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啊!”阿生看了眼陈寿,“七爷可是七门主,要是他都不能,那……”那就只有死在这里了。
    陈寿拍拍阿生的肩,笑着肯定:“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来到水边,割了厚厚两捆芦苇回去,忙了一整天,天就快黑了。
    白准这时站起来:“走,去渡口。”
    阿生觉得奇怪:“去渡口干什么?咱们就在这土地庙里不行吗?”听说神像庇护了他们,阿生接连上了好几柱香,还把神台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看看有多少人进来。”白准迈步就走,霍震烨跟在他身后。
    四人走到渡口,天色刚一暗下去,芦苇丛中传驶进一只船,船上热热闹闹的,那些昨天夜里还想要他们命的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褚师姐,这次回去,陈师兄是不是该提亲了?”
    两人分别跟了两个师父,可师父顶上还有师公呢,门内人结亲,那可得好好热闹一场了。
    霍震烨这才看见那个褚师姐不化脸的样子,她荔腮粉面,笑盈盈的,手里还折了一把芦苇,白花穗一下打在那人身上。
    褚师姐说:“别胡说。”
    那人便笑:“是不是陈师兄胆太小?”
    褚师姐面上薄红一片,眼睛一转:“可不是胆小,他不敢跟我提亲,那就我跟他提!”
    这句话说得船上人都笑了起来,可岸边的阿生听着心里十分难受,他想安慰陈寿,一转身陈寿人却不见了。
    “陈师兄人呢?”阿生看了一圈,都没看见人。
    霍震烨抱着胳膊看一眼阿生,意味不明道:“他去庙里了。”
    船上没有八门主和那几个逃走的孩子,被吃掉的,和吃过人的,人影鬼影叠在一起,抬着箱子,扛着戏幡,再唱这出唱不完的戏。
    三人回到土地庙,地上满是狼藉,霍震烨走到放箱子的地方:“箱子没了。”
    阿生脸色煞白,那箱子里可装着他们几天的口粮,陈师兄竟然偷走了他们的粮食。
    霍震烨拖出藏在神台下的竹篓,罐头整整齐齐叠在里面,挂面面包米袋,一样都不少。
    “那箱子里装了什么?”
    “石头。”霍震烨坏笑,装了满满一箱子石头块。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白·面无表情逃跑·七
    本章白·面无表情享受·七
    霍·谁也别想动糖水黄桃·七
    第50章 苦鸳鸯
    怀愫/文
    陈寿精明, 霍震烨比他更精。阿生天然相信陈寿,霍震烨可不信。
    陈寿一来就先闷头干活, 砍竹子割芦苇从里忙到外, 休息的时候他只问了白准一句话:“那些……那些师兄弟们,七爷还能把他们带出去吗?”
    “带不出去。”白准依旧是那种懒洋洋的冷淡调子,一面说一面瞥了陈寿一眼。
    白准说完, 陈寿就脸色发白,他呆坐了许久,跟着就时不时偷看装食物的箱子。
    霍震烨手上烤着竹条,等陈寿跟阿生出去忙时,他把箱子里的食物藏到神台下, 箱子里装上石头。
    白准就在一边扎竹骨,看他耍小聪明。
    霍震烨往里箱子里扔石块:“我这个叫防小人不防君子。”陈寿要是起了坏心那他就偷走一箱石头。
    陈寿果真有坏心, 他但凡想着给他们留一点, 也不会拎一箱石头走了。
    阿生定定站在竹篓前,他胸膛起伏,脸涨得通红:“我找他!我去找他!”说着说着拿手背一抹眼泪,怎么连陈师兄也这样。
    霍震烨拦住他:“你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假话?找到他又能怎么样?”
    阿生站住了, 他蹲在庙门口,望着山下蜿蜒的灯火, 闷头埋在膝盖中, 他多希望陈师兄说的是真的。
    起码门主和小师弟们都还活着。
    白准看阿生蹲在门边,指尖挑动芦苇梗,把竹骨扎得更牢些:“他说的, 也不一定全是假的。”
    他们只能带走活人,而陈寿想带走心爱的人。
    阿生抬头,他茫然看向白准,怎么也没想到冷冰冰的七爷竟然也会安慰人,这一路上他可连话都不敢跟七爷说。
    霍震烨知道白准是想起白黎了,他走到阿生身边,拍拍他的肩:“行了,来干活,干完活咱们还得去镇上。”
    “去镇上?”阿生咽了口唾沫,“可天都已经黑了。”
    “不去镇上怎么能找到出去的办法?”霍震烨递给阿生一张纸面具,面具上是张平淡的脸,顶着这张脸,混在鬼群里都不起眼。
    陈寿偷了箱子就往镇上跑,他没等在码头,没听禇芸亲口说出肯嫁给他的话,是因为他已经听过一次了。
    吉庆班的人只要一下船,一踏上这里的土地,就会慢慢想起之前的一切,先清醒过来的人,会杀掉后清醒的人。
    前一刻还是师兄师弟,后一刻就只是口粮。
    他要把她带出来,他早该把她带出来,让她不要想起这一切,只要有食物,她就不会想起来的,不想起来便不会痛苦。
    陈寿拎着箱子,找到吉庆班,师兄弟们正在搭戏棚,他画着脸混进班子,找镜台前才勾了半张脸的禇芸。
    他拉着禇芸的手:“我来了,我来接你了。”
    禇芸一下就脸红了,甩开他的手:“要死了你,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陈寿什么也顾不得:“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你跟我来。”说着要拉禇芸离开戏棚,禇芸看了一眼那有些在窃笑,有些在皱眉头的师兄师弟,羞红了面颊。
    “你真是的,我才画了半张脸,这怎么出门啊。”
    “我真有急事同你讲,你先拿袖子遮一遮好不好?”陈寿拿出小盒子,“跟我出去,在这里我不好意思。”
    禇芸虽然唱戏,可也跟陈寿看过外国电影,两人偷偷摸摸去看的,电影里面男人求婚的时候,就会这样。
    想到陈寿要求婚,也顾不上只画了半张脸,她抽了块手绢挡住脸,羞哒哒跟在陈寿的身后,那模样比在戏台子上演小媳妇的羞,可要真多了。
    禇芸一路跟陈寿走到后巷,陈寿看着她:“阿芸,你别怕。”
    禇芸抿嘴忍笑:“别怕什么?我还怕你吃了我呀。”
    陈寿眼中含泪:“我怎么会吃了你呢,就是让你吃了我,我也不会吃了你。”不能让她吃人,如果她一直这样,说不定他们能回去。
    禇芸怔了怔,跟着扑哧笑起来:“你说什么疯话呢。”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陈寿打晕了。
    等禇芸再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摆满了牌位的房间里,她手脚都被捆住,连嘴都被堵住了,而陈寿正坐在箱子前。
    他一下一下打在箱子上,无声的咒骂,怎么会?他们是什么时候把箱子里的东西换掉的?
