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静无法疏解心头的怒火,愤然抄起贵妃榻旁茶几上的香炉砸在地上,金香炉没有碎,她的一身伤反而被扯痛,又痛叫不止。
    独孤敖准忙上前劝道:“娘娘息怒!事已至此,已没有转圜的余地,您还是先好好养伤,保重凤体为要。”
    独孤静痛不欲生,怒火难平,身体的伤痛,更让她心头难受。“如此奇耻大辱,我如何养?还不如死了算了!”
    “姑母,您还是皇贵妃,爹如今得封武贤王,皇上并没有再多加怪罪……”独孤宁宁小心翼翼地劝道。
    “没出息的东西!皇上没有怪罪,是因为苏妙音的一句话!从今往后,我独孤家每一日都要被那女子踩在脚下!”
    独孤静憎恶说着,又鬼魅一般,讽刺地咯咯笑起来。
    “整整大半年的筹谋,转瞬功亏一篑,独孤家的一切灰飞烟灭,我这身子还被刺成了马蜂窝!这后宫里所有人都看了我的笑话,皇上再不会再来我宫里,武贤王的封号,更成了讽刺……咯咯咯……武贤王,武贤王,是无贤王!”
    独孤敖准亦是被她说的心头难受,“娘娘,就算宁宁当不成太子妃,咱们还有六皇子和六皇子妃,且六皇子妃也有孕在身……咱们再从长计议……”
    “早就对你说过,六皇子是下下之策,一个装疯卖傻多年之人,必然居心叵测,岂肯屈从我独孤家的安排?将来又岂肯尊本宫为皇太后?”
    独孤静一顿咆哮之后,因伤口刺痛,又忍不住惨叫。
    独孤宁宁也适才发现,独孤家前路渺茫,败局已定。
    “该死的苏妙音!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用你的性命,偿还我独孤家满门所受的痛苦和屈辱!”
    殿门外,倏然传来清灵如水的笑声——
    “所幸我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独孤小姐如此憎恨我苏妙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独孤敖准像是被刺了一剑,身躯僵住。
    贵妃榻上的独孤静也慌得再不敢挪动,警告地瞪向独孤宁宁,不准她再胡言乱语。
    独孤宁宁疑惑地转头,更是如见鬼了一般,胆战心惊。
    因为,进门的,不只是苏妙音,还有拓跋玹,且两人十指相扣,脚步齐整,仿佛如春日游景看花一般。
    拓跋玹头戴龙冠,一身金绣黑底腾龙朝服溢彩流光,明显是刚自早朝下来,尚未来得及更换袍服。
    而苏妙音一身粉紫色的蛟绡纱裙袍,发髻高绾,头饰仍是大周郡主的凤冠,额上一粒紫色水滴形眉心坠,映得凤眸顾盼生辉,面颊两侧垂着紫玉珠细流苏,衬得肌肤胜雪。
    两人一个酷冷威严,一个艳美惊魂,明明那般波澜无惊,却反而叫人不寒而栗。
    独孤静忙朝殿门外呵斥道,“这些瞎眼的东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过来,竟也不知通传!”
    隔着屏风,妙音戏谑地对粽子似的独孤静笑了笑。
    “你们一家子聊得正热闹,若是冒然扰了你们说话,实在是失礼。所以,太子殿下把你院子里的宫人都打发走了。”
    “打发走?”独孤敖准竖起眉头,忙对拓跋玹跪地,“太子殿下,贵妃娘娘重伤在身,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您把宫人打发走,谁还服侍娘娘的起居?!”
    拓跋玹淡凉地打断他,“独孤爱卿,你活到这把年纪,可见过囚犯被人伺候服侍?”
    独孤宁宁忙道,“太子殿下,姑母就算有错,却还是皇贵妃,就算坐牢,还有狱卒时常打扫牢房呢!”
    拓跋玹赞成地点头,“牢房是挺好!尤其,在你兄长独孤寒这两个月的统管之下,还算不错,你们独孤家可是都想去牢房?”
    独孤宁宁恐惧地忙跪趴在地上,顿时懊悔争辩。
    “臣女一时言语莽撞,还请太子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
    “情分真是一个妙极的好词!”妙音啧了一声,眼角余光斜瞅着拓跋玹,“正是因为顾着与你的情分,太子殿下才过来的呢!”
    拓跋玹被她眼神刺伤,“阿音,你不信我?”
    妙音拿着兰花草的团扇摇呀摇,眸子清冷地转向独孤宁宁。“玹玹,我何时不信你?我们相守相伴,成婚,和离,几经生死,天上地下,碧落黄泉,生死与共,如今孩子都有了,你竟还孩子一般撒娇。”
    独孤宁宁被这一番话刺得猝不及防,她眼睛看着地面,脑子却轰轰震响,心口痛不欲生。
    拓跋玹压了一夜的失落,因这番话顿时荡然无存,也最是爱极妙音这样宠溺的口气。“阿音,你既信我,就该对他们说实话。”
    “为何要我说?”妙音委实气不顺。
    昨晚表姐说陪她,结果,睡到半夜,被惊鸿掳了去,害她一整晚噩梦连连,一会儿是江氏被查封,一会儿是江氏满门被三国皇帝屠杀,一会儿是她躺在血泊中惨叫失去了孩子……而她身边这厮,自诩她苏妙音的好夫君,竟不知去陪她。
    拓跋玹见她慵懒地摇着团扇别开脸去,对跪在地上的女子斥道:“独孤宁宁,你给本宫记住,本宫与你从不曾有任何情分,日后你再当着太子妃的面胡言乱语,本宫定命人拔了你的舌头!”
    独孤宁宁哑然,一时间欲哭无泪。
    独孤敖准和独孤静愈发绝望透骨。
    拓跋玹又道:“本宫此来,是因太后派人通传本宫与太子妃去用早膳,肩辇经过月嫦宫的门前,本宫和太子妃听到皇贵妃在咒骂,便进了门来查看……”
    妙音提醒道:“独孤宁宁刚才辱骂我,并要拿我的性命偿还独孤家,我和太子殿下也听得一清二楚。”
    独孤宁宁恐慌地看了眼父亲,忙抢言道:“是臣女一人辱骂太子妃娘娘,臣女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太子殿下不要迁怒家父与姑母……”
    妙音诧异地挑眉,“没想到,你竟是个敢作敢当的。”
    拓跋玹匪夷所思地侧首,“阿音,这女子知错不改,不值得你如此夸赞。”
    “我又没说不责罚她。”妙音朝着殿门外命令道,“李应、董忱,把咱们带来的礼物,赠于这三位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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