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练岛就在海坛岛西北方向不远处,距离它西南不远是小练岛,据说是因为这里水道翻涌,波涛如练,所得名大练岛。
    而大练岛距离陆上最近不足二十里,又刚好位于闽江口南面,距离福州也比较近,虽说朝廷名义上在隆庆开海之后,只限于开放了漳州府海澄的月港这一个港口,凡是出海行商者,都必须要从月港报请官府申领船单才能放船出海。
    但是实质上自明代禁海以来,福建这一带沿海的禁海令都是名存实亡,放船出海行商的船只,各地都有,只是不那么正大光明罢了。
    福州作为福建首府,自然经济比较发达,从商的更是云集在这里,所以福州一带从闽江口出海南下的商船很多,商人为了避一避人眼,所以便选了大练岛这里,作为他们的货物中转地。
    所以大练岛虽然不是官府开放的港口,却是一个暗中福州一带海商们中转货物的场所,福州官府对此也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了。
    结果这些年来,在倭寇被压制下去之后,大练岛这一带便越来越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船只很多,开始还有海贼来此袭扰,后来海贼们也发现这个地方是个出货的好地方,便逐步形成了一种默契的不再来此袭扰,反而也把这个地方当成了一个出货之地。
    李家在这里的码头上,也设了一个货栈,专门倒腾各种海贸的货物,在于孝天的船到了这里之后,远远的先停在了海面上,从船上放下了一条小舢板,让赵麻子划上先上岸联络。
    在等了大概有两个多时辰之后,赵麻子再次划了那条小舢板,带着一个人从码头方向出来,缓缓的回到了船上。
    来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穿了一套合体的褐色长褂,一看便知道是个精明的人,带了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上船之后便对船上的众人连连打鞠,口中连声道:“诸位辛苦,辛苦了!”
    赵麻子带着他走到于孝天面前,笑着引荐道:“这位就是我们于掌柜,这次我们掌柜的亲自带着小的们过来了!
    掌柜的!这位是李掌柜在大练岛货栈的李管事,李掌柜已经派人传话过来了,李掌事专门过来见您!”
    在这儿赵麻子不方便称于孝天为舵把子或者大当家,于是便以掌柜的相称。
    于孝天也堆着笑脸,抱拳道:“有劳李管事了!在下来的冒昧,让李管事费心了!到舱里面坐吧!来人快快看茶!”
    这个李管事满脸堆笑连说不敢当,打量了一下于孝天之后,说道:“我们家掌柜的头些日子专门派人来知会了小的一声,吩咐在下让在下好好招待诸位!今儿个于掌柜亲临这里,能见到于掌柜,是小可三生有幸!
    茶就不喝了,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岛上一下去不了太多人,只能请于掌柜等几位上岸奉茶,诸位多多包涵!在下马上安排人准备两桌酒菜给船上送过来,这里荒僻,还望诸位千万不要嫌弃!
    至于这船,码头上这会儿没有空位,要等到明天才能下货,诸位就先在船上再等上一晚!不知于掌柜意下如何?”
    这个李管事说罢之后,带着一脸笑容看着于孝天,船上众人都顿时有点紧张,因为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大练岛上鱼龙混杂,既有官面上的人,又有其他道上的人,三教九流之辈云集,而李管事邀请于孝天等少数人登岸,双方目前还没有建立起稳定的关系,仅凭着赵麻子一个人所说,万一……
    于是众人都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于孝天,等于孝天拿主意。
    于孝天心中也微微一紧,众人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想得到,眼下他已经是官方通缉之人,是这伙人的首脑,假如李家只是表面上答应,但是却暗中有其它想法的话,那么他上岸便有很大的危险性。
    但是转念一想,于孝天便马上拿定了主意,现如今的人生对于他来说,其实就是一场豪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假如他连这点胆色都没有的话,未免会被李家看轻几分,对于今后双方合作,肯定只会有不利的影响,所以他只能再赌一把,否则的话他也就不是于孝天了。
    “哈哈!好说好说!如此一来,倒是要麻烦李管事了,一切就依李管事的安排,大家在这里等我,今日我跟李管事到岸上去,你们这帮家伙可不要眼馋呀!
    有劳李管事了,就这么说,请!”于孝天将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态,便要跟李管事下船,乘舢板上岸。
    刘老六马上说道:“既然如此,俺也陪大掌柜上岸走一趟!孟疯子,这儿就交给你了!大掌柜我们不在,你看好这帮家伙,不要让他们乱来!”