    本来以为有一箱吃的,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回头就见禇芸惊恐地望着他,努力缩到墙角边。
    陈寿平复心绪,怕吓着她,对禇芸解释:“阿芸别怕,我是没办法才带你离开的,班里的人都疯了,再晚一些,他们就会自相残杀的。”
    禇芸根本不相信,她只以为陈寿得了癔症。
    但她很乖巧,听陈寿这么说,就假装相信了他,微笑着点头,口中唔唔出声。
    陈寿拿掉她嘴里的手帕,拿走之前对她说:“阿芸,我就是死,也不会害你的。”
    禇芸又点了点头,陈寿这才拿掉她嘴里的手帕,禇芸想逃跑,可她怕刺激陈寿,强笑道:“你真的不是哄我玩吗?”
    陈寿摸摸她的头发:“我也想这是个玩笑,可不是,你乖乖呆在这里,别出去,怪物出来了,也不会进祠堂来。”
    禇芸这下确定了,陈寿是真的疯了,他在箱子里装石头,又说戏班里的人会自相残杀,还编瞎话说这镇上有怪物。
    越是这样禇芸对他就越是温柔:“嗯,我不出去,可我们吃什么呢?”
    她打定主意要回戏班子去,告诉师兄师弟们,陈寿病了,让师兄师弟们把陈寿带回去,他们可以去找二门主,让二爷替师兄瞧病。
    要是撞了邪,那就去找七爷,总有办法能把他治好的。
    陈寿听见她这么问,脸色更白了:“阿芸饿了吧?”
    禇芸不说的时候不觉得,说完就觉得饿极了,像是……像是很多天没吃过东西,她咽了口唾沫:“嗯,我饿了。”
    陈寿拿出块干饼子来,好在他学会了从竹子里取水,这里水是够喝的。
    干饼泡水,弄成粉糊给禇芸喝下去,禇芸喝了两口摇头说:“陈师兄,我看到镇上有卖馄饨豆腐脑的,你去买点吃行吗?”
    陈寿含着泪花,又温柔又怜惜:“那不能吃,那不是好东西。”
    他几乎是凶狠的对待禇芸,绝不许她生起要吃镇上东西的念头,水全喂给了她,禇芸不敢反抗了,她看了看水和干粮,这些东西吃完了,他总会去取的的。
    师兄弟们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也会来找他们。
    禇芸喝着浮粉的糊糊水,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只要能找到机会出去,就一定能治好陈师兄。
    陈寿看她这样,心里明白她还是不肯相信他,她还是想逃跑,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尝试要救她了。
    上一次她就没有信任他,她跑回了戏班,一见到那个场景,她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所以这一次陈寿才将她绑起来,不看不听,她就永远想不起来:“别怕,别怕。”
    陈寿越是这样说,禇芸就越是乖顺:“我不怕,我怎么会怕你呢,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
    陈寿笑了,他拿出粉盒:“这个是在百货公司买的,你喜不喜欢?”
    禇芸动了动手:“我想照一照,你替我解开吧,我不会跑的。”
    陈寿想了想,有他看着,确实跑不了,于是他解开禇芸手上捆着的绳子,禇芸松松手腕,她知道自己是硬不过陈寿的。
    于是她碰也不碰脚上的绳子,接过粉盒,打开小镜子,假装照镜子,用小粉扑拍拍没上妆的半张脸。
    陈寿搂着她,轻轻拍她的肩膀:“阿芸别怕,我们肯定能出去。”
    禇芸又心疼又担忧,她知道陈寿不会伤害自己,可得了疯病得赶紧送出镇去看,耽误久了,假疯也成了真疯。
    禇芸拼命喝水,陈寿以为她是饿的,不能给她干饼,只好给她灌水,很快几竹筒水都喝完了。
    陈寿只好咬牙去山上取水,他走之前把禇芸绑上:“千万别出去。”
    白准三人戴上纸面具,出了土地庙,混在一群鬼中间。
    吉庆班的师兄弟果然在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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