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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说你机灵了点,怎么又说起蠢话来?”安和公主斜睨着女儿,语气相当嫌弃,“论辈分,小六该喊我一声表姐,轮到你合该喊小六一声小表舅。你该喊小表叔的人,且在刘家姻亲里,不在皇家、宗室里。”
    “不怪安安分不清楚。”陈太后瞧这母女俩斗嘴就乐,拍着念浅安的手维护道:“不是我们安安说蠢话,是皇家的辈分本来就乱。那些个不常见不亲近的宗室,连我也分不清楚。”
    念浅安持续凌乱中:“……所以我该叫七皇女小表姨,而不是小表姑?”
    这口误果然好蠢,为毛当时七皇女没反驳她,身边下人也没纠正她?
    安和公主干脆以白眼做答,陈太后则笑弯老眼,“你犯迷糊,小七只有比你更迷糊的。做主子的说错些不打紧的话,做下人的有什么好计较指正的?”
    她自然知道念浅安和七皇女怼过两个回合的事。
    陈太后虽不理事,宫里宫外的大小事却逃不出她的耳目,说罢话锋一转道:“我这万寿宫,不敢说如铁桶一般水泼不进,但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窥探打听的。安安只管放下心等小六来见你。后花园的凉亭已经拾掇好了,上回不是还念叨过那颗梧桐树?我都安排好了,你就去梧桐树下的凉亭等着就是,那里清静。”
    安和公主收起嫌弃,提点女儿道:“皇上因大盗掳人案迁怒五城兵马司,徐世子首当其冲。小六想把徐世子摘出来,私下问过你,明面上打着我们母女俩的名号最合适。小六特意来见你的事瞒得过旁人,瞒不过皇上。也不必瞒皇上,左右今儿这一遭就是做给皇上看的。”
    念浅安表示明白:裴氏和徐月重是亲母子,血亲不足为证,问裴氏不如问她,再加上皇上对安和公主的宠信,十成十能顺利把徐月重摘出大盗掳人案。
    她也不点破楚延卿找她多半另有猫腻,嗯嗯应下,独自往后花园去。
    陈太后目送念浅安走远,转头看向安和公主,故意问道:“你倒放心安安一个人见小六?不怕他们跟以往每次见面似的,又一言不合闹得鸡飞狗跳?”
    “以前不放心,现在不得不放心。安安如今也大了,是好是坏总要自己学着面对处理。”安和公主扶着陈太后往回走,半感叹半好笑道:“您不也和我一样?以前能纵着两个小的闹腾,以后可不能放任安安和小六再这么不和下去。我是我,安安是安安,她将来能不能过得好,只能靠她自己。”
    皇一代会死,皇二代会老,不远的将来就是皇三代的天下,不趁早和嫡皇子搞好关系简直作死。
    安和公主拎得清,陈太后最爱她这份灵醒,握着安和公主的手笑道:“可不就是这个理?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只要安安能和小六好好儿的,将来也就有了自己的依仗。哪天我死了,你这公主圣宠不再了,也能放心把安安托付给皇后和小六。”
    安和公主半点不玻璃心,赞同道:“别说您了,我和驸马也得死在安安前头,她要是和小六再处不好,我干脆下狠手教训得她彻底老实了,远远打发出京城嫁个好拿捏的乡绅富商算了,省得白操心。”
    陈太后佯打安和公主一下,“我看安安口没遮拦就是跟你学的。晦气话倒越说越顺嘴了?你且等着瞧,陈姑姑都说安安如今嘴甜得很,叫人见着就欢喜。小六性子再冷,也不至于好歹不分,伸手不打笑脸人总是知道的。我们只管等着看,小六见完安安是笑脸还是臭脸。”
    所以说凡事都有个传承,统一阵营的陈太后、周皇后、安和公主各有各的恶趣味。
    外祖孙俩嘿嘿嘿地飘走。
    念浅安啧啧啧地飘到梧桐树下,拍着超壮的树干弹舌道:“又见面啦梧桐树。梧桐梧桐快显灵,告诉我小时候见过的那个树上小男孩是谁呗?平常不想也罢,见着梧桐树偏想不起来,难受死了。”
    她正自说自话,周身暖融的晚春空气突然冷了几个度。
    念浅安搓着手臂转头,瞪大眼看向凉亭里长身玉立的身影,“……光天化日美艳男鬼,这么刺激?”
    亭内身影气息更冷,“……我是人不是鬼。”
    “居然不否认美艳二字?”念浅安小声吐槽一句,边往凉亭走边打量亭内身影,一脸认真道:“你自带阴风阵阵,还神出鬼没连个脚步声都没有,不能怪我错以为大白天见鬼了。”
    她纯粹插科打诨,想着原身和楚延卿不和,有意瞎说来个“轻松有趣”的开场。
    自然知道亭内身影除了楚延卿再无二人。
    说着话不忘上上下下把楚延卿撸了一遍:果然肤美貌艳、身高腿长,比徐月重更冷冽,比柳树恩更精致,比刘青卓更淡雅,比楚克现更俊朗,不愧是柔美清贵的周皇后出品,当真是顶级小鲜肉一枚。
    可惜如传言一般,一张俊脸果然又臭又冷。
    楚延卿却不这么认为,眯起好看的桃花眼道:“……阴风阵阵?”
