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个弟子傻乎乎地开口:“为什么要用金丹对筑基?”
    “因为他们不要脸!”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传来,秋萱抬头一看,原来是阮绵从云间斗的场子溜了回来。
    小姑娘竖着双丫髻,一蹦一跳的样子活泼俏皮,让不少弟子想起了家中幼妹,或是邻家的小姑娘。在对上阮绵时,不自觉地少了几分警惕,多了些宽和。
    可爱到毫无攻击性,这样的女孩子是很难让人提起防备心的。
    “人家怎么不要脸了?”秋萱接收到阮绵的暗示,十分配合地接口,伸手点了点阮绵的额头,“绵绵,你知道‘不要脸’是什么意思吗?”
    阮绵犹豫了一下,小小地点了点头:“反正就是不好的意思。”这么说着,她刻意将目光投到了韩怡月身上,扩大了音量:“反正这群丑八怪就是不要脸,贱蹄子!”
    “你说什么?!”
    出身是韩怡月的软肋,听阮绵这么说,她恨不得隔着人撕了这只兔子。
    “阮绵!”秋萱先旁人一步严肃地开口,“不要说这些脏话!你这从哪儿学来的?越来越没有分寸。”
    见有戏看,不少弟子将注意力从赛场上分出了一些,瞟着大荒宫所在的位置。
    阮绵一句话都没说,光是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已经有一位点月楼的女弟子心生不忍,开口劝慰:“道友不要生气。小孩子不懂事,也许是路边听到,随口学来的呢?”
    “不是随意听到的!”阮绵咬住下唇,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伤心事,顿时红了眼眶,圆溜溜的杏眼里盛满了泪水,“就是那日,她们骂我的。”
    小女孩委屈的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不解。
    “就因为我认错了人,上去喊了一句‘阿鸣姐姐’,就被她们当街拦住,那几个姐姐对我说了好多好多这样的话,其中几句就是这个。”
    “所以,这些话是不好的话吗?”阮绵歪着头,看着面前陌生的女修,甜甜一笑,“谢谢姐姐为我说话,以后绵绵再不说了。”
    这是什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阮绵这一出,顿时萌化了周围陌生的修士,无需秋萱再为她搭戏,已经有人愤愤不平地开口:“是谁当街骂你?”
    “是啊是啊,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没错!绝不容许吾辈修道者中留有这样的败类!”
    听着众人义愤填膺的话语,阮绵怯怯地指了指不远处看台上的韩怡月:“我记得,有那个姐姐。”接着,她又犹豫了一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擂台场中央的白衣身影,“还有那个姐姐。”
    韩怡月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一向以温婉清纯著称的朝婉清?
    “婉清仙子?”有男修士想也不想的反驳,“小妹妹,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者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他下意识觉得朝婉清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当即有人反驳道:“凭什么说到朝婉清,你们就觉得是误会?”
    “就是。早就觉得那朝婉清很奇怪,你看她身边那几个……啧。”
    这些人几乎都在朝婉清手里吃过哑巴亏,心中有气,自然没有收敛声量,反而故意扬声,巴不得让人听见。
    对面那的韩怡月听见这话后气急,她自觉和朝婉清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有心想要反驳。
    只是她这一急,开口时,又忘记遮挡自己的粗俗:“你这女表子说谁呢?小心——”
    韩怡月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被眼疾手快的般若仙府弟子噤声。
    田虚夜和常云作为监护者,都在各自密闭的防护罩内,因此并不知晓此番风波。
    韩怡月虽有‘韩家大小姐’的名头在,可她生母出身青楼,一直为人诟病耻笑。韩怡月一着急时,总会有一些粗鄙之语出口,也是这个缘故。
    她有心想要摆脱自己的过去,却始终不敢正视,走上了和锦沅截然相反的路。
    韩怡月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无疑给阮绵的指责直接添上了有力的佐证。
    原先还想为朝婉清说话的人顿时闭口不言,另一波被掩埋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
    “我早就想说了,那朝婉清总是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其实最喜欢在一旁煽风点火,看人替她出头。这都好几次了吧?”
    见有人带头指责,曾经被朝婉清欺负过的人自然也卡死站出来指责。一时间真真假假混杂,将朝婉清温婉清纯的“婉清仙子”名头毁去了大半。
    阮绵乖乖地坐在了大荒宫众人之间,眨巴着大眼睛,再也不多说一句。
    既然朝婉清喜欢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别人,那就别怪自己用同样的手段恶心回去。
    想到朝婉清,阮绵又摸了摸自己腰际的刀柄。
    可惜了,凭自己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和她对上。否则自己也要向阿鸣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场上,和那朝婉清一决高下!
