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伯钦不敢在清远县逗留太久,他与顾景同匆忙告别,便带着楚姮离开。
    夜幕四合,途径一处僻静山林,马蹄声惊起飞鸟一片。
    楚姮本依偎在蔺伯钦怀中昏昏欲睡,听得鹧鸪鸣叫,忽而睁开双眸。
    下一刻,便听四周草丛悉索,有几名黑衣男子持着明晃晃的大刀,跳出来阻拦。
    马匹受惊,扬起前蹄嘶鸣,将蔺伯钦和楚姮甩下马背,若不是二人反应快,此时已经摔的头破血流。
    “什么人?”蔺伯钦扶着楚姮站起,厉目而视。
    几名黑衣人冷笑,说:“此路是我栽,此树是我开!”
    楚姮额角一抽,纠正他:“你是不是说反了。”
    虽然楚姮穿着朴素,还包着头巾,可一群黑衣人看见她长相,双眼都亮了亮。蔺伯钦暗道不好,将楚姮的手握紧了些,他目光在黑衣人身上转了两圈,突然冷嘲:“装什么山匪?到底是谁派你们来行刺本官?”
    几个黑衣人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
    楚姮闻言一愣:“他们是装的?”
    蔺伯钦垂眼,看向几人穿着同色的皂靴,道:“山匪怎可能穿衙门制式的鞋?做戏也不做像一些。”
    黑衣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当首一个挥了挥手中大刀,阴阳怪气说:“蔺大人果然聪明,可聪明人一般都死的早。”
    蔺伯钦装作后退,悄悄让楚姮贴近马匹,他低声道:“姮儿,你先走。回清远县找顾景同。”
    楚姮咬牙:“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我怎能丢你一个人在这儿不管?”
    “不是说好,遇到危险你溜走去搬救兵!”
    蔺伯钦没想到这个要紧关头,楚姮竟然不按计划行事。
    楚姮急了:“那是我想跟你一起的借口,什么先溜走?我怎会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险?”
    “姮儿!”
    黑衣人出言呵斥:“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
    蔺伯钦无奈扭头,面色严肃如霜雪:“诸位今日想杀我,总得给个缘由罢?”
    那几个黑衣人桀桀怪笑一阵,当首那人叹了叹气,挥着大刀步步紧逼:“既如此,我便直接告诉蔺大人,也好让你做个明白鬼。”他语气一顿,“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着手调查陈大人。你让手下盗取账本,不好意思,他们被捉住了,于是陈大人吩咐我等连夜赶来取你性命!”
    冯河杨腊他们竟然盗账本失败!还被陈知府给抓住?
    “陈知府将他几人如何了?”蔺伯钦握紧了拳,生怕听到冯河他们身死的消息。
    然而黑衣人这次却不说,他对身边的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挥刀便朝蔺伯钦砍来:“这些事,蔺大人做了鬼自然知道——”
    眼见大刀砍来,还未落下,蔺伯钦突然倒地晕死。
    他身后的夫人,正举着一块鹅卵石。
    “?”
    几个黑衣人顿时呆滞了,这什么情况?蔺伯钦的夫人怎么还亲自下手,将他丈夫给打晕?
    楚姮确定蔺伯钦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默念几句对不起,便恶狠狠的看向对方。
    只可惜长得太漂亮,这眼神在几个黑衣人眼里,根本没有威慑力。
    “哟,蔺夫人这是做什么?”
    当首的黑衣人眼神在她腰肢胸前看来看去,对同伴露出一个猥琐的笑,“难道怕蔺大人看了之后的事儿,受不了刺激,先把他给打晕过去?”
    楚姮将那鹅卵石拿在手里一抛一接,戏谑的打量他们,嗤笑一声:“就你们几个?”
    “难道还满足不了你?”
    “啧,的确塞牙缝都不够呢。”
    楚姮早就发现这几人步履虚浮,至多会些三脚猫功夫,想着他们的下场,倒也不介意他们言语上的调戏。
    当首的黑衣人再也忍不住,将大刀一扔,就朝楚姮猴急猴急的扑过来,然而下一秒,他发现自己扑了个空。不仅扑了个空,自己扔掉的大刀不知何时被楚姮拿在手里,寒光泠泠。
    楚姮冷漠的扯了扯嘴角:“江洋大盗玉璇玑听过没?”
    众黑衣人一愣:“什么?”
    楚姮眸光深深,身形微动,挥刀冲入人群,她身影如燕灵巧,兔起鹘落间带起血光一片。这些人没想到楚姮竟然会武功,而且武功还极高,纷纷吓的抱头鼠窜,楚姮冷笑:“哪里跑!”
