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玹还是欢喜,欢喜她越来越像失忆前的她,所有的事,不会压在心里,犀利地对他挑明,这样他才不会担心两个人之间存在隐瞒。他也由衷地希望,她能慢慢地恢复从前的记忆,这样他就不会再觉得亏欠。
    “阿音,我刚来大周时,还是个孩子,师父和父皇为了保护我,给我建立了一支暗卫,所有的事,都是师父帮我做主。万青青嫁入苏府,只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小妾,她在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到底是何人的境况下,势必为自己打算……”
    “我不管她是怎样的人,我爹被骗事实,她有了我爹的孩子也是事实,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万青青的孩子不是你爹的!”
    “哈?”
    “她自知自己是个暗人,她也怕有朝一日接到的命令是暗杀你爹,而且我的人始终暗中盯着她,每次你爹与她宿在一起,也都是喝了万青青下了药的水就昏睡过去……”
    “所以……我爹他……”
    “你应该觉得,你家夫君私养的暗卫,是十分尽职尽责的。”
    “她的孩子是……”
    “此事,我不便对你说,明天我就安排万青青带着孩子逃离苏府,并带着万林叶去别处定居。”
    妙音对这件事倒是没有异议。
    万青青总是在府邸里挑事儿,对江珏和父亲来说是一大威胁,府邸中盘踞一条那样的毒蛇,她出远门也不放心。
    “阿音,其实,在你失忆之前,这整件事,你都是清楚的。”拓跋玹握住她的肩,保证似地安慰道:“以后,我会帮你慢慢恢复记忆,过去发生的事,你都会记起来。”
    “拓跋玹,你……你什么意思?”妙音心虚地忽然不敢看他,绷着一口气别开脸,“你不喜欢现在的我,所以要让我想起过去?”
    “你不觉得自己有缺失吗?这不是真正的你。”
    妙音悲怆地突然笑了一声,却是在自嘲……
    她是有缺失,她最大的缺失就是,她不可能恢复从前的记忆。
    她不是凤魔,她是现代穿来的孤魂野鬼,而她最爱的老公顾玹,成了他这副模样。
    这些事,她无法解释,也说不清,就算她死,也无法把过去的苏妙音还给他。
    妙音任由心底的惶恐和伤痛一圈一圈汹涌的扩大,她脑子轰鸣炸响,忽然觉得这男子异常陌生。
    “拓跋玹,你最想娶的其实是以前的苏妙音对吗?”
    拓跋玹被她突然沉冷的眼神刺伤,更让他挫败的是,她压根儿不肯正视他。
    “阿音……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不都一样是你吗?我爱的,就是完整的你,好的坏的,我都爱极!”
    “为什么我觉得,你心里的人,并不是我?!”
    “我……”
    妙音迅速自他身前后退开,却已然退无可退,背后就是仓库冰冷的墙壁。
    “既然我们要成婚,有件事,我也必须对你坦白!”
    坦白?拓跋玹不喜欢这个词,“你……你爱上了阿史那颐离?”
    “比这件事更严重。”
    “你爱上雷承?”
    妙音不知道他为何总牵扯到雷承,雷承是长得好看些,为人正直些,但……“这与雷承无关!”
    “既然与他们无关,还能是什么事?竟值得你这样凝肃地盯着我?”拓跋玹已然被她的眼神吓坏,忽然看不懂她。她像是要哭,却又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他。“妙音,你到底怎么了?”
    妙音握紧双拳,看着他焦灼的神情,忽然又于心不忍。
    他要找回原来的苏妙音,她就不能再欺骗他。
    她——并不是他真正想娶的凤魔,也并不是他处心积虑保护了多年的凤火珠女孩,她只是一个小偷。
    她在这个身体里,一厢情愿地将他当成了自己最爱的顾玹,一厢情愿地认定他对自己至死不渝,一厢情愿地与他天雷地火地亲热,事到如今,她才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想娶的女子,并不是她!
    若她真的与他成婚,对他不公,而她所做的,在他看来,就是一场欺骗!
    “我……你……”妙音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手脚也在抖得不成样子。
    她从不是一个潇洒的人,之前被他的分手信刺伤,因他与赫连霓假戏暧1昧而难过,现在真正割舍,更是痛苦不堪!
    拓跋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自己多说多错。“阿音,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认真听着,你直言无妨。”
    妙音抱住头,无法直视他,也不敢与他太过深邃明亮的眼睛对视,她怕极了自己的本质被他看透, 更怕话说明白,他便把她当成一只霸占这身体不放的厉鬼,他会一掌拍死她……他的功夫那么厉害,不用一掌,只需一根小手指头,就能把她碾碎。
    拓跋玹耐心地看着她,强忍着满心地焦躁和担忧不碰她。很明显,这女子在退缩,在恐惧。
    “阿音,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之前凤魔的确杀过很多人,但是,那都是恶人……”
    “我求你,别再说以前的凤魔,我一个字也不想听!”妙音哽咽着,狼狈地背转过去,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穿得,头上戴的,都是他送的。
    她忙取下1身上的斗篷塞进他怀里,又取下头上的步摇簪,然后拆解下腰带,脱了外袍……
    拓跋玹惊疑地看着她,却没有怀疑她是不害臊地勾1引自己,因为她脱下斗篷和袍服时,像刮掉了好几层鲜血淋漓的肉皮,拔掉头上的步摇簪,更像是抽掉一根骨头,痛不欲生地手脚都在颤抖,唇也白得惨烈……
    “阿音,你这……你这到底要做什么?”
    “我在这里什么都不是!我很害怕……”
    她慌乱地嗫嚅着,缩进墙角里,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在绝望的哀鸣。
    雷承和李应带着一众镖师正自车辆之间的通道过来,见妙音只穿着一身粉紫色的内衫和长裤,忙示意镖师们退离。
    李应挡在通道口上,雷承迅速取下背上的斗篷上前来裹在妙音身上,护着她的肩,扶着她站起身来。
    “七殿下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让郡主冻着?”雷承狐疑地看拓跋玹,又看他手上的袍服,“都是快要成婚的人了,这样闹,您不怕被太后和宁和王责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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