鼻尖前摇晃,挠得他直想打喷嚏。
    “祖宗,你什么时候那么菩萨心肠了?能不能也给我个几百万花花?”手脚不敢动,他还得微驼着背,好迁就春月的身高。
    鼻子痒,窦任只好撅着唇吹起刘海。
    但很快刘海又下落,他只好求今日的理发师帮忙:“先帮我挠挠鼻子,好痒。”
    春月啧了一声,绕到窦任身前:“你怎么事那么多呀,烦人。”
    她弯下腰,狠捏住了男人的鼻尖用力揉了几下。
    窦任乐意让她这么做,满脸挂着傻痴痴的笑,咧开嘴露着一口整齐白牙。
    连春月都被他给逗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怎么会稀罕这区区几百万?你不是分分钟几百万上落咩?坐在这剪个头发的时间,你赚的钱都能买套房子了吧?”
    她认识的人里面,除了欧晏落,最能赚钱的应该就是窦任了,石白瑛应该都没他资产多。
    偏偏窦任是个大宅男,赚来的钱除了置入各种设备,其他的都花在家里那一屋子玩具手办和游戏上了。
    衣食住行窦任一向没什么太大的讲究,头发长得能遮住眼睛了他都不愿意去剪,早晨睡醒都像鸟窝一样炸开。
    春月念叨了他好几次,见他次次应好,但就是不去弄头发,索性亲自动手给他处理处理。
    窦任乖乖坐在她身前垂着脑袋,觉得春月那平日拿刀拿枪的手,如今拿起发型剪,倒也挺适合。
    他嘟囔道:“你给我的每一块钱,我都好好收着呢。”
    春月每一次拿到委托费用,都会分成叁份,他和老熊一人各拿25%,春月留50%。
    窦任跟她说过,要不然就别分他,这样春月和老熊能再多拿一点,但春月不肯,他便只好收下,找个单独的账户存起来。
    黑鲸抽佣也是够他妈狠的,杀手每次平均就拿一两百万,开销又不低,全都是烧钱的东西,这次连续干掉叁只小虫子本来能拿的钱不少,结果撞上个不付尾款的,一分没捞着。
    “可这次我没办法给你们发工资了哦,下次吧,下次赚钱了我们就出国玩。”春月认真给他修剪耳廓上的毛发,想着max这次的假护照怎么那么久还没做出来,都快要两个月了。
    窦任已经听过许多次“下次”了,但他今天心情还不错,也就罢了,懒散地应了许多声“好好好”。
    剪刀来到刘海时,春月让窦任把眼睛闭上,窦任不愿意,只半阖着眼皮,说:“这样剪就好。”
    黑夜就这么轻易被剪碎,一瓣接着一瓣落了地。
    阳光穿进来,刺进窦任微眯的眸里,就这么悄悄在他心脏上扎了个洞,那些柔软趁虚而入,灌得他胸腔暖和起来。
    以前窦任总不懂,他认识了十来年的老友汪汕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守在一个女人身边,连个名分都没有,还巴巴地总自己黏上去。
    现在窦任明白了。
    而且他就要学汪汕那样,死皮赖脸在她身边守着。
    直到守得云开,见月明。
    刘海修短后,窦任的浓眉大眼重见天日,鼻梁又高又挺,春月捧着他的脸左右来回看,啧啧称赞道:“真不愧是长得最好看的黑客小哥哥。”
    窦任被炸起一脖子鸡皮疙瘩,却阻止不了自己心花怒放,还装模作样地问她:“那是我长得好看,还是欧生长得好看?”
    在春月身边呆了这么久,他自然看得出来,欧晏落在春月生命里占了太重的分量。
    好在这男人自个儿作死,不然还真不一定有他的戏份了。
    春月还真的鼓起腮帮子思考起来:“唔……”
    窦任也不是真想知道答案,怕讨不到好,还得了个糟心的答案,赶紧自行拆了围布,扣着春月后颈吻住了她。
    铃铃——铃铃——
    手机铃声总不顾场合地响起,但这次不是春月的手机,是窦任的手机响了。
    窦任不情不愿地起身,回客厅拿手机,一看,是熊霁山来电。
    他回头看向春月,比了个口型“老熊打来的”才接起:“喂,中午要不要一起吃……”
    熊霁山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郭明亮和他老婆死了。”
    *
    早上还明媚灿烂的阳光,午后忽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城阴沉翻滚的乌云,曾博驰匆忙停好车,鞋底刚踏上滚烫水泥地,雨点就砸下来了。
    他没取伞,跑得飞快,一开始落下的雨还带着热度,拍在脸上是滚烫的,跑到郭明亮家楼下时,那雨水已经降了温。
    楼下不少街坊撑着伞围观,楼道里也是,家家户户都开了铁门窸窸窣窣聊着八卦,有些个比较避讳的,站在屋子里手转佛珠念诵经文,抑或屋子里循环播放着南无阿弥陀佛。
    曾博驰每迈上一级台阶都在反省自己一次,明明知道郭明亮有精神问题,有厌世倾向,为什么自己前两天不与他再多聊几句?
    为什么?他又一次慢了一步?!
    越接近郭家的楼层,人越来越多,楼道好闷热,现场每位警察都是大汗淋漓。
    局里有别的案子在忙,曾博驰来的时候有些晚了,法医和侦查员已经离开,尸体也被接走了,只剩铁门上缠着的警戒线刺痛曾博驰的眼。
    区局出的警,门外有一年轻警察认出曾博驰,惊讶道:“曾、曾队?你怎么在这?”
    曾博驰记不得对方的名字,有些不大好意思,对方倒是明白人,点头:“我姓罗,你喊我小罗就行。”
    曾博驰走到他面前,指指屋内:“你好,我与……死者认识,听到消息就赶来了,你能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埋进外头嘈杂的雨水声。
    小罗一脸为难,也压下音量:“这不合规矩啊曾队……”
    “不不,不用太详细,我就想知道,确定是自杀了是吗?”
    小罗环顾了一圈,给曾队使了个眼神,接着往没人的地方走了几步。
    曾博驰跟过去,小罗擦了擦满头的汗水,伸出手腕,手指在腕子处划拉了几下。
    曾博驰意会,是割腕。
    小罗再瞅了眼事发单位,握拳挡嘴,极小声地说:“而且有留下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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