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生和王道长顺着婆婆的目光看向窗外,秋日的肃杀如镰刀一般砍折了外面的茅草。
    “婆婆,团团的父母叫什么?”阴生问。
    “我们这一家子姓何,团团的爹爹叫何子健,他娘叫阿朵,阿朵是个美人儿,从前这秋千国多少男子追求她,可是,她却看上了我们子健,说他是个孝顺的男儿。”婆婆眼中露出幸福自豪的神情。
    “婆婆,您走了,团团他们怎么办?难道要送到稚子园吗?”阴生问。
    婆婆眼中噙着泪道:“没办法,团团和圆圆还小,他们的父母答应过我,等我死了就会把孩子接走。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履行诺言,唉!”
    阴生道:“我们一定会让他们回来的。”
    “老婆子先在这里谢谢两位了!”说着婆婆拱了拱手。
    一阵旋风钻进屋里,两位鬼差已经站在婆婆跟前:“邱氏,该走了!”
    原来这婆婆姓邱,一生为孩子操劳,年轻时她也和丈夫出去,到那迷人的成人国去,老了却回来照顾两个孙子,如今,撒手人寰,只是心念着两个黄口小儿,两眼巴巴地瞅着团团和圆圆。
    圆圆看到屋里多了两个面目可憎的人,嚎啕大哭,把脸埋在哥哥的怀里,团团则用小手手轻轻拍着圆圆的后背,安慰他。
    忽的阴生破门而出,茅屋的门因风劲儿“哐当”作响。
    阴生和王道长帮着料理邱婆婆的丧事,秋千国的人只要死了,国里会有专门的丧葬人员过来包办,一来为了让年轻人在外挣银子,二来防止瘟疫发生,邱婆婆的葬礼上没有别人,只有阴生、王道长、团团、圆圆、还有一个秋千国的巫婆。
    王道长在一边听那巫婆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明知都是些胡诌的话,但是也不打断,任她去了,不过他却在心里默默为邱婆婆念了几遍往生咒。
    葬礼刚完,何家茅屋里忽然来了俩人,一男一女,面貌甚是丑陋,一脸的刁钻相,还没进门,就听见一个咋咋呼呼的女人在外面喊:“哎呦,这何家真是,还有几间茅房呢!”
    男的道:“可不是嘛,这把俩孩子接到稚子园,这茅屋就是您的了!”
    王道长和阴生听到,不由得怒从中来,只是没有发作。
    待那男女进来,看到阴生和王道长,满脸堆笑,道:“这是谁啊?团团,圆圆,快过来,告诉妈妈,这两个人是谁?”
    这女人自称妈妈,想必是稚子园的老板娘。
    团团道:“他们是来看奶奶的。”
    阴生道:“我们是路过的道士,恰好看到团团在秋千上哭泣,才来看看。”
    “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道士。”那女人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讽刺。
    阴生本想与她争辩,可是王道长一把将他拉住,道:“不要与她胡搅蛮缠!”
    结果那男人却听到了,走上来道:“你说什么?臭道士!看我不打你,到处招摇撞骗!”
    说着,那男人伸出拳头就要来打王道长。
    王道长挥一挥玉麈,那男人一拳打在女人的脸上,登时那女人脸上坟起,乌青一片,起来骂骂咧咧:“你个死鬼,干什么打我!”说着与那男人打做一团。
    阴生和王道长暗自好笑,团团和圆圆都害怕地躲在阴生身后。
    终于,那男人说道:“我不是打你,是那个臭道士搞的鬼!”
    二人这才松开,那一脸乌青,头发散乱,衣服不整的女人起来道:“你个臭道士,到底想干什么?想死,老娘有的是力气!”
    那男人也站在女人身后,一副奴才相地说道:“哼,就是,我们老板娘怕谁?”
    王道长笑道:“老朽不与你们分辨!”
    女人道:“你个老不死的臭道士,你说什么?”
    那女人说着就欺身上前,想伸手拉王道长的道袍,结果,一个不小心跌到地上,磕破了脑袋,她伸手摸摸额头,一看手上都是血,吓得惊慌失措,尖叫:“血!血!”
    那男人道:“老板娘,你流血了!”