    孟疯子立即点头,虽然他脾气不好,但是也算是经过场面的人,到了事儿上之后,也是知道深浅的,于孝天和刘老六以及赵麻子上岸之后,船上只剩下他一个老家伙,非要他留下坐镇不可,所以他也没有客气,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本来韩显黑头也想跟着去,但是却被于孝天喝退,以舢板太小,坐不下他们这么多人为由,让他们也留在船上。
    李管事看着于孝天,哈哈一笑道:“于掌柜果真是艺高人胆大!在下佩服!诸位不要担心,咱们李家做买卖最讲究的就是个信字!于掌柜到岛上的安全,全在在下的身上,少了于掌柜半根汗毛,诸位砍下在下的脑袋便是!请!”……
    大练岛上虽然名义上只是一个自发形成的走私基地,但是这里经过这些年的经营之后,却已经很是繁荣了,岛上的货栈有几十家之多,而且酒肆妓院也都一样不缺,显得颇为繁荣,而街面上的各色人等也来来往往,车马穿行,很是热闹。
    不大的码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十几条货船,不少人正在栈桥上来来往往卸货,更是显得一片繁忙。
    于孝天跟着李管事上岸之后,便被他请到了靠近码头的一个货栈之中,这里出出入入的伙计有十几个人,基本上都是二三十岁精壮的年轻人,有人在盘点货物,也有人在搬运整理货物,很是忙碌。
    看到于孝天他们进入货栈,也没有人抬头仔细打量他们,这些人依旧是各忙各的,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般。
    于是于孝天和刘老六以及赵麻子便被李管事带到了货栈后面的一个小独院之中。
    别看这里仅仅是个货栈,可是后面的小独院却别有洞天,屋舍建的很是精致,室内也装饰的十分简洁干净,虽然称不上雕梁画栋十分奢华,起码也看上去丝毫不嫌简陋,反倒有一种雅致的感觉。
    随着李掌柜一声吩咐,不多时间有人便在居中的厅堂里布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宴,而且随着李掌柜拍了拍手,很快便又有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跟着伙计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对着众人作揖。
    李管事哈哈一笑,稍微寒暄几句之后,便伸手请于孝天等人入座,同时一招手,让几个年轻女子坐在了于孝天等人身边,专门伺候于孝天他们几个,这样的排场显得已经是极为隆重了。
    赵麻子和刘老六虽然见识不少,可是这样的场面却还是没有经历过几次,平日里看上去颇为精明的刘老六居然这会儿也显得局促了起来。
    反倒是于孝天对于这样的排场没有感到太惊讶,后世ktv以及高级会所,这样的情况多了去了,花钱请客的叫几个小姐作陪是常事,虽然他经历也不多,但是也见识过不少次,故此对于李掌柜这样的安排,显得泰然处之,也不客气,直接便坐在了上手主宾的位置。
    一个年级不大,面向清秀的少女便坐在了他的左手位置,略带羞涩的为他斟满了面前的酒杯。
    李管事立即端起酒杯,举起来对于孝天笑道:“在下先敬于掌柜一杯,于掌柜你们远道而来,这也算是为你们接风洗尘了!这里地方荒僻,酒菜都算不上精致,改日有机会的话,于掌柜到岸上,我们掌柜的定会再好好款待诸位!请干了这一杯!”
    于孝天端起酒杯,笑道:“李管事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些粗鄙之人,如此盛情已经让我等承情不尽了,今日叨扰李管事,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让李管事如此破费,更是过意不去!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请!”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于孝天一扬手,便将这杯酒一饮而尽,亮出了酒杯的底。
    李管事眼中闪过一丝钦佩的神色,于是哈哈一笑叫了声爽快,也立即仰脖将他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亮出了酒杯。
    赵麻子和刘老六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场面,以前他们干海贼的时候,都不是头目,所以到岸上的机会很少,也坐不到这样的台面上,所以身边有美女陪侍,这样的事情,让他们有点拘谨,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也都只能跟着喝了起来。
    李管事很知道话该怎么说,也不过多打听于孝天他们的事情,只是东拉西扯先说了些风月的事情,并且告诉于孝天他们,这几个丫头都是他们李家在陆上收买来的,专门调校过之后,送到这里陪客之用,让他们不必拘谨,放心开怀畅饮便是。
    刘老六和赵麻子都对于孝天的泰然感到有点惊讶,以于孝天所说的出身,按理说不会经历这样的场面,但是没想到于孝天上岸之后,对于这样的场面居然一点都不怯场,谈笑风生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于是都有点奇怪,觉得于孝天的出身恐怕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但是这时候也不是问的时候,只能暂时闷在心里。
    因为李管事是个很知道深浅之人,双方东拉西扯了一番之后,气氛便融洽了起来,渐渐的李管事便将话头引到了他们这次的买卖上。
    “今日于掌柜前来,但不知都带来了什么货,数量又是多少,这边我们掌柜的已经吩咐过了,只要是你们送来的货,要我等照单全收,价钱上定要公道,决不能让于掌柜吃亏,这个请于掌柜尽管放心便是!”几杯酒下肚之后,李管事开口对于孝天问道。
    于孝天笑道:“这个自然!我等既然前来,就是信得过李掌柜,至于价钱上好说,按照规矩来便是了!做生意讲究的是双方都要有利才行,那样生意才能做的长久!这便宜不能都让我们占了!
    至于这次我们带来的货,倒是不少,这里于某拉了一张清单,请李管事过目一二,明日便可对照这个清单下货,到时自然一目了然!”
    说着于孝天便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了那个李管事,上面密密麻麻的罗列了他们这次带来的各种货物的名称数量,很是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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