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雪披着外衣,披散着头发,侧过身让四人进门,“快快请进,没想到四位深夜造访,四月这丫头不懂事,望诸位见……”“谅”字还未出口,宁小雪便惊呼道:“天哪!你……你们这是怎么了?”受了惊吓般看着四人。
    四人当即明白他们眼下有多狼狈,杨续开口道:“我们在玉衡山上先是遇到了草寇,后又为猛兽追赶,九死一生,一言难尽哪!”
    “快快请进!”宁小雪担忧地点点头,冲身旁的丫头说:“四月、绮云,你们速速准备,我要立刻为四位医治!”
    话刚落音,就听杨续慌张地喊道:“秦思俏!秦思俏!”
    ……
    秦思俏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入目便是青色的幔帐,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秦思俏想起身却发觉双脚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发现两只脚的脚踝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裹得像两个大馒头。她在一间素净安谧的厢房里,窗明几净,地方不大却布置得十分温馨,床前一个小香炉点着些安神的药草,窗台上放着两盆水盈盈的绿萝,窗外有树影和鸟雀声。秦思俏想起昨夜见到了宁小雪,四人得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正犹豫着如何下床,却听“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来人正是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四月,纵使这丫头一直不太待见她,秦思俏此刻见了她还是欣喜万分,若不是认出了四月的声音,他们现在怕是倒在深林中成为野兽的腹中餐了。
    “姑娘,你醒了?”四月笑吟吟地说,将手中的面盆放在一边,走到秦思俏身边。
    “嗯……诶?”
    四月眨眨眼道:“我家小姐眼神好,一早说了你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我还不信呢,原来是真的。”说着伸手扶秦思俏靠起来。
    “多谢!”秦思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身上,发现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经上了药,有些地方仔仔细细地包扎了,还换了身干净的女装。
    “是我家小姐亲手给你上的药。为了给你们四个疗伤,我家小姐一宿未眠!”四月撅着嘴巴道,“可把我心疼死了!”
    秦思俏赶紧说:“小雪姑娘妙手仁心,在下感恩戴德,救命之恩万不敢忘!”
    “因为你们,我还给小姐好一通教训!”四月拿起雪白的汗巾浸在温水里,拧干后朝秦思俏走来,嘴巴却不停地发着牢骚,“说我差点误人性命,要罚我闭门思过。”四月伸手欲给秦思俏擦脸。
    “不劳烦四月姑娘了,我自己来!”秦思俏接过湿巾。
    “我家姑娘隐居于此,鲜有人知道茗雪居,你们大半夜的突然敲门,没有引荐,居所内又无男丁,我怎么敢开门,万一是歹人可怎么办才好!”四月委屈道。
    “是!四月姑娘想得周全,是该谨慎些的!”
    “不过好在那个长得俊、嘴巴甜的公子求情,小姐才消了气。”四月说着娇羞不已。
    秦思俏点点头,明白她说的是宋子昭,终于是将憋了好久的话问出了口,“他们三人现在何处?伤势如何?”
    四月突然愁眉苦脸,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公子的伤势可严重了,整条手臂都是血!”
    “是宋子昭……”秦思俏沉声道。
    “没错没错,可宋公子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小姐为他疗伤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看着都疼得慌。”四月说着还颇心痛地捂着胸口。
    秦思俏暗想:那是因为有姑娘在跟前,怕丢脸硬撑着……
    “我家小姐说若是再晚半天,这条手臂怕是再不能舞刀弄枪了。”
    “小雪姑娘是华佗在世,我等真是福大命大!”
    秦思俏此话一出,四月突然气呼呼地开口道:“那位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死活不让我家小姐查验伤口,别说疗伤了,碰都碰不得!只拿了一大堆药走。”
    秦思俏想了想说:“苏兔她并非不信任小雪姑娘的医术,只是素来不喜人触碰,对我们也是如此。”
    “真是个怪人!”
    “四月姑娘,你可知杨续现在何处?”秦思俏担心地说,不知道他手上的黑线爬到哪儿了。
    “杨公子?”
    “是!”秦思俏点点头,“他在何处?伤势如何?”
    “我也不知,想是在屋里休息吧,不过他伤势看着不重,你在大门口晕倒时他可是一路抱着你跑到宁歆斋的,后来又把你抱到这儿来。”
    “宁歆斋?”
    “哦,就是我家姑娘看诊治病的地方。”
    秦思俏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四月拦住,“你这是做什么!可不能下床,你两只脚都肿得有拳头那么大,小姐说了,要是不好好躺着,再伤到哪儿可要瘸了!”
    秦思俏知道她这话有一大半是吓唬她的,但也不好给人添麻烦,只得默默地靠了回去,心中担忧不已。
    四月偷眼瞧了瞧秦思俏,轻声问道:“你同杨公子莫不是两口子?”
    “嗯?”秦思俏愣住,“不……不,当然不是!”
    “那就好!”四月端起面盆就往外走,关上房门前撂了一句,“姑娘先别睡,我给你端药去!”
