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钧承在萧策入宫探病后的当天深夜,趁着夜色方便行动,悄悄潜进王府拜访好友,经过某座雅致院落恰巧看见在长廊上快步走动的如意,觉得面孔陌生,习惯性搜索记忆,凭借江湖势力拥有大量人脉信息,很快就对如意的来历大致了解,目光望着她,渐变得幽深。
    两人不像寻常久别的好友相聚那般月下把话家常,都会言简意赅的谈重点。他们的关系至今没有任何外人知道,包括拥有一定江湖势力的慕容安。
    萧策在书房里设了机关,里面包含一间密室和一条通道。他们常在这里碰面,尽管季钧承提过建议,希望改用他选的地点更为保险,但萧策语气强硬地拒绝了,他相信每一个招揽入府的人。
    “你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你也信得过?”季钧承讽刺他道,萧策自信道:“我用人不需要你来操心。”季钧承知道他的为人,话已至此,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更何况若然地点泄露出去,受影响的不止是季钧承,萧策也很难不被牵连。所以季钧承没再提起地点的事,但眼见萧策把炸药抱在怀里置之不顾视若无睹,他做不到。
    “看样子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季钧承收起不正经的笑容,恢复清冷的神情,边打量萧策,心里边琢磨,又说:“那你还不赶紧丢掉,还等什么。”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百思不解。
    萧策罕见的揉额,显然是遇到难题。季钧承看他无奈的样子,一猜便知:“是不是因为顾离。”萧策转移视线,没回话。
    季钧承见他的反应,冷漠十足道:“那就连同她一起丢掉。”萧策一听,莫名恼火,问他道:“那你怎么不把沈有容丢掉。”沈有容是季钧承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
    “顾离能跟她一样吗?那个顾离我不是没查过。只有四个字能形容……”季钧承见萧策如此固执,忍不住跟他较劲,也把话说急了,“一塌糊涂。”
    “她对于我而言,是一张纯净无暇的白纸。”萧策对上季钧承的视线,否决季钧承的话,提出自己的见解。季钧承听了萧策的话,先是轻笑然后又摇头,道:“怪不得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原来你对她是这种感情。”
    季钧承等了一会儿,见萧策沉默无话,轻叹一口气,把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苦口婆心地劝道:“兄弟,你将来会成为谁,身上会肩负些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你这样意气用事,早晚会毁了我们的计划,大业难成啊。你这样值得么?”
    萧策不假思索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顾离不会成为我的绊脚石,她会和我携手共看锦绣河山。”目光灼灼,信誓旦旦,季钧承竟无言以对。
    “既然如此……”季钧承把手从萧策肩上拿开,神情有点失望,萧策凝眉紧张,认真听着季钧承接下来说的话,“既然如此,那兄弟我只好舍命陪君子,奉陪到底了。”
    两人相看,会心一笑。
    “顾离的来历你大可放心,但她身边的人你还不清掉,还在等什么?”季钧承替萧策着急,“等和顾离混熟了,再想拔除就非常困难了。”萧策颔首表示认同,“这点我知道,但是顾离被伤过一次,我不忍再伤她第二次。”
    如意的来历,萧策不用季钧承告知,自己也能查到,而且在见到如意时就跟顾小离暗示了,顾小离容不下他说如意半点不好,只怪她太没心眼又容易心软动感情,被人又骗又利用,还蒙在鼓里替人抱不平。
    如意做出些不寻常的举动时,萧策都尽最大的可能宽大处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的容忍是有上限的。
    前两天按照规矩,顾小离是要和萧策一起入宫赴宴,顾小离一向不爱凑这种是非频发的热闹,但如意却上心得很,忙着给她找衣服,打点这的那的,唯恐不够周到,想着顾小离入宫必然会带她一起。
    然而事与愿违。
    顾小离没有入宫,如意也没了跟进宫的理由。
    萧策防止如意节外生枝,临时打发她到城外跑一天,办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差事,比如到某员外家里拿点茶叶,到卖豆腐的大娘店里要几块现做的豆腐……诸如此类的琐碎事。
    顾小离睡过头耽误了入宫,也是萧策一手安排的,等她半夜睡熟,找人偷偷潜进她房间里点一支浓度适宜的安神香,她便会比平时睡得更沉一些。
    不过他事后有质问过点香之人:“怎么点那么浓的香。”那人一脸问号,欲哭无泪,“属下是按照您的要求点的,不知道为什么王妃会睡到傍晚才醒。”
    如意是江湖人,她故意趁着顾小离被罚出宫干粗活的空隙,引起顾小离注意并取得她的信任,得以长期潜伏在王府,时刻留意王府的情况向她的主人汇报。这些不过是江湖人惯用的伎俩,不值一谈。
