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徐亚杰还是没有打算把儿子徐想的尸体送走。
    七天后。
    徐想的尸体还是躺在棺材里。
    十几天又过去了……后柴房里还一直放着灵柩,徐想的尸体还躺在里面。从徐想与人纠葛至死到现在,还是没有下葬。
    也是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否则尸体岂能久放了。
    这天晚饭的时候,徐亚杰的兄弟徐信阳终于开口问了:“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放不下?想想现在也不能老停放在家里吧?”
    徐亚杰老伴徐颖只是抹泪。
    徐亚杰只是喝酒。
    女儿徐蕊外出打工回来奔丧,因哥哥的尸体一直不能出柩,也便就耽误在家了,现在大雪封路,天寒地冻,徐蕊想走也走不了。
    徐蕊吃着菜,嚼着馒头道:“老叔,我爸心思还不明摆着了。我哥生前因为家里穷一直都没有摊上个媳妇,这死了,我爸想圆了我哥的梦。”
    “唉!死了都没个媳妇,这下去了,还不也是个囫囵的鬼,那不就是孤魂野鬼不是。”徐颖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
    “哥,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徐信阳问道。
    “是这个理呀。”徐亚杰说着,“哧溜”又是一口酒。
    “是啊,想想这孩子可怜,谈了一个又一个,人家都不说想想模样,就是因为家里穷。拿不出十几万的彩礼盖不起房。唉!”
    徐亚杰:“是啊,不过娶个死女子,配个阴婚应该不会那么多钱了吧,至少房子是不要盖了吧。”
    徐信阳点了点头。
    “隔壁几个村子都配过阴婚,听说管用着嘞!配了后日子过得就是舒心!”徐颖道。
    “妈!你也太迷信了!”徐蕊道。
    “难道不是吗?”徐颖立马就嚷嚷了起来,“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嫁了,你哥不就娶了!眼高手低,我看你将来能嫁成什么样子!”
    “妈!西头那个二傻子我怎么嫁?”徐蕊不服气地道。
    “什么怎么嫁?二傻子怎么了?二傻子少你一分彩礼钱了?就东头那痞子强?那痞子强,他强怎么不来提亲?怎么不来娶你过门?”徐颖越说越恼了起来,好似她儿子的死全是她女儿给害死的了。
    “行了!都给我闭嘴!臭婆娘!一个不是一个好东西!去弄点花生米来!”当家的徐亚杰吼道。
    徐颖去了厨房。
    这里徐蕊抹着眼泪跑出了门。
    “丫头……”老叔徐信阳喊道。
    “别管她!要死死去!”徐亚杰拿起酒瓶,给徐信阳倒满了。
    徐信阳只好闭了嘴。
    徐信阳和徐亚杰吃着花生米,就着小酒。徐颖抹了一把眼泪,却又坐在了桌边的小凳子上了。
    心烦意乱的徐亚杰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哥,这事我看不如找一下关家。”徐信阳道。
    “找他家?”徐颖顿时便目中喷火了。
    “臭娘们,闭嘴!”徐亚杰吼道。
    徐信阳看向徐颖,道:“嫂子,这事关家欠着咱家情分呢。他家关志成还就配了阴婚,听说也就前天才下了的葬。”
    “哦,怎么也配阴婚了?不是对咱家蕊子死心塌地来着?不是非咱家蕊子不娶来着?这咋才死了几天就不一样了?”
    “关志成那孩子心拙,可老关家的人不傻啊。”徐信阳道。
    徐亚杰:“嗯,不行就去问问吧。这事我不好出面。”
    徐信阳:“我去。我现在就去,问好了就回来。想想的尸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徐亚杰默不作声,徐信阳起身离去,道:“我马上就回来。”
    ……
    风雪夜。
    徐蕊痛哭流涕着跑了出来。
    乡间早就没了小路,一片的白茫茫,一切的白色世界茫茫一片。
    天地间仿佛被焊接在了一起的白。
    雪还下着,只是小了些,从“棉花团”到“柳絮纷飞”。
    这里是关店乡,徐瓦房村子。这地界距离碛城几公里的路程,却如同突然坠入了某个虫洞般,来到了解放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刘燕的眉头就一直没有展开过了。
    稀稀疏疏的树木,泥泞的道路,“露天”厕所,低矮的房舍,牲畜的粪便到处都是,不过也有令人心旷神怡的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雪地。
    刘燕从镇上下了车后,搭了个三轮,又走了很久,终于是来到了这个荒山野岭之处。
    由此可见了,刘燕这做事业的决心还是蛮大的。只是误入歧途。
    看来今晚是要煎熬一宿了。
    刘燕走向村东头,一路打听着,到了关志成家。
    ……
    哭哭噎噎的徐蕊缩在墙后的一间存放杂物的房檐下,墙后放着几堆麦秸秆的草垛子。
    自然,还是无比的冷,寒风直往她体内钻。
    徐蕊只恨为什么大雪还不停呢?要是停了雪,通了车,徐蕊恨不得立即就离开这里。
    虽然眼看着是要到年了,人家打工的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而徐蕊只想外出。
    徐蕊不是嫌弃家穷四壁,也不是对这一片故土的嫌弃,完全是徐蕊呆不下去了。
    徐蕊哥哥徐想的死,虽然不似她妈徐颖那般的好似就等于她徐蕊害死了一般,但是归咎起来……
    徐想跟邻村的姑娘相亲,俩人算是对上眼了。这回,已经是徐想的第n次相亲了。
    徐想不愿意再次错过机会。
    而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可全看妹子徐蕊的了。
    村里都是这般的习惯,多数人家都是嫁了闺女,才能娶了媳妇。
    徐想家里就是这样,因为拿不出那么多的彩礼钱,徐想只能是先等着妹子出嫁了。而为了让儿子能娶上媳妇,徐颖挑女婿那是不拣好的只要贵的!