    秦思俏不明白四月什么意思,只得认命地叹了口气,又要喝苦口的良药了……没过一会儿,四月就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来,“姑娘快趁热喝了它吧。”
    秦思俏十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闭上眼一鼓作气地将汤药全数倒进了喉咙里,苦涩的味道在喉头翻滚,难受得秦思俏差点儿吐出来,五官都要拧到一块儿去了。四月见了“扑哧”一声笑道:“习武之人还怕喝药呢!我还当秦姑娘是个女中豪杰哩!”
    秦思俏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秦姑娘,你先歇着吧,刚服了药,还不能吃喝,到点儿我会来给你送饭的。”四月说着就推门走了。
    秦思俏老老实实地躺下身,不知是因为太累了还是汤药的作用,她脑子晕晕乎乎的,很快就睡着了,可这一觉睡得很不太平,一会儿梦到被追杀,一会儿梦到杨续受伤,担惊受怕、惶惶不安……
    躺在床上却满头冷汗,难以安眠。突然额上一暖,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是杨续吗?秦思俏在梦里看不真切,只感觉那只微凉的手又覆住了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抚摩着,耳边似有人轻声叹息为她驱散了梦魇……秦思俏舒服地睡了过去……
    秦思俏转醒时头一件事就是四处张望寻找杨续的身影。
    “秦姑娘醒了?”
    “小雪姑娘?”秦思俏睁大了眼睛望向面前楚楚动人的宁小雪,她一身白衣赛雪,腰间系着鹅黄色的丝腰带,勾勒的杨柳细腰不堪一握,肌肤晶莹剔透,正浅笑着望向秦思俏,比在船上时还要美上几分。
    “觉得如何?可有哪儿不舒服?”
    “哦……”秦思俏回过神来,连忙起身道:“不疼了,多谢小雪姑娘相救!我等感激不尽!”
    “我本就是个大夫,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何况我们那么有缘,秦姑娘不必言谢。”宁小雪笑着坐到秦思俏床边,伸手给她把脉。
    “秦姑娘身体强健,恢复得极快!”
    “小雪姑娘什么时候来的?”秦思俏问。
    “来了一会儿了,脚上又换了点药。”
    秦思俏一看脚踝处,还真是,羞愧地开口道:“我睡得太沉了……”
    “是因为汤药的缘故,我在里边放了些安神的药草。你是因力竭而晕倒的,好好睡上一觉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宁小雪的声音和语气都令人如沐春风,听来心里无比的安慰平静。
    “给小雪姑娘添麻烦了,听四月姑娘说,你一宿没睡。”
    “秦姑娘别听那丫头的,芝麻经了她的口都能变成西瓜!”
    “四月姑娘性情率直,天真无邪,对小雪姑娘也是一片丹心。”
    “是个好丫头,只是啊……”宁小雪压低了声音靠近秦思俏道:“有时话太多了!唠叨得我头都疼!”
    “噗……”秦思俏见宁小雪一脸无奈,不由得笑出了声。她可是领受过四月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了。宁小雪见秦思俏笑得意味深长,也不禁展颜笑了起来。
    “对了,秦姑娘该饿了吧。”
    “嗯!”秦思俏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意识到此举有些太厚脸皮了,“不!不!还……好。”
    “我这儿粗茶淡饭,如若秦姑娘不嫌弃,就随我一起用点儿吧。”
    秦思俏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便不再客气,“那就多谢小雪姑娘了……可四月姑娘说我的脚不能下地……”
    宁小雪愣了一愣,摇着头道:“这丫头!又在胡闹!虽不能跑跳,但慢慢地走一走却是无妨,注意些即可。”
    秦思俏哭笑不得,这个四月,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宁小雪扶着秦思俏起身,慢慢地往厅堂走,昨夜没有看清,今日一看,真是个绝佳的好住处,小庭幽院,鸟语花香,落英缤纷,处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二人顺着回廊一路分花拂柳,终于是在一片锦绣中到达了目的地。
    “外人只道宁神医芳踪难寻,却不知茗雪居本就是人间仙境,岂是凡人能够轻易觅得。”秦思俏赞叹不已。
    “秦姑娘谬赞,纵使这儿藏得再好,还不是被你们轻易寻得。”
    “我们那是运气!”
    “我看是缘分!”
    “没错!是缘分!”秦思俏点头道,二人走到厅堂坐下。一张古朴典雅的圆桌,周围放着五把四角椅子,有两个丫头站在厅内候着,秦思俏未曾见过。见到宁小雪,一个小丫头上前问道:“小姐,可以开席了。”
    “还有三位贵客呢?”宁小雪问道。
    “我们去请了,可宋公子、苏姑娘一早就不在屋里了,到现在还未回来。”
    “那杨续呢?”秦思俏忍不住问道。
    那个丫头看向秦思俏,“杨公子也不在屋内,我们到处找了也不见踪影,似乎也出门去了。”
    宁小雪皱眉道:“怎会这样,一个时辰以前还在……”
    秦思俏疑惑地问:“他们不是结伴出门的?”
    那小丫头犹犹豫豫地摇了摇头。
    “秦姑娘莫急,我们一边用饭,一边等着他们,想来是下山去了。”
    “小雪姑娘何出此言?”
    “昨夜我想给苏姑娘疗伤,可她似有难言之隐,执意要自己上药,我便给了她一些止血化淤的药,可到了后半夜,她又来找我……”
    “怎么了?”
    “她中毒了。”
    “中毒?”秦思俏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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