    “快,快,快扶我起来!”那女人道。
    “快走,这两个妖道,我们找巫婆来!”女人癫癫地走在前面,男人一步三回头,防着阴生和王道长。
    王道长爽声朗笑,阴生也跟着大笑,笑罢,二人对视一眼,似乎都不想把团团和圆圆留在这稚子园里。
    “王道长,我不放心把俩孩子留在这里!”阴生道。
    “我也正有此意,不过,走之前,我还真的很好奇这稚子园到底什么样,不如我们去看看!”王道长道。
    阴生点头,团团和圆圆心存感激地看着阴生和王道长。
    一溜烟,那女人和男人已经走到拐角,不过,阴生和王道长抱着两个孩子,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一路上又看到许多在荡秋千的孩童,荒草丛生的路边还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老人,那些老人大都头发花白,年过半百,有些齿牙动摇,有些两眼茫茫,还有些弯腰弓背,步履蹒跚,阴生和王道长不住地叹气。
    拐了几个弯,眼前出现一个四合院样子的瓦房,到底有些气势。
    阴生和王道长在外面探了探,只听得小儿不住啼哭,心头酸涩,阴生道:“王道长,我们要不要隐身进去!”
    王道长道:“你和两个孩子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王道长已经穿墙而入。
    王道长刚一进去,差点踩到脚下的孩子,只见门边上挤得到处都是孩子,衣衫褴褛,神情凄惨,有的似乎生了病,还有的已经奄奄一息,里面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王道长于心不忍,便跟着那两男女往前走。
    男女进入屋里,关上房门,对外面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王道长凑上来,听那女人道:“气死我了,臭道士,敢打我!”
    她一咬牙正好咬到自己的舌头,“嘶,哎呦,痛死我了!”
    王道长听闻,笑起来。
    那男的道:“老板娘,不如,我们把这两个道士杀了?”
    “杀了?”那女人语气丝毫不惊讶。
    “对啊,我们正好缺点肉,那俩人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把他们杀了还能填补点口粮!”男人道。
    王道长一听,气血上涌,这两个狗男女竟然还吃人,这些无辜小儿岂不是都···想到此,王道长决心装一回神,弄一回鬼!
    那男女正“咯咯”大笑,登时,屋里房门打开,门窗不停作响,四下里狂风不止,天黑压压一片,还有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吓得那二人直叫“娘”,忽听得:“段翠兰,成铭,你们两个是也该死,竟然要做吃人的勾当!”
    段翠兰颤声道:“你是谁?”
    成铭道:“难道是神仙爷爷?”
    王道长道:“你们为非作歹,残害秋千国小儿无数,今日竟还要杀人吃人,你可知那二人是谁?”
    段翠兰道:“小女子不知,请神仙大人示下!”
    王道长道:“那是灵妙仙人和他的徒儿,你们如此大胆,难道不怕下地狱吗?啊?”
    成铭道:“小人不敢,请神仙爷爷放过小人!”
    “哼!你们当真吃过人吗?”王道长道。
    其实王道长已经从他们的记忆里看到了,二人不曾吃人,但是却是不做好事,想来今天是心血来潮。
    “没有,没有!”那二人慌忙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求神仙爷爷饶了我们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们,岂不是便宜了你们!”王道长道。
    “只要神仙爷爷饶了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万死不辞!”成铭道。
    “好,万一你们再敢做坏事,我让你们全都下地狱去尝尝那万箭穿心、五马分尸、下油锅的滋味!”王道长道,“你们看那外面的小儿,为何没人管没人问啊?”
    “小人马上去给他们做吃的,马上给他们看病!”段翠兰哭道,一张脸全是血。
    “哼!你们说的倒是好,万一我走了,你们要怎的都可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王道长道。
    成铭磕头道:“神仙爷爷,小人再也不敢了,一定把这些孩子都照顾得妥妥帖帖,只要出现一点问题,小人一定会被毒蛇咬死,喝水噎死!”
