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相有事要求见于我,想来是十分要紧的事,且不好与皇帝直说的,又与皇帝有关系的事吧?”卫太后是比聪明人更加聪明三分的人。
    论学问,卫太后自然是不及徐叁的。可是,卫太后长于宫廷,她本身有着极高的政治敏感性,这大半辈子,都是身处政局中。卫太后的政治素养,别说圆滑如徐叁,哪怕天分极高的明湛亦有所不及之处。
    卫太后这一问,相当于给了徐叁一个台阶儿下。
    徐叁忙借坡儿下驴,卫太后不如此问,他真不好说人家儿子的不好儿。徐叁恭恭敬敬道,“是,太后娘娘英明。臣冒昧求见太后娘娘,是因为臣实在担忧陛下为小人所惑。若真是正正经经的臣子,臣断不能出此言,实在是钟道人如今深得陛下信任,且已为陛下炼制丹药。臣,实在忧心如焚。”
    卫太后是个明白人,徐叁方敢来见她。
    若此时坐在这里的是太皇太后,徐叁断不能生出此想。
    徐叁抬头,看向卫太后,又急忙低下头。
    这是他多年站班养成的习惯,为了表示自己大公无私,眸正心清,他但有本上奏,定会直视君颜,以正声气。如今情急紧张之下,一时忘了,这并非在御前。
    前一次见卫太后,徐叁是李平舟身边的跟班儿,事事以李平舟为先,自然不可能抬头看卫太后啥的。故此,他真不大清楚卫太后生的何等容颜。
    这一望之下,眼中惊愕难止。
    卫太后已年近四旬,因出身富贵,保养到位,仍十分年轻,瞧着不过三十许人。当然,让徐叁惊愕的不是这个,纵使卫太后再年轻,虽卫太后本身容貌秀丽,可是她并非那种千娇百媚的妖媚面孔,就是与阮鸿飞相比,亦有所不及之处。
    徐叁惊愕的是卫太后那双眼睛,冰清透澈,威仪尽显。
    徐叁心中一敛,暗生三分小心,继续道,“臣学识有限,也知丹药中常含水银丹砂之类,太后娘娘,定也知晓此二类毒性。陛下龙体,若是被妖道所惑,长期服食此等丹红之毒,龙体岂有不受损之理?臣乃外臣,尚忧龙体。陛下乃太后娘娘亲子,且太后娘娘只陛下一子,定比臣更加忧心陛下安危。陛下侍母至孝,天下皆知,太后娘娘若有所劝谏,陛下万没有不听之理。”
    卫太后淡淡的问,“你们在朝中说过此事了么?”
    徐叁应是。
    “到什么程度了,与我说一说。”
    徐叁自太后宫里出来时,额上皆是虚汗。
    这位太后娘娘啊,实在是圣明太过。徐叁苦笑。
    读书人对于女人的期许是贞静贤淑,尤其是处在后位的女人,若真是野心勃勃者,好不好的容易出事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太后娘娘的圣明,徐叁觉着,自己没求错人。
    可是,在徐叁尚未来得及下手除去钟道人时,西北传来喜讯:西北与鞑靼的战争终于取得突破性的胜利,武状元宋遥生擒鞑靼三王子。
    87、更新 ...