    说起来,既然阿鸣曾经也是般若仙府的弟子,还不知道暗地里受了多少委屈。
    阮绵越想越气,暗自决定还要给朝婉清一个教训才是。
    说起来,族里还有些闲散无事的兔子,离这无名山也很近,到是可以让他们来帮个忙。
    ……
    ……
    盛鸣瑶对场下众人的反应一无所知,场上的比试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朝婉清身上已经被盛鸣瑶用匕首刺出了许多伤痕。
    反观盛鸣瑶,除去头发散乱了些,其余竟是不见变化。
    “莲花阵?几年不见,你到也有了些长进。”
    盛鸣瑶漂亮的桃花眼上扬,眉宇间的妩媚似剑锋般凌冽,脸颊上因打斗留下一点点血痕,配合着眼角的浅淡红色伤伤疤,非但不让人觉得丑陋,反而更给目光增添几分狂傲不羁。
    朝婉清因盛鸣瑶漫不经心的口吻怔了一瞬。
    比起在般若仙府时,盛鸣瑶又变得更不同了,更加洒脱,更加肆意,像是没有什么能够将她束缚。
    哪怕是天地都不能让她畏惧。
    盛鸣瑶好像一直在往前走,无论遭遇了什么,都从不放弃。
    “你比不过我的,盛鸣瑶。”
    朝婉清咬牙,试图压下对手不可抵挡的锋利。
    “你我修为相差太多。我毕竟已经金丹,而你将将筑基后期,又为何执意要与我对上?不如认输,也好少受些苦楚。”
    听见这威胁的话语,盛鸣瑶丝毫不惧,她翘起唇角,抬手抹去了唇角被溅起的尘土。
    “你还记得吗?”盛鸣瑶轻飘飘地开口,“当年游真真,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与话音同时落下的,是盛鸣瑶猛然暴涨后,炸裂在擂台中央的灵力!
    这灵力四散飞扬,点点金光如烟花一瞬间绽放于空中,惊得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使出这般灵力的盛鸣瑶身上!
    “……落尘诀?”常云喃喃自语,不敢置信地望向了场中央的盛鸣瑶,“居然是落尘诀?!”
    这是田虚夜的独门秘法,极其强大,可以号令所有散在空气中的灵力为己用,修为越高,能够动用灵力的范围越广。
    若单是如此也就罢了
    然而常云分明记得,这落尘诀至少需要精神境界不低于元婴之人才可使用!难道……!
    这盛鸣瑶的精神境界竟是强大如斯?!
    不止常云,场下的众人同样发现了逆转的局势。
    原先一直被压着打的盛鸣瑶不止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脚下的莲花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她踩在莲花上,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朝婉清身后,结结实实地捅了对方一刀。
    关键是朝婉清竟然也不避开,她像是沉醉于什么美梦,直到被盛鸣瑶捅穿了左肩后,才仓皇地从梦中惊醒。
    本来自觉胜券在握的朝婉清慌乱无比,她竭力镇定,强行伪装出了一幅不动声色的模样,但稍微有些战斗经验之人,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胆怯。
    两人对战时,一旦露怯,那便已经输了一半。
    点月楼的大师兄望着场中央,语气钦佩:“那位道友很强。”
    他身边一个纯戴剑宗的弟子同样认可地点头,又惋惜道:“可惜不练剑,否则,我定要与她一战。”
    不慌乱,不胆怯,不为外物所动,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在这样的人面前,什么出身于何处,过去又有何恩怨,都不重要了。
    与那些灰尘相比,她是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就在众人各有思量,常云长叹起身,以灵力没入面前的沦青石,白光亮起,代表了朝婉清的失败。
    然而,就在下一秒,天色突变,干净的湛蓝尽数被乌云吞噬,雷声轰鸣,尤其是聚集在擂台场中央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要将星辰战的擂台包围!
    这分明是修士渡劫之征兆!
    可是又是谁要渡劫?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星辰战的擂台。
    擂台周围的隔膜保护尚未完全撤去,不过也没人敢靠近。
    盛鸣瑶站在莲花阵的中央,衣袂飘飘,发丝飞扬,碧青的衣衫被疾风吹拂,猎猎作响。在她的面前,原本应该站着的朝婉清不知何时已经瘫软在地。
    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感受到了一些未知的恐惧。
    令人目眩的惊雷劈在了盛鸣瑶的身上,她仍挺直脊背,半点也不妥协。
    她还是这样肆意高傲,无论经历了什么都折不去她的半分傲骨。
    朝婉清手脚发软,她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呼吸变得急促,终于颓然地认清了一个事实。
    ——我不如她。
    “……这是金丹雷劫!”
    场下有弟子惊呼出声,一个个都快抑制不住冲至嘴边的尖叫。
    “原来还真不是二十年筑基,而是二十三年结丹?!”
    “居然在赛后结丹!这是勘破了什么心魔吗?”
    “大抵如此,之前你们都在夸赞朝婉清,我都不敢开口。我倒是听说,那位盛道友曾被般若仙府欺负的可惨了呢!”
    众人的议论被雷声淹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雷劫居然没让盛鸣瑶伤到半分!
    结丹九道惊雷,道道劈在了盛鸣瑶的身上,她运起周身灵力抵抗,直到雷云散去,盛鸣瑶抬起头,除去发尾有些烧焦的痕迹,眼神坚定,竟是半点也无迷惘虚弱。
    渡劫与各人心境有关,那这盛鸣瑶又该是何等可怖的心境!
    竟然坚韧如斯!
    所有人都在惊叹,身体前倾,企图将场上情形看得更清楚些。唯独苍柏一言不发,他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不过唇边扬起的笑意到是一直未曾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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