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苍柏还是曾经那个苍龙族最骄傲肆意的银龙,那么他可以随意处置任何不合他心意的人。
    然而现在,苍柏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曾经被族人捧在掌心的后辈。即便对于普通修士而言,他仍是难以企及的强大,可苍柏仍然不会这么做。
    他根本舍不得这么对待盛鸣瑶。
    光是虚拟地幻想到她会被人欺负,都不可以。
    在最初意识到这件事时,苍柏从心底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惊惶,不过现在,他已经能泰然处之。
    苍柏抿唇,嗓音清澈干净,之前的暗哑全数消失:“我最初将记忆珠赠予阿鸣姐姐的目的,不过是希望,在日后所有平凡的日子里,阿鸣姐姐都能分神多记起我一些,哪怕只如这颗珠子一样大小,也无所谓。”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好清纯,好不做作的目的,这目的简单到盛鸣瑶又忍不住开始了怀疑:“为何会希望我想起你?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苍柏,你说实话,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苍柏嘴角浮上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我都说了,如果骗你,就赔头发——以你的气性,我可不想变成秃子。”
    盛鸣瑶终于没忍住,笑了出声。她这一笑,原本室内绷着的气氛顿时轻快了起来。
    夜色正好,这倾泻的月光将两人笼罩,朦胧的月色之间,年岁暂缓,就连时光也想为这一刻驻足。
    ……
    ……
    与此同时,滕当渊也同样回到了纯戴剑宗的住处。
    不等他驱动灵力进入自己屋内,一旁等候他许久的任修已经迎上前来。
    “滕师兄。”任修向滕当渊行了一礼,垂下眼眸,低低开口,“不知滕师兄如今是否有空?我想要向师兄赔罪。”
    赔罪?
    这个词在滕当渊脑中绕了一圈,等他回过神来之时,身体已经先反应一步,抬手布下了隔音阵。
    “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任修咬咬牙,再次俯身行礼:“师弟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定,对道不诚,对初心不信,以至于道心不稳。幸而今日去了观天苑,又有幸遇见师兄。师兄一席话实在让我受益匪浅,看破迷障。”
    按理来说,纯戴剑宗的弟子倘若道心不稳,是该被发去悔过崖禁闭的。
    说出这番话时,任修已经做好了被滕当渊训斥惩戒的准备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滕当渊一直沉默,直到任修将话说完时,才平静开口:“我今日未去观天苑,你也认错人了。”
    何来‘也’字?
    不等任修想明白,滕当渊已然转身,准备离去。任修见此,一时冲动之下,脱口而出:“可他给我的信笺上,确实是滕师兄的字迹!”
    滕当渊背影一顿,不自觉地皱眉。
    难道是有人假借他的名头,招摇撞骗?
    若是如此,确实应当早日重视,避免日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思及此,滕当渊转过身,重新走到了任修的面前,平静道:“你说字迹相似,可有凭证?”
    “有!”
    任修立即将信笺从储物戒中摸出,递给了滕当渊。他想起那人肆意疏狂的话语,又忍不住开口为他辩解:“这人的字迹与师兄你实在太过相似……也许是个误会?也许是他钦佩师兄,所以刻意模仿,也许——”
    最后的话全部卡在了任修喉咙口,他张了张嘴,却再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在任修面前的滕当渊已经完全不是他印象中,孤傲冷冽的“孤雪剑”。
    滕当渊看着那张已经有些皱的白纸,上面孤零零地,用张牙舞爪地笔调,书写着一个“瑶”字。
    瑶。
    “……呵。”
    滕当渊喉咙中忽而溢出了一丝轻笑,任修见他如此,刚刚松了口气,却蓦地对上了滕当渊的双眸。
    滕当渊的嘴角明明是上扬的,可眼中浓厚到化不开的悲伤像是一个幽深的漩涡,任修心中惊涛骇浪,根本不敢细看。
    这样悲喜难辨的诡谲神情,一点也不像‘孤雪剑’,到是……到是有几分,像是个凡尘中人了。
    “师兄。”任修担心地上前,“你……”
    “无碍。”
    滕当渊垂下眼帘,语气冷漠:“你先回去,不必管我。”
    任修大约猜到这是滕当渊的私事,自然也不敢久留。
    他当即行了一礼,径直离去。
    滕当渊也没回房,他运气灵力,出了纯戴剑宗的巨型剑阁,飞身立于更高处,俯瞰脚下集市。
    夜市繁华,灯火阑珊,如烟的月光被山色染成了翠幕,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除他以外的所有人。
    根本无需细看,滕当渊脑中都能浮现起集市中,那些情人、亲人、友人之间的亲昵举止。
    [内子性情害羞……还请道友不要冒犯。]
    想起这句话,滕当渊又想起了当时的情形,眸中越发晦涩难辨。
    害羞?
    体弱?
    皆是狡辩虚妄之语。
    归根结底也无非是一句话——
    盛鸣瑶不想见到他。
    滕当渊立在高处,与皎洁的月色一起,望着那不敢触碰的红尘。
    所谓风月千秋,世间痴念都在这一束月光。月光皎洁,斑斑驳驳地投映在红尘之中,它像是爱极了红尘,千年不变,万年不改。
    古往今来,人人皆惯于对月许愿,那么这抹月色又在想什么呢?