    “哼!言而无信者,说了也没用,不如这样吧,你们把这些孩子都送回家,把他们的父母都找回来,如何?”王道长道。
    半晌,段翠兰哼哼唧唧道:“神仙爷爷,实话跟您说了吧,就算我们把他们的父母都找到,那些大人也不愿意待在家里。”
    “这是为何啊?”王道长道。
    “秋千国穷,成人国富,人都是趋利避害,追逐富贵的,没的要留在这里受苦。”成铭道。
    “哼,秋千国真是世风日下吗?”王道长道,“那这样好了,你们把孩子好好养大,若是少了一个指头,我立刻唯你们是问!以此剑为证!”
    说着,王道长从虚空里抛出一把明晃晃的黑铁短剑,那剑直直插在段、成二人面前。
    那二人唬得又使劲磕起头来,只听呼喇一声,风停日明,门窗又重新关紧,段、成二人面如死灰,发了一会儿愣,忽然想起什么,跑到外面,大叫:“快来人,把这些孩子都带回屋里,好生看护!”
    从别院里跑来十来个老婆子,听段翠兰吩咐,都抱起孩子往屋里跑。
    段翠兰也不顾形容,抱起孩子往屋里走,成铭忙着去请大夫。
    哪知原来这四合院里段、成二人不让孩子进去,那些孩子一个个都被赶到外面,如放牛一般,如今王道长吓唬了他们,段、成二人方转了心机,忙着照顾孩子。
    王道长看看这情形,心中大悦,穿墙回到外面。
    阴生见王道长回来,忙问:“王道长,刚刚才怎么回事?怎么黑压压的,还狂风不止,雷鸣不断?”
    “哈哈,道人作弄那二人一番,那二人本不是恶人,只是受这环境所迫沦为此类,如今不复为恶,我们走吧!”王道长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刚听到段翠兰大嚷着把孩子带回屋去!”阴生道。
    阴生抱着两个孩子,哪知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了,两个小脑袋歪在阴生肩膀,呼吸轻微,阴生不敢吵醒他们,轻声道:“王道长,我们把孩子留在这里吗?”
    王道长道:“不能留在此处,虽然二人已经改邪归正,不过,这秋千国真是奇怪的很,年轻人不把孩子带在身边,却要老人来养,老人死了又要推给所谓的稚子园,这不是推卸为人父人母的责任吗?我们把孩子带到何氏夫妇的身边去。”
    阴生也是此意,孩子这般小,必须跟着父母才好。
    王道长和阴生抱着俩孩子出了秋千国,虽然看不惯秋千国满目凄凉,但是岂非一人二人就能解决的?
    转眼秋天已经过了大半,夜晚的天已经有些寒冷。
    两个孩子小,对天气变化甚是敏感,王道长和阴生到前面的小镇为他们置办了些棉衣来,团团道:“谢谢爷爷,谢谢哥哥!”
    圆圆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嘴巴不顺溜地说着:“切切哥哥,切切爷爷!”他把“谢”说成了“切”了!
    抱着两个娃娃赶路总是慢,不若无拘无束地好,哧啦一下,秋天就过去了,阴生和王道长他们终于来到了成人国的国界,果然非同凡响!
    这成人国里到处是通衢大道,香车宝马,锦绣华盖,亭台水榭,高楼广厦,朱门绣阁,人人都锦衣玉食,肥马轻裘,好一幅华美盛世图!
    不过,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壮汉,这国里处处都是年轻人,自然是名副其实的成人国。
    王道长道:“我来瞧瞧他们父母在何处!”
    阴生还未回答,王道长已不见踪影,阴生一手扯一个孩子,走在繁华的大道上,感慨万千,想那秋千国破败如斯,而这成人国却是这般富庶,如今秋天之尾,可是这成人国里还是这般万紫千红,春意盎然。
    他们来到一家客栈外,那客栈牌匾上写着:福来客栈!
    “欢迎客官!欢迎来我们福来客栈!”一个满眼是笑的小二跑过来,本来很高兴,结果,看到阴生牵着俩孩子,顿时笑容全失,直直地退了回去。
    阴生本想进去,结果旁边一个大汉指了指门前的一块牌子,只见那牌子上写着一句话:欢迎来福来客栈投宿,小儿免进!
    阴生一看,心中已有几分气,不由得停下脚步,带着俩孩子继续往前,既有了刚才的经验,他看到客栈便先看看有没有什么牌子。
    结果,他到了不下十家客栈,每一家客栈前都竖着一块牌子,明明白白地写着:小儿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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