    江湖势力若不与官家勾结,没有朝廷的权力,永远都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江湖组织,就算是德高望重的江湖组织,撇开虚名,还是一个无权的组织,散在江湖。
    而如意的意图是想把身上的组织和朝廷联系起来,她正在为她的主人寻找那个依靠。
    萧策不能让她随心所欲,更不能让她完成使命。
    季钧承感到无奈,问萧策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这可不像你。”向他挑眉,目光示意道:“说不定她现在就在外面贴墙听着我们说话呢。”像是玩笑话,但表情严肃,语气认真。
    “你也别在这给我施加压力。那丫头能有多大能耐,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不阻止你,你还打算废话多久?”萧策皱眉望他,渐不耐烦,才拆穿他的谎言。
    季钧承大笑一声,“哈,果然是亲兄弟。”拍拍萧策的肩膀,萧策偏头看一眼,很是嫌弃,烦躁道:“你拍我第二次了。”萧策不喜欢被人拍肩膀,显得很随意,没点正经。
    萧策白季钧承一眼,催促道:“赶紧把正紧事说了。”
    季钧承见萧策着急了,他反而不急了,慢悠悠道:“什么正紧事?前面说太多废话,我忘了。”萧策瞪他一眼,他不知收敛反而更嚣张地要求道:“不如你提醒我一下。”若非都是有家室的人,旁人看了八成怀疑他们在搞暧昧。
    萧策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拔出放在桌上的剑,剑刃搭到他的肩上。季钧承冷静无比,余光看到利剑的寒光,不怒反笑,在萧策盯着他笑容的瞬间,伸出手握住萧策拿剑的手腕,反剪一推,剑的方向便往外偏了。
    “不跟你玩了。”季钧承看见萧策举刀相向,有点不高兴。
    萧策瞥他一眼,冷声道:“谁跟你玩了。”
    “慕容安那边我已经把消息透露给他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回复我,可能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季钧承瞬间正经,娓娓道来。
    萧策沉吟片刻,认真道:“你确定他找不到第二条出路了?”目光与季钧承的对接,希望从他的眼中得到肯定。
    季钧承看萧策几眼,往后退两步,走远一些,侧身对着萧策道:“我季钧承活了这么多年,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南国陛下病情日益加重,暂无内忧,但……”季钧承停顿了一下,回身看萧策,“但很快了。”四个字声淡但意重,萧策目光深邃,听季钧承继续说。
    “南国一旦内乱,大臣们就不得不提立储之事。早前陛下身子还硬朗,只能随便提一提,陛下不愿放下权力,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但是现在,或者说接下来,他将面临人生最大的难题,他最爱的两个皇子,慕容安和慕容琰,他们……”
    季钧承说得起劲,萧策却心生不耐,直接了断叫停,“我发现你今晚废话特别多。”季钧承这回没不高兴,只是看了萧策一眼,改口道:“你让我推慕容安一把,让他放弃储君之位,这事……”季钧承欲言又止。
    萧策见季钧承难得犹豫,皱眉道:“怎么?”
    季钧承脸色变得沉重,“这事,恐怕要悬了。”萧策原以为是出了什么状况,一听,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淡淡道:“这个在我意料之内。”
    毕竟世间能有几个男人能问鼎至高无上的皇位,何况眼见要登顶成功,却被要求放弃,不犹豫掉头就打消这种野心的男人,基本没有。
    “如果他下定决心了,那他的王妃,你还……”季钧承想问萧策,会不会放她一条活路,毕竟慕容思是无辜的。
    而萧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让他惊喜。
    “不会。”
    季钧承一怔,划开笑:“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心狠的?连一个普通女人都不放过。”眼里毫无笑意。
    “她是普通人吗?”萧策反问季钧承,季钧承嘴边的笑僵住,陷入沉默。
    “慕容安的事估计一时半会没有变数,你先继续帮我留意着。另外帮我查一下太后的病……”萧策见他不说话,就再抛给他一个任务。
    “你还真把我当你的属下使唤了?”季钧承惊诧,不满道。萧策没接他的话,继续道:“太后的病很蹊跷,我怀疑是……”
    “你怀疑有人捣鬼。”季钧承无语,扫他一眼,“你最近怎么老是跟病纠缠不清。”
    “我怎么知道。”萧策也很无语,但该叮嘱的还是得说:“记得,要快。”
    “唉,我最近忙得很。不如这样,我把二哥借给你用,他可是破案高手,特别是,这种……疑案。”季钧承朝萧策挤眉弄眼,想挑起他的兴趣。
    “季钧朔也来彩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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