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只是很淡然地道了这么一句话。
    所有人却都驻足了,皆是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很一致地将目光都聚焦在了陈凯之的身上。
    此时,陈凯之则是不露声色地继续道:“三日之后,夜里子时,会有一群人袭击飞鱼峰,大家做好准备。”
    陈凯之完全能想象得到,这些丘八,若在从前,你让他们欺负良善百姓,他们或许还能叫嚣一番,可真正遇到了成群结队的贼人,到了拼命的时刻,他们便胆怯了,一个个的像缩头乌龟似的躲了起来。
    可现在却不同了,不但没有人胆怯,反而有人露出了几许兴奋之色,眼眸里甚至闪过了一抹光彩,开始摩拳擦掌起来,完全是做好了恶斗的准备。
    这就是操练的好处啊,就如上一世,若只是一群放养的学生一样,他们若听到要测试,顿时呜呼哀哉,恨不得想死。可若将这些人俱都关起来,每日盯着让他们做题,白天做晚上做,随时有人拿着鞭子在那守着,他们刷了一道又一道的题,自觉地这个时候,自己已成了刷题小能手,若是这时宣布要进行考试,这些人必定会磨刀霍霍起来。
    为何?因为熬了这么多日的苦,每日都在打熬身体,几个月的时间,忍了常人所不能忍,此时给他们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反而没有人会觉得害怕,而是会满心的期待。
    当然,陈凯之同样也有期待,他打了个饱嗝,舒舒服服地喝了口茶。
    这个王养信一次次的给他制造麻烦,他和王养信的恩怨,是该在这个时候,有个了解了。
    他陈凯之从不是好欺负的主,怪就怪他王养信敬酒不吃吃罚酒!
    今夜,他难得的没有睡着,心里则是一直思索着,脑海里想到了许多的事,一直到了次日清早,他依旧还是精神奕奕的,简单的洗漱之后,便动身下山去了。
    《文昌图》给了陈凯之一个变态的身体素质,即便一夜未睡,陈凯之却依旧觉得精神饱满。
    他下了山,直接到了翰林院。
    刚刚见了自己的师兄,也就是现在的邓侍读,却见邓健走了向自己,一脸正色地说道:“凯之,去陈学士那里,陈学士要见你。”
    这大清早的,陈学士要见自己做什么?
    于是他眉头一挑,很是好奇地追问邓健:“陈学士他……”
    邓健微微耸了耸肩,一脸不解地摇头。
    “师兄也不太清楚,你快去吧,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有急事?
    陈凯之倒是不敢怠慢,便匆匆往陈学士的公房而去。
    到了陈学士的公房,进去一看,却见陈学士正低头看着公文。
    倒是知道陈凯之来了,随即便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道:“你来文史馆多少日子了?”
    陈凯之沉吟了片刻,便道:“一个多月了。”
    “哎……”陈学士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恐怕在这里,你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养了心性,吴学士历来看好你,本就只是让你暂时来此,方才他来了手令,让你自此之后回待诏房上值。”
    终于可以回去了,陈凯之倒是吁了口气。
    可看陈学士不舍的样子,陈凯之觉得,这一定是陈学士装的,只怕这个时候,他一定巴不得自己赶紧从文史馆滚出去吧,毕竟……自己到了文史馆,就惹出了事来。
    陈凯之朝陈学士一脸正色地道:“下官在文史馆,多得大人的照拂,不过大人,下官能够告假几日,过几日再去待诏房吗?”
    陈学士倒是很乐得卖这个人情,反正人都要走了,送个顺水人情没什么不好的,于是没有多想,便很痛快地应道;“这没什么关系,其实……你能这么快回去,倒要多亏了一人。”
    陈凯之一呆,整个人有些怔住了,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露出好奇的表情,问道:“怎么,不只是吴学士的意思?”