    东头跟徐蕊两厢情投的那个小伙子关志成倒是人也长的排场,衣服也穿得体面讲究,在外面打工几年了,手头上也有俩闲钱了。但是对于徐颖的那狮子大开口,关志成家还是望而却步了。
    倒是西头的“二傻子”徐家林,其实还蛮不错的,就是人有点傻。其实也不能说傻,就是憨了点。家里有些积蓄,愿意给这个“二傻子”娶媳妇花钱。多少都应了。当徐颖开了口后,人家当时就应了,都没有二话。徐颖还有些感觉吃亏了,于是又要了定钱,人家也应了;于是又要了外加的礼品,人家立马给了。
    徐颖最后倒是不好意思了。
    而徐家林却不是徐蕊口中得意的菜。
    徐蕊便出去打工去了。借故迟迟不肯归家。
    俩徐家都急了。
    特别是徐想家里人,急吼吼就等着要把徐蕊给嫁出去,好能在年前娶了个媳妇回来,好给祖宗上坟磕头呢。
    除夕之际,徐亚杰还想着要带上妻子儿子和儿媳妇一家人团团圆圆地一起给老辈上坟呢。也好风风光光地、排场地祭祖一回。
    ……
    除夕与清明节、重阳节三节是中国传统的祭祖大节,也是流行于汉字文化圈诸国的传统文化节日。还有一个中元节,那日里有放河灯、焚纸锭的习惯,中元节,俗称鬼节、施孤、七月半,佛教称为盂兰盆节。
    ……
    别看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这里人可讲究了。
    特别是鬼节、祭祖之日,那是非常隆重的。
    究其缘故其实也很简单,无知者无识,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当地人越是把发财致富的念头和想法放在祖宗保佑上面。很少从自身的奋斗考虑。只想着只要祖宗庇佑,死者保佑,就能发财了。生怕是亡灵不爽,回来捣怪,害了生者过苦日子。
    ……
    如此,徐亚杰就想着年头里能把儿子的婚事给办了。
    可是女儿偏偏不听话。
    徐想也是急了,怒了,恼了,却把问题都推给了关家人,认为关家从中作祟,把着自己妹妹徐蕊不放。特别是对关志成,徐想恨不得……
    结果这天里,徐想在田头小道上跟关志成相遇了。
    这真是冤家路窄啊!
    关志成看在徐蕊的面子上不想跟徐想计较什么,可是徐想的想法就不同了,还认为关志成怕了。
    也是,在这徐瓦房村里头,他关志成家可是外来户,徐家才是大户,姓徐的才是大家族。
    仗势欺人倒是徐想一贯的作风,徐想先动手了。
    拳脚无眼,也是偏巧了,恼羞成怒的关志成一拳打在徐想的太阳穴上,可就那么一拳,徐想就死了。
    想来也是无法面对家人,还有自己心爱女人的关志成自杀了。
    因为彩礼的事,闹出了两条人命,是,徐家林家也不打算要回定钱了,毕竟人家家里唯一的儿子死了。
    奇怪的是关家也死了儿子,竟是自觉愧疚,好似欠了徐家似的。想来或许是毕竟是他关家的孩子先打死了人家的孩子,而关家也不止有关志成这一个儿子,关志成是家里的老大,关家还有个儿子。或许就因为如此的缘故吧,关家感觉欠了徐家似的。
    ……
    “哎呀,这大雪天的,二哥怎么来了啊。”关志成老子关长春连忙起身道。
    “怎么,不欢迎啊?”徐信阳拿着个旱烟袋锅子,道。
    “二哥这话怎么说的,怎么能不欢迎呢。”关长春老实巴交,待人殷实。
    关志成的老子娘王涵更是忙着搬了个凳子过来,道:“一起喝点,暖和暖和身子吧。”
    只有关家老二关雨见了,便钻进了里屋。
    “这孩子不懂事,我回头教训教训他就好了。”关长春连忙道。
    徐信阳看向这堂屋里摆着一方桌,桌上酒菜都有,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是豇豆子、炒土豆、冬瓜汤、小白菜、菠菜、萝卜干、萝卜牙子等倒是也摆满了一桌,鸡蛋炒西红柿的荤菜一盘。还烩了一大锅的骨头汤。
    “呦!这日子倒是越过越滋润了啊。死了个儿子我看你家还挺自在的嘛。”徐信阳道。
    一时,屋内陷入沉默中。
    还有个客人在。
    一个女客。看她衣着打扮——城里人。还拎着个很漂亮的包包。
    徐信阳好似没了底气般,不好说什么了。吧唧吧唧抽了两口旱烟,道:“家里来了亲戚?”
    “哦,二哥,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刘经理,城里大公司来的。说是要给我家老大配个阴婚。”关长春道。
    “哦……嗯?不是配过了吗?”徐信阳一愣。
    “纸糊的人,刘经理说真人才像话,纸糊的不作数啊。”关长春道。
    徐信阳就是来探听这个事情的,闻言,便就坐了下来。
    王涵连忙拿来没用过的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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