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越想越是紧张,头皮亦是森森刺麻,素来畏热的她,手脚沁凉,脊背上莫名出了一层冷汗。
    不过,她人已经到这里,是万万不能逃的。她以大周郡主的身份来此,若退缩半步,大周颜面尽失。
    拓跋玹见她脸色不对,忙环住她的肩,轻抚了抚她的臂膀,“没事,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我没怕,我……我是怕失礼。”妙音说着,抓住拓跋玹的手,将他从头看到脚,抬手给他整了整头盔,又给他抚了抚龙首护肩。
    拓跋玹一身腾龙金甲,愈发显得肩宽腰窄俊伟不凡,他胡子也已经刮干净,因连日来有凤火珠调养着身体,脸颊也显得红润健康,大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气派。
    妙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鹅黄底的翠绿刺绣蛟绡纱袍,略理了理臂弯里挽着的纱带……
    拓跋玹默契地帮她扶了扶郡主头冠,“很好,不用再整理,妆容也好。”
    唯恐妙音逃跑,他这就拉着她走到父亲右手边,朝太后双膝跪地。
    “皇祖母金安!孙儿身边这位,便是孙儿心爱的女子——大周宁和王郡主苏妙音。”
    妙音本紧张地心快要跳出胸腔,乍被拓跋玹独特的介绍撞了耳膜,顿时心头暖热,耳畔流火翻滚。
    她侧眸看他一眼,顿时忍不住扬起唇角。虽然他没说“太子妃”三个字,这“心爱的女子”却更胜过“太子妃”以及其他所有的爱称。
    她顿时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抬头见老夫人目光慈和而陌生,适才明白,这位萧太后并不知自己就是“凤魔”。
    想来拓跋易也是一位孝顺的皇帝,断然不会胡乱对自己的老母亲说,她苏妙音就是刺杀了他一百多次的凤魔。
    “妙音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萧亦瑜看不清妙音的面容,把拐杖递给身边的宫女,迈步上前凑近,拖住妙音的手肘,将她搀扶起来,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妙音的眉眼,视线就落在她的腹部。
    “倒不怪哀家的宝贝孙儿在大周迟迟不回,有你这样的美人儿牵着他的心神,大魏的江山被他丢下也不为过。”
    妙音忙俯首,“太后娘娘谬赞,宫里这些位娘娘和公主们才是绝代美人,妙音自怀孕便长胖了许多,实在不敢以美人自居。”
    拓跋玹护住她的后腰,柔声笑道,“皇祖母看人可是最挑剔的,她说你美,你便是最美的。”
    一众妃嫔公主们都眼神微妙地相视,有意无意地瞥向前来和亲,却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帝义女的阿史那桑琪。
    阿史那桑琪视线却落在人群中的金诺脸上,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微妙。
    太后又问妙音道:“胎气可平稳?”
    “太后娘娘放心,妙音身体健康,孩子也好。”妙音忙拉着老人家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前几日开始有胎动了,孩子活动很是有力。”
    “哀家没白期盼,好!很好!太好了……听说,遥太子带你过来时,你病得厉害,如今能怀着身孕立下大功,委实不容易。”萧亦瑜抓着妙音的手,越看越是欢喜,本是浑浊的眼睛却变得明亮了许多。
    唯恐老妇人再夸赞自己,妙音忙介绍了江梓月和惊鸿、雷承、陆随之、赵凉等人,又让金诺、风朗、清越、董忱、哈奔、李应等人上前来……
    萧亦瑜与众人寒暄过,又是对每一个人都好一番夸赞,见江梓月亦是姿容绝俗,而一众年轻的男子竟个个艳若神祗,不禁叹服妙音的本事。
    “若是专门从世间挑拣这样的男子,倒也不见得能挑拣出这样的,康义王冷烬来给哀家请安时,对妙音赞不绝口,哀家今日一见亦是心服。”
    而最让萧亦瑜诧异的是,她识人一辈子,但凡谁有些脾气,谁厌恶谁,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而眼前的一众年轻俊美的男子,竟全无半分不睦之色,更无半分对彼此的厌恶,气氛美好,眼神都纯净得不可思议。
    反倒是她的宝贝孙儿拓跋玹,瞳仁深沉,就算浅扬着唇角,也显得有些猜不透。
    尤其,他在这样一群皓月旭日一般的男子中,亦显得酷冷如寒冰,隐隐有种叫人不寒而栗的煞气。
    “玹儿,扶好了你媳妇,大殿备了洗尘宴,大家一路行来,定然饿了!”
    “是!”
    妙音这就要迈开脚步,却惊觉脚下踩了个东西,夏天的绣鞋底子单薄,她明显感觉到不对劲儿,低头一看,就见许多白色珠子竟散在地上……
    正在她疑惑之际,刚自宫女手上取过拐杖的太后,突然向后仰下来……
    妙音脑子轰一阵鸣响,不知为何,手猛然抬起,她迅速捞住了老夫人的后腰,拧身一带,拥着老夫人便转了个半个圈,而她的后腰始终被拓跋玹健壮的手臂平稳地护着……
    萧亦瑜只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转眼便是天旋地转,视线定下来,她整个人半仰在尚未熟络的孙媳妇苏妙音怀里,而孙儿的脸也紧张地出现在视线里,而她背上也添了好几双手……
    “怎么回事?”老妇人忙站稳,却被吓得有些懵,“哀家刚才好像踩到了什么……”说着,她低头看地上。
    拓跋易从地上捡起一颗珍珠,递到老人家面前。
    “母后,地上有许多珍珠,您老刚才踩到珍珠被绊倒,险些砸着妙音,还好妙音和玹儿反应快,及时护住了您,否则,您摔着不提,妙音和您的皇曾孙怕是一尸两命。”
    “谁?这是谁干的?”萧亦瑜气怒交加地浑身颤抖,“你们这些卑鄙的畜牲,孩子刚成形就拿着哀家动心思?”
    众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却谁也不敢吭声。
    拓跋玹暴怒地喊道,“大理寺卿可是死人?”
    独孤寒忙拿着笏板上前,“太子殿下,臣在!”
    “查!”拓跋玹紧护着妙音在怀,“在场所有人等,不伦位分高低,无嫌疑者,方能入宫,有嫌疑的,直接押入大理寺严审!”
    “是!”独孤寒忙召集大理寺的所有在场的官员帮忙查问。
    拓跋玹也亲自到了宫门前筛查。
    妙音不动声色地打量独孤寒,又给表姐江梓月递了个眼神。
    江梓月与宫女打探过,方上前,“这独孤寒,是皇贵妃独孤静嫡亲的侄子。”
    “可是贡献一万多匹战马的独孤家?”妙音问。
    “正是。”江梓月不着痕迹地指向妃嫔队伍中一中年女子。“那位便是皇贵妃独孤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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