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空,”凌逸风伸了个懒腰,“你们上回考试卷还扣在我这儿没改完呢。”
    说不会打球也太丢脸了,虽然他是真不会,只在齐重山手上学了带球过人和定点投篮,要是上场了发现打不过学生,这帮崽子可能会翻天。
    “那就更得拉你打球了。”几个男生刚还嘻嘻哈哈的,看到迎面走来的老板娘,瞬间就变乖了,一个个老老实实地鞠躬,打完招呼就往班上跑。
    由于凌逸风是新老师,一边认了余莺莺做师傅,一边跟在老板娘后面学做班主任,正好老板娘也是这个班数学老师,方便照看。说是照看,事实上她比凌逸风要更严格,也承担起了一部分管教学生和联系家长的责任,要不是她已经带了另一个重点班,这个班也轮不到凌逸风代班。
    也正是因为这样,全班的人看到凌逸风来了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看到老板娘就跟当年的凌逸风感觉差不多,耗子见着猫似的,一个劲地就想溜。
    “还跑,也不怕再撞到人!”老板娘皱眉说了他们几句,又转头看向凌逸风,“别和他们嬉皮笑脸的,到时候小心镇不住了,你们当年什么德行,你自己也知道。”
    “清楚清楚,错了错了,”凌逸风无奈地举起双手,“我每天心里都打鼓呢,就怕遇到刺儿头,还好没人当面拆我台,比我当年好多了。”
    “嗨,你这就不懂了,”另一个年纪也不大的女老师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都是越皮越能闹的那几届成绩最好,我们学校出省市状元的那几年都有大事,有一年出的市状元考试之前还被小混混拿刀捅了,你那时候还在读书吧?”
    这个女老师是凌逸风毕业后一届来的,不认识他,大概是因为小莺在,这个办公室里也没什么人刻意提过凌逸风和当年那件大事有关系,凌逸风估摸着她应该是不知道。
    “啊,”凌逸风应了一声,“我和他一届的。”
    “是吗,”女老师显然有些意外,“我们学校暑假修灯箱,把每届状元照片履历全贴灯箱后头了,说是激励学生,一开学我们班的女孩儿都炸开锅了说要考那个附医,说是那个小伙儿证件照都可好看了?”
    “真人更好看,”凌逸风挺平静地说,“还个儿高腿长八块腹肌。”
    “不是说喜欢男的吗?”另一个女老师开口道,眼神还一直往凌逸风身上瞟,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这位凌逸风没印象了,但看年龄应该是知道当年的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有点不耐烦了。
    越长大他就越明白,为什么齐重山当年喜欢什么事都认认真真解决,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因为被人在背后议论和猜忌,会让人觉得更不爽,很多事情,还不如当面大大方方说出来。
    “啊,对,”凌逸风抢在老板娘准备岔开话题之前说,“我前男友。”
    “哟!”那个女老师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
    老板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带上门,转身走了。
    不知道是在对他当年的退避和软弱摇头,还是对他现在的莽撞摇头。
    凌逸风知道老板娘虽然现在还是把他当自个儿学生护犊子,当年其实是有点不看好他的,不过他没什么感觉,毕竟回想起来,他也不怎么欣赏当年的自己。
    凌逸风说完老师再见,转身回来看到桌上的薄荷,在微风的吹拂下一摇一摆的,像是冲他摇头的老板娘。
    有点儿可爱。
    “分了?为什么分了?”那个老师年龄不大,看样子能接受这些事,办公室内久坐出来的八卦之心不熄,继续问道。
    “就那么分了,没什么为什么,”凌逸风不想过多解释,“谈恋爱不就那么点儿东西,他爱我我爱他他不爱我我不爱他的。”
    “那是谁不爱谁了?”那个女老师继续问。
    “嘿!”凌逸风彻底拿她没辙,只得道,“他不爱我了,他把我甩了,因为我那会儿不懂事,作天作地,满意了没?分的时候也就十七八岁,跟这帮小孩儿一样大,闹着玩呢,人状元都不一定记得了,别问了行吗?”
    不记得是不可能的。
    不在意了倒很有可能是真的。
    凌逸风突然觉得心头有些闷。
    那个女老师总算在旁人疯狂的眼神暗示下消停下来,意犹未尽地叹了几声,才继续做着手头上的工作。
    办公室里上班就这点儿烦人,不把你亲朋好友按着通讯录挨个问个遍再给你介绍个对象,那群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知道齐重山那边怎么样。
    不过就算情况好也和他没关系。
    介绍大把大把的好姑娘跟齐重山相亲也和他没关系,齐重山真去了也和他没关系,要是他是个双或者完全就是当年在他身上会错意了,和姑娘结婚了,都和他没关系。
    要是有个男朋友就更和他没关系了。
    当年成天男朋友啊爱你啊永远啊一辈子啊……
    怎么就没关系了呢。
    凌逸风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齐重山为什么不可以放下,为什么不能走出来,为什么不能把他当青涩而又值得怀念的初恋。
    这种无论在异性恋还是在同性恋眼里都是宝藏的男神加纯1,怎么可能少的了人追。
    你怎么知道人家就和你似的多少年了都找不到第二个齐重山呢。
    说不准人家干脆就没想再在你这款身上吃苦,换口味找了个宠他的呢。
    说不准……人家早就有了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人呢。
    凌逸风坐到桌边,扯了两片薄荷叶,泡在了水里,盯着变成碧绿色的水面看。
    那些为了你而第一次说出口的誓言,却要在别人身上兑现。
    这大概就是初恋的残忍之处吧。
    “易风,期中考试之后有家长会,别忘了提前在家长群里说一声,”小莺推开办公室的门,把从教务处带来的文件放在了他的桌上,“你也要提前准备一下,想想自己当年有哪些环节,不清楚的再问问其他老师。”
    凌逸风愣了一下,才道了谢。
    每次小莺叫他“易风”他都得愣一会儿,毕竟大学之后,一直就血缘问题骚扰他的凌浩然不存在了,他慢慢就没有和当年一样中二而敏感地抗拒自己的姓了,到这儿来之后别人也是叫他“凌老师”,皮一点儿的学生叫他“凌总”,除了回家跟齐铭和凌逸尘聊天,已经没有人用这样的发音来叫他了。
    更深层次的原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曾经叫过他“逸风”的几个人,都曾经让他很难过。
    算了,不能再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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