    “阴风阵阵!”念浅安点头,有些意外楚延卿居然有来有往地接话,顿觉原身和他的关系貌似没有那么糟糕,立即顺杆爬地摸着下巴道:“徐世子没表情的时候,身上散发出的阴风就比你弱一点。外人戏称徐世子是冰山世子爷,我觉得他输了,你才是真冰山。冰山皇子选冰山世子做武学伴读,果然是人以群分。”
    楚延卿听她拿徐月重对比,冷沉的神色有一瞬古怪,挑眉哼道:“念浅安,你这张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
    看来原身和楚延卿的关系确实很糟糕。
    念浅安立即乖巧坐好,举起爪子挥了挥,“小表舅好!小表舅请坐!我跟您开玩笑呢,既然您觉得不好笑,我们就直接说正事儿?”
    暖场失败的念浅安默默海带泪,生怕空气突然安静,忙扫座看茶,分起陈太后准备的好茶好点来。
    楚延卿似不觉得她招呼打得不伦不类,边抖袍落座边看着念浅安轻笑道:“以前不是最恨我拿辈分压你?今天倒乖巧,小表舅叫得这么好听,我可得仔细瞧瞧,是不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念浅安顿觉好冷:大家都是年轻人,楚延卿打趣人怎么这么老派?比她的冷笑话开场白还难笑啊亲!难道徐月重面冷心热,明里暗里两副面孔,而楚延卿是真面冷心冷,单一的臭脸只是为了掩饰令人堪忧的情商?
    怪不得会和原身一小姑娘针尖对麦芒。
    果然人无完人,顶级小鲜肉也是有缺点的。
    于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挤出很捧场的假笑,决定直来直往,“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柳公子都和您禀报过首尾了吧?如今我能不能发家致富,命脉可都捏在您手上。做生意的六成本钱着落在您头上,您就是我的大金主,叫声小表舅应该的,应该的。”
    楚延卿似笑非笑地垂眸,唇线划出漂亮的上翘弧度,“你倒是识时务。”
    念浅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
    楚延卿笑起来很好看没错,嗓音醇厚动听也没错,但她即不看脸又不声控,为毛会出现心脏漏跳一拍这种狗血症状?
    果然是男色惑人,罪过罪过。
    念浅安默默捧着小心肝,怒盯楚延卿暗搓搓锻炼母胎单身狗的定力,见楚延卿有一句接一句不主动开口,干脆先问最关心的事,“小表舅,您私下约见我的理由,到底是忽悠曾外祖母的,还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您是怕魏相插手查案后,借机拿捏徐世子,拉拢靖国公府?”
    人脉这种东西,其实虚虚实实。
    不必靖国公府真的和魏家如何同流合污,只要魏无邪做出副能让徐月重听之任之的样子,已经足够混淆视听,扭曲靖国公府的立场。
    楚延卿猜得出她的未尽之意,抬眼对上她直勾勾的视线眉头微皱,错开目光顿了顿,才冷笑道:“大盗掳人案虽闹得极大,到底没真伤及人命。父皇要脸面,朝廷也要脸面,案子怎么破的不重要,甚至捉拿归案的大盗是真是假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安抚人心、挽回颜面的结果。四哥会怎么结案,我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四哥所求不小,不仅想要面子还想要里子。四哥顺势找上魏相,一为示好,二为拉拢。四哥算计得精,魏相也不是个肯吃亏的。
    打压异己、铲除政敌,魏相一贯做得熟手。如今有大盗掳人案做幌子,’受害’的不是李家这样的掌兵武将,就是如于海棠那般和宫中干系不浅的人家。罗列罪名将屎盆子扣到对家头上,魏相能除去想除去的人,四哥也能拉拢想拉拢的人。”
    念浅安一点都不感激楚延卿肯说这么多话,继续捧着被狂虐的小心肝,替魏父强行辩白道:“皇上又没瞎,不至于放任魏相爱弄死哪个就弄死哪个……吧?我在东郊见过魏相,魏相瞧着即慈蔼又宽和,不像恶事做尽的坏人……呀?”
    “你瞧着魏相不像奸臣,父皇对魏相所作所为却看得一清二楚。”楚延卿的语气冷若冰霜,“你以为四哥怎么敢拖魏相下水?背后未必没有父皇的授意。不管父皇是为四哥拉助力也好,还是又被魏相蛊惑也罢,案子怎么审理怎么定论,父皇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上没瞎,但也跟瞎了差不多。
    念浅安微笑中透露着疲倦,“……果然奸臣都是当权者惯出来的。”
    她虐中求生,果断转移重点,只说四皇子不说魏父,“所以于海棠把事情闹大,也有可能是姜贵妃的意思?趁火打劫给四皇子争个漂亮的政绩?不管四皇子是想打压还是拉拢靖国公府,确实不好让徐世子继续协助查案,还是把他捞出来得好。”
    说罢本着独虐虐不如众虐虐的精神,幸灾乐祸道:“那位假侍卫真皇子活该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揪出我和柳公子就算了,还让四皇子得了好,政绩加身、拉帮结派两不误。”
    楚延卿见她傻乐,忽然出声斥道:“念浅安,你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坐没坐相,脑袋晃来晃去地叮当乱响。
    他伸手按上念浅安的包包头,捏住那对发饰铃铛,皱眉道:“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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