    月色啊,他正在心想,唯愿这片红尘有片刻恋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世间劫数,不过是月光皎洁眷红尘,也是剑锋偏移略半寸。”
    [摩拳擦掌的派大星.jpg]
    海底世界宣言:一个也不放过!
    第84章 关于入魔
    之后的几日, 盛鸣瑶养精蓄锐, 并没有出门闲逛。
    万道会武最令人期待的环节, 无非是“会武”,而会武又主要分为两种。
    其一, 叫云间斗。顾名思义,就是自然是正常的弟子比武,每个门派各自派出自家优秀弟子。通常情况,也没有谁会真的痛下杀手,毕竟都给彼此留了一份脸面在,点到为止。
    其二,叫星辰战,这就是天赋会武了。
    不过鉴于有天赋能力的弟子并不多, 比起前一种,通常天赋赛的擂台都较为冷清。
    “不过,我听说前几届会武公认的第一, 都是纯戴剑宗的那位剑修, 叫什么……对!叫滕当渊!”
    阮绵一合掌, 十分兴奋地开口:“我和锦沅、秋萱师姐, 打算到时候一起去云间斗看看,有合适的机会就上场,没有合适的机会, 看看这些前辈较量也是好的。”
    锦沅轻轻点头,在褪去了那些浮华之后,性情恬淡的锦沅与秋萱意外的投缘。
    起初刚拜入桂阿门下时, 锦沅因为身世缘故,尚且有几分拘谨,万幸秋萱性格细腻温柔,一同拜入师门的长孙景山虽有些少爷脾气,可性格大方活泼,又对锦沅极好,这才让锦沅真正对大荒宫有了归属感。
    “对了,阿鸣,你报名了星辰战,可知你的对手是谁?”锦沅蹙眉担忧道,“我并非不相信你的实力,只是之前见有些弟子对大荒宫的存在似有不满,我怕他们借机使坏。”
    对于锦沅来说,盛鸣瑶的存在,与阮绵、秋萱皆不同。
    尽管这一切是假的,可那只手的温度,锦沅至今能够感受。
    被锦沅提起了星辰战一事,盛鸣瑶想起了那个仿佛命中注定的巧合,牵起嘴角,眼角眉梢尽是笑意,铺天盖地的美令锦沅都呼吸一窒。
    “我的对手,是般若仙府的弟子——”
    盛鸣瑶从储物戒中翻出了那张金灿灿的战帖,在阮绵、锦沅期待的目光中,念出了上面的那个名字。
    “——朝婉清。”
    世间之大,有些事偏偏就是这么凑巧。
    朝婉清虽也金丹,可之前横生魔障,在幻梦之中也未能勘破,修为大跌,如今竟然也不过金丹初期。与盛鸣瑶这个从前被认定为“天资平平”的弟子相比,竟然也好不了几分。
    盛鸣瑶根本无需做什么小动作,竟然直接在随机匹配对手的情况下便遇上了朝婉清,仿佛是天意如此。
    在盛鸣瑶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阮绵“咦”了一声,瞪大了双眸,转向了一旁的锦沅:“我们上一次在褚宝阁遇见的女子——就是那个身形、眉眼,都和阿鸣有几分相似的人,是不是就叫‘婉清’?”
    被阮绵这么一嚷,刚刚进屋的秋萱也想起了这事,她放下手中的拿着的莲花盏,在盛鸣瑶身旁坐下,好奇地问道:“你们是在说般若仙府的弟子?”
    “可不是吗?就是那天和韩怡月在一起的那位‘婉清仙子’。”
    阮绵鼓着腮帮子,神色恹恹,难得在语气中带上了些许讽刺之意。
    能将阮绵这只有仇当场报的小兔子气成这样,并且记仇记到现在,盛鸣瑶大概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了。
    秋萱不觉莞尔,转向了盛鸣瑶:“会武当日,你确实需要小心些。”她倒不是记仇,只是想起了以前曾听桂阿提起的般若仙府种种事迹,实在有些担心。
    尤其是听着桂阿那口气,阿鸣与般若仙府似有旧怨。
    会武当日,不论为何,只要站上擂台就必定要摘下一切面部的遮挡,堂堂正正地与对手一战。秋萱真是因为这事,才特意前来告知盛鸣瑶一声,以免她未曾注意到这点,到时候徒生无措。
    “师姐大可放心。”盛鸣瑶双手合十,抵住下巴,“我对她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不会吃亏的。”
    秋萱颔首,头上漂亮的孔雀尾羽制成的流苏钗环,随着她的动作一前一后的摇摆,波光粼粼漂亮极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这样我们也可以更放心些。”
    无论是特意来告诉她此事的秋萱,还是阮绵和锦沅,皆是好意。盛鸣瑶心里明白,包括田虚夜与桂阿两位长老,很多知道一些内情的人,都在担心她这次会武。
    唯恐她徒生心魔。
    盛鸣瑶笑着摇摇头。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一生最坎坷的路途,早已在前半生走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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