    宋遥能抓到哈木尔,绝对是运气。
    哈木尔遇到宋遥,却是他的不幸。
    宋遥守着个小小的关隘,主力轮不到他打。这位哈木尔是被他四弟逼的没法子了,老爹一死,原本声望极高的二哥没能继承汗位,倒是四弟抢先一步干掉二哥,压制了哈木尔与诸兄弟,登上汗位。
    当然,哈木尔在鞑靼族中也有一定的地位。
    鞑靼并没有真正的统一,除了他们兄弟八人,他们的叔伯也各有自己的兵马。
    有事儿,大家商议着来,这也是鞑靼的老规矩了。
    相对于帝都,鞑靼可汗是真正的被公推出来的人物儿。但是有一点儿,你能做可汗,是你的实力强硬,别人也无话好说。
    问题是,你死了,你儿子不一定能做可汗。
    如果继位者没啥本事,这汗位他可能做不稳,被别人干掉抢了地盘儿也是常事。
    所以,人家鞑靼族完全不讲究立贤立长立嫡立爱的事儿,人家完全是真正的靠实力说话。
    哈木尔是新可汗的哥哥,这个位子就有些尴尬。
    鞑靼人虽推崇强者为尊,却并非没有心眼儿。新可汗萨扎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虽然十分瞧不上哈木尔推崇汉人文化,平日里一脸假道学的收买人心。不过,他也知道这位哥哥是汗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虽然现在他坐了汗位,可是,他与哈木尔以往可没什么过硬的交情。
    何况,萨扎刚刚即位,也需要一场战争来巩固汗位。
    这场战争的用意是,消磨那些让他觉着有威胁性的兵马,最好哪个战死了,如此,萨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编谁的兵马。
    哈木尔也是个有心机的人,他没跟着大部队,原就打算随便分个小关要打上一场。若能攻破个小城之类的,进去抢一把,算是纯赚。
    若是碰到硬点子,他直接躲了。
    哈木尔没料到他碰到的是宋遥与赵令严,这对被后人称为黄金组合的战将。
    宋遥并不认得哈木尔。
    他完全是初出茅庐,胆子大,不怕死人,有意练兵。
    在赵令严一手设计的伏击战中,捡到了宝,直接俘虏了哈木尔。
    哈木尔见宋遥左一枪又一松,或刺或挑,枪无虚发,招招见血,披着半身的鲜血,俊美的冷颜带着几分妖异,心里难免发憷。
    宋遥是瞧哈木尔衣饰不凡,明显比那些鞑靼兵高出一个档次,便没取他性命,直接将人提回了城里,交给赵令严审讯。
    赵令严直接吩咐手下人抬来诸多刑具,咣咣当当的堆一地。哈木尔倒是识时务,连忙道,“我是原鞑靼可汗三王子,我需要与身份对等的待遇。我想,在你们的皇帝未曾下令杀我之前,你们对我无礼并非恰当的方式。”
    宋遥笑哼一声,“你倒是识时务。”这些天来与鞑靼人血战,对于鞑靼上层贵族,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感。
    哈木尔不说话,保持着鞑靼贵族应有的体面与尊严。
    赵令严惋惜,“真可惜,我还想试试呢,都说鞑靼人骨头硬。”
    其实俩人内心颇是惊喜,命人将哈木尔带下去严加看守,宋遥喜道,“不料竟逮了条大鱼。”
    赵令严笑,“意外之喜。”
    的确是意外之喜。
    他们不知道的是,哈木尔是此次西北与鞑靼战争中俘虏的敌方最高身份的人物儿。
    宋遥是个极仗义的人,哈木尔是他抓到的,他的功劳谁也抢不走。不过,他没有忘记赵令严,在给平阳侯的公文中,宋遥对赵令严颇多赞美。
    宋遥正是当红炸子鸡,他为赵令严请功,平阳侯自然会给他这个面子。
    平阳侯亦放下一颗老心,对马维道,“总算没丢了祖上老脸,宋遥此人,前途无量。”
    马维笑,“我看他也行。”
    其实,宋遥能有机会建此奇功,与平阳侯的心胸有极大的关系。
    若平阳侯是个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之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给宋遥一支骑兵,甚至让他独守一关。此次大捷,有宋遥自身的本事,亦有平阳侯的魄力所在。
    明湛亦道,“此次武比,能选出宋遥与赵令严已是天幸。不过,他们年纪尚轻,初出茅庐,西北军还是要平阳侯这样的老将坐阵,我才能放心啊。”
    “由宋遥便可见平阳侯的心胸。”明湛对阮鸿飞道。
    阮鸿飞笑,“你亲自派去的人,平阳侯自然要妥当安置。”
    “平阳侯的安置恰到好处。”明湛笑,“宋遥并不是什么圆润的人,他相当桀骜不驯,不过,在军中,人们尊敬的强者,有些脾性不为坏处。平阳侯能包容性的待他,这就是平阳侯的心胸所在了。”
    明湛能看到这一点,阮鸿飞的眼神更加柔软几分,温声道,“平阳侯若是听你这样说,更是要效死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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