    “是赵王。”陈学士笑了笑,看着陈凯之的目光里透着淡淡的安抚之意:“宫中的事,老夫也听说了,陛下年幼,难免被一些宦官不知教唆什么,好在太后及时制止,不过赵王殿下实在有容人之量,他非但没有见罪,还特意打了招呼,说是你是才子,将来前途必是不可限量的,还是让你去待诏房比较适合些。”
    想到那个傲慢的小皇帝,陈凯之的心里就有吐不完的槽,可是即便心里不满,这个时候,他也不会露出一丝破绽。
    因此他朝陈学士笑了笑,言不由衷地道:“赵王殿下真是贤明。”
    陈学士也点点头道:“正是。”
    陈凯之便作揖,他之前还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回到待诏房去,最后竟是因为这个赵王的缘故,还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得一个美名,自己呢,得一个实在,在这文史馆,也确实是淡出个鸟来,还不如去待诏房鼓弄风云呢。
    陈凯之告辞而出,因告了假,所以一身轻松。
    于是他自翰林院出来,骑着他的大白马,又回到了学宫。
    只是刚到学宫门口,却见一身戎装的王养信竟刚从学宫里出来。
    还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凯之却见这王养信居然朝自己笑起来,一脸不要脸的凑到他的跟前。
    “见过陈修撰,陈修撰今日不是要去翰林院上值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陈凯之心里想,这家伙,莫不是事先来踩盘子的吧,是想来试探自己?
    于是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王养信,淡淡道:“身子有所不适。”
    王养信闻言,便又笑了,他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虽然脸上还有陈凯之殴打的印记,可他却依旧很得意,朝着陈凯之徐徐说道。
    “马上就要年关了,卑下在五城兵马司也是忙碌得很,特来学宫这里看看,交代他们要小心,不要在年关之前,闹出什么火情。陈修撰……”说着他面上突然变得真挚起来,一脸诚恳的样子:“从前,卑下对陈修撰可能有一些得罪之处,是卑下不懂事,冲撞了陈修撰,陈修撰一定不要见怪。”
    陈凯之心里想,这家伙多半是已经布置好了一切,索性说一些便宜话,为的其实只不过想要借此来麻痹他罢了。
    这手段真是下作到了极点。
    不过他也没为难王养信,而是依旧云淡风轻的,王养信见陈凯之不为所动的样子,继而又笑着道:“陈修撰,卑下是真的知道错了。”
    陈凯之只朝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噢。”
    “正好,现在日上三竿,不妨卑下过几日请陈修撰吃顿饭,算是卑下赔罪如何?”王养信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当真是悔过了,也只有陈凯之才知道,过几日之后,若是不出意外,在这王养信心里,自己应当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首了,这顿酒,是这辈子也吃不上了。
    想到这里,陈凯之的心里越发的冷然,只敷衍道:“好啊,若有机会,我会去。”
    “这便好极了。”王养信喜上眉梢,朝陈凯之又拱了拱手道:“卑下还有公务,有闲再来叨扰。”
    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陈凯之便动身进学宫,而王养信则从学宫中出来。
    只是他走了几步后,却是忍不住的回眸,却是满眼阴冷地看了陈凯之的背影一眼,陈凯之似乎感受到了身后不怀好意的目光,却是没有回头。
    走着瞧吧!
    既然已经告了假,陈凯之上了山,便不准备再下山了,这几日都老老实实的在山上呆着。
    他发出了几封书信,在两日之后,便有人登山来了。
    臻臻亲自上了山,随即将一封密密麻麻的便笺交给了陈凯之。
    这是关于五城兵马司的布置图,尤其是夜防,王养信是东城的校尉,辖区便是学宫所在的东城,整个东城兵马司的兵丁总计有近千人,本是由都尉辖制,不过下头有两个校尉,分别领着人巡守上半夜和下半夜。
    子时,正是王养信巡守下半夜的时候,因为不只是防火,这些人还负责了捕盗之类的职责,相当于上一世的消防加上警察的双重职责,所以他们也携带武器,用的是长棍。
    至于他们巡防的路线,又分多少小队,里头都记录得详尽无比。
    陈凯之认真地研究了这里头的信息,方才恍然抬头,心里大致计算着什么,口里道:“多谢臻臻小姐了。”
    臻臻笑盈盈地看着陈凯之,娇美的面容上却显露着不解之色,最后还是耐不住好奇地问道:“却不知公子要调查这个有什么用?”
    陈凯之吁了口气,却没如实相告,而是笑着说道:“明日你就知道了,臻臻小姐辛苦上山,还没有吃饭吧?”
    “嗯。”臻臻颔首点头。
    臻臻是个聪明人,既然陈凯之不愿相告,她也不再追问,而是巧笑着转移话题道:“我也是尽力抽了空来的,这几日,一直有个北燕国的贵公子总是去骚扰,我……哎,真是避无可避,一直都称病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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