    她今次暴露了身份,就绝不会让这些人活着离开。
    为首的黑衣男人,见身边人倒在血泊中,此时再看笑靥如花的楚姮,只觉得她是从地狱持刀而来的修罗。
    他扭头想跑,楚姮足尖一点,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人顿时知道自己这次踢到铁板,想到她此前说什么“江洋大盗玉璇玑”,吓的双膝一软,跪地讨饶:“蔺夫人……饶命,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你饶小人一命吧!”
    楚姮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怎能放过你呢。”
    黑衣人眼珠子慌乱的转了转:“夫人放心,我定会为你隐瞒身份!绝不会让……”他看向昏迷中的蔺伯钦,“绝不会让蔺大人知晓。”
    “是么。”
    楚姮也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蔺伯钦,他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陡然出手,大刀划过黑衣人的脖颈,声冷如冰:“我赌不起。”
    在一切成为定局之前,她不能让任何事影响到他们。
    黑衣人捂着脖子,歪倒在地,双眼圆睁,死不瞑目。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楚姮竟然是那位朝廷重金悬赏的要犯!
    ***
    蔺伯钦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他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想起了什么,惊然道:“姮儿——”
    “我在这。”
    楚姮忙去扶着他手臂。
    许是之前下手太重,蔺伯钦后脑勺都被她敲出一个大包,鼓囊囊的,有些滑稽。
    蔺伯钦见她安然无恙,心弦微松。这才打量四周,发现竟然是望州城外的一处客栈,房门外架着一个炉子,正在咕噜噜的煎药。
    此景让他觉得之前路遇贼人,只是一场梦。
    蔺伯钦扶着额,皱眉问:“我怎会晕过去?现在又在哪里?还有当时那些黑衣人……”
    “别急,我慢慢给你说。”
    楚姮将早就想好的谎言告诉他:“你被贼人打晕后,幸好有一位游侠路过相助,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办。那位游侠将贼人尽数杀死,倒是没有与我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大元朝多游侠,萧琸是,冯河也是,因此这番话蔺伯钦并未怀疑。
    只是……
    “他将所有黑衣人都杀了?”
    “是。”
    楚姮故作害怕的点点头,“无一活口。”
    蔺伯钦蹙眉,
    楚姮岔开话题,“之前那些贼人说,冯河他们事迹败露,才会奉陈知府的令来追杀我们。望州城是不能进了,这客栈隐蔽,倒是可以暂时躲藏几日。”
    蔺伯钦摇头道:“还不知冯河他们是否被陈知府拿下,若我没有回去,怕是陈知府会对他们下杀手。”他叹了口,“这件案子,是我一意孤行,不能将无辜的人牵涉其中。”
    “伯钦,可你现在去了,又能怎样?”
    她一语中的,蔺伯钦沉下目光。
    楚姮想到宁阙郡主和宇文弈,她低声安抚:“你先养伤,不要着急,我会找人去望州城探探口风,再另做打算。”
    蔺伯钦脑子浑浑噩噩,当下也知道自己无法清晰的判断,暂且答应下来,在客栈休息。
    楚姮给他喂了药,趁他睡着,乔装成男子鬼鬼祟祟进了望州城。
    她本想打探陈知府他们将杨腊处置没有,结果问了好几个路人,都说望州城近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更没有听说陈知府将谁收押。正狐疑的档口,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蔺大人在何处?”
    声线冰冷,扭头一看,正是戴着斗笠的冯河。
    “冯河?!”
    楚姮大惊:“你和杨腊胡裕他们不是已经被陈知府……”
    “蔺大人在何处?”
    冯河打断她,脸色严肃的追问。
    楚姮知他不喜自己,于是哼了哼,道:“在城外。”
    冯河嗯了一声,扭头去了一条小巷,将戴着斗笠的杨腊胡裕都给叫出,一行人也不多言,立刻驱马出城,赶往蔺伯钦所在的客栈。
    是夜,蔺伯钦昏昏沉沉醒来,便见冯河杨腊胡裕等人都在。
    胡裕看他脑袋后的肿包没消,忙担忧问:“大人,你觉得可还好?”他听了楚姮所说,觉得这群贼人简直丧心病狂,竟然偷偷摸摸用石头敲他家大人的后脑勺。
    蔺伯钦扶了扶额,摇摇头:“没有大碍,不要担心,你们盗取账本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被陈知府发现?”
    胡裕看向杨腊,杨腊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怪我,我一时大意,去还钥匙的时候被赵琦发现。赵琦叫来许多衙役将我团团围住,冯河本来已经得到了账本,但为了让赵琦放过我,他又把账本还回去了。”
    蔺伯钦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他垂下眼,无声一叹。
    “如此一来,打草惊蛇,再要得到账本难如登天。”
    就算后面再得到账本,说不定已经被陈知府给偷梁换柱。
    楚姮倒是并不担忧,管他陈知府想作什么妖,只要宁阙和宇文